《[聊斋]皇子梦》莫向晚

26、鼋怪

　　这江面宽广，竟不是一天能渡，偶有逆风，更要侧风而行，曲折之下，便要多行上几里路，如此一来，晚间竟是要在江上过夜，好在夜晚江风不大，否则实在是危险。

　　头一回乘船的感觉并不好受，开始元照还能够淡定地看江面风景，等到波浪涌动，船只起伏的时候，他便是强忍着不要呕吐了，一想到自己呕吐到江中，又有人把江水取用饮食，心里头更是恶心，一天下来，竟是没吃什么东西。

　　因郝大人早有言语，即便这江中取鱼方便也没人敢烤了来吃，只烧些热水热饭吃，并不敢弄香味儿重的熏烤之类。

　　当时答应的时候，元照没觉得什么，但是真的到了吃饭的时候，看到那些寡淡的东西，他还是真的想要吃一口烤鱼开胃。

　　含烟也忍不住抱怨：“还说能在江上吃一回烤鱼呐，竟是连火都不敢多点，怎么竟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她也听说鼋怪一事，但鼋怪谁知道是什么怪呢？保不准只是一条大鱼，再说了，便是有大鱼又能怎样呢？

　　含烟生长之地是小山村，后来又入了皇宫，从未见过这样的大江，更是很少吃到鱼虾之类，难得有机会吃却不能吃，对于爱吃的人来说还真是一种煎熬了。

　　金生也是一样的意思，他们这等受过穷吃过苦的，什么都能忍，最不能忍的就是饿了，实在是饿过一回就怕，记忆深刻。

　　“王爷，咱们不如偷偷弄些鱼来烤，就在屋中烤了，关上门也没人看见。”田丰的头脑灵活一些，提出了这等变通的建议。

　　“还是安生一些，莫要生事了。”吴立说得很是坚定，在元照表态之前止住了某种蠢蠢欲动的萌芽。

　　想到烤鱼，元照也是要流口水的，他这辈子不敢说没吃过好东西，去皇宫的路上和进了皇宫之后吃食上还是有些方便的，但元国国都并不临海，与江河之类的，不敢说远，但鱼虾吃得还是少，尤其是烤鱼，那是绝对没有过的。

　　这么多年没吃过烤鱼，想想还真有点儿惨，大吃货民族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嘴巴。

　　只不过… …一想到山中的山魈，元照的吃心就收回来些，赞同了吴立：“想想那山魈，我可没有第二张符纸了，若是真的再引出什么来，对付不了可是咱们倒霉。”

　　在船上可与在陆地上不同，若是出现事情，陆地上还能四散逃跑，跑得掉跑不掉总是有路在的，但在船上，若是船出了什么事情，那可真是要了命，四处都是水，逃都没处逃，很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大江的人，你能指望他们会游泳吗？

　　“再说了，顶多再有一日，咱们便能到岸，到时候想吃什么没有，在岸边烤鱼也是方便，这会儿若是无事，你们也可以试着垂钓，若能钓上鱼来，放在网兜中随船而行，到岸边再吃也是一样的。”

　　好一番安抚，总算按回了众人心中的吃念，元照想了想，又让吴立去跟郝大人说了说，他身边不过这几个人还能有这般念头，这几船可是不少人，别真的有人私下里偷偷烤鱼，惹了麻烦可是大家倒霉，一个都逃不掉。

　　郝大人对此十分重视，谢过吴立之后便马上跟窦总兵说了，于是这几艘船上都多了查检的人员，务必保证不让大家偷偷烤鱼熏肉。

　　这样一来，免不了又多了一些抱怨声，元照也不知这般做法对与不对，若不是这个世界实在不同寻常，他可能也是根本不信的那个，也会跟着抱怨不已。

　　次日风顺，不过午时便遥遥能够看到对岸了，郝大人松了一口气，他的肚中何尝没有馋虫，也是强忍着罢了。

　　窦总兵在船头上指挥：“大家都加一把劲儿，赶到岸边咱们再吃饭，到时候烤鱼烤肉的只管大吃一顿，放开了肚皮吃啊！”

　　他的嗓音格外粗犷，喊起来的时候左右船上都能听到，有人吆喝着应了，还有人大叫：“馋死老子了，几天不见肉了！”

　　“胡咧咧什么，前天才吃了肉的！”

　　笑骂着，一群兵士有些没大没小，混说了几句，嗓音一个赛一个的高，多少驱散了一些之前的阴云，损失了那么多同伴，之前几天几乎都没人说笑，各自面色沉沉的。

　　这边儿的兵士甩开了膀子使劲儿划船，用心之下很快把后头那个遥遥跟着的船甩远了些，眼瞅着就要到岸了，后面突然传来哗啦水声，轰然而起的巨物约有三层楼那么高，躲闪不及的那条船竟是直接被巨物边缘的水浪打翻，上面的人下饺子一样纷纷掉入水中，船也倒扣下来。

