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之女》岸之沉水

8、第八章 亲戚上门

　　杜静姝对照着这几年的账本来回看，眼角一跳，神情肃然。
　　“绿莲，你把过去七年和粮食有关的账目，包括