　　“啊，鼋怪！是鼋怪！”

　　“快，游过来，快划！”

　　元照被吴立扶着走出来，站在船舷边儿上，看到了那鼋怪的模样，所谓鼋怪极类大鳖，有甲有麟，还有爪有蹼，四肢摆动波动水面，形成滔天大浪，水花倾泻落在船上，惹得船只左□□斜，有翻倒趋势。

　　吴立立足极稳，倒是没有歪倒，其他的兵士有些因为这番动作翻到江中，有些则伏地抓住船上绳索稳定自身，行船久了的老船工指挥着人往水里头扔绳子，让那些落入江中不会游泳的都抓着绳子往上爬，也不等他们爬上船，又让人迅速划船，尽快远离这块儿地方。

　　这时候已经有一会儿了，倒是能够看出那鼋怪不是他们引出来的，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后头那条大船被鼋怪一口咬成两段，碎木屑四散，更有人惊呼惨叫，隔着水浪也听不清楚。

　　“快，快往岸边划！”老船工一脸紧张。

　　元照还当他是害怕那鼋怪吃了那一船人不过瘾还要吃过来，也没说什么，暗自拍了拍吴立，指望他能够用个什么法术，好让行船快一些。

　　吴立摇摇头，在这水上，他并不比凡人好多少。

　　窦总兵配合着指挥兵士，那些兵士也是一开始懵了，这会儿缓过神儿来，也都纷纷振作起来划船，已经见过山魈，再见这般鼋怪，哪怕体型还要大上不少，更为可怕，但比起山魈的残忍杀戮啃食活人，鼋怪似乎就温和多了。

　　心神定了下来之后，大家纷纷用力划船，众志一心之下很快到了岸边。

　　不等人指挥，一个个便纷纷往岸上跑，只怕那鼋怪还要跟着过来，早就沉在水中抓着绳子的那些也纷纷顺着绳子往这边儿游，赶在最后一口气之前上了岸，又跑出数里才停下脚稍作喘息。

　　此时回头去看，那鼋怪正缓缓下沉，完全没有迁怒的意思，似乎还真是很温和的性子。

　　吴立找了一块儿大石立上去，元照一直没松开他的手，跟着他一起站在上面观望，只见随着鼋怪的下沉，那块儿水面渐渐成了一个漩涡，周围的物件，那些飘在江面上的破船碎片等物纷纷向着那漩涡的中心涌动，很快漩涡平静，除了零星的碎木片，大船的残骸再也看不到了，都消失在那个漩涡之中。

　　元照这才明白为什么老船工着急往岸边划，若是还在那附近，哪怕鼋怪不曾迁怒，等它沉下去的时候，他们也要被那漩涡吞噬，看那漩涡的形状规模，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必然逃不脱的。

　　死里逃生的人缓过神儿来也有不少如吴立这般立在高处观望，郝大人被两个护卫扶着，也在某个土坡上面向江上张望，一路上吟了不少诗句，颇有些文雅情怀的郝大人此刻竟是说不出什么优美词句来形容，好半天才说：“啊，这鼋怪我真是头一次见。”

　　相比这些人的狼狈，老船工有点儿见怪不怪，见到这只队伍没事儿，便道：“定然是后头那条船不听禁忌，在船上熏烤鱼肉了，不然也不会有此祸。这鼋怪别的不爱，就爱那些烤鱼烤肉的味道，只要烤了必然能够引来。”

　　他们这些常在江边的比过往路人更知道禁忌，也更熟悉那鼋怪出没的习性，说起来颇有些道理。
　　那遭难的一船人眼看着是一个没活，也没什么人来证实老船工的话正确与否，郝大人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让窦总兵整队，准备去附近村里吃饭歇脚。

　　真正见识了鼋怪之后，没有人再表示要在江边烧烤，哪怕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大家还是决定拎着捕捞来的鱼到附近的村中就食。

　　一顿饭吃完，对那江中鼋怪所知也更多了些，这附近都是把那鼋怪当神仙供奉着，由旁边金山寺的大和尚牵头，大家宰猪杀羊地投入江中，供那鼋怪食用，免得它没东西吃为祸四方。

　　“就没有人想要除掉吗？”问话的是郝大人，关于这种民生事情，他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问话的时候还看了元照一眼，大概是衡量他到底有没有能力除怪。

　　“大人这话可不敢再说，冒犯冒犯。”村长连忙对着江拜了拜，一副生怕神仙听到的模样，瞧他的样子也知道是被那鼋怪吓破了胆。

　　郝大人叹息一声：“我原来只当是民风俗习，没想到竟是真有这样害人的东西。”说罢也不再多言，只皱着眉苦思不已。

　　元照只怕他开口让自己出符纸，实在是没有第二张了，想拿都拿不出来，也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样大的鼋怪，想要凭人力杀死，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实在是奢望，也只能叹息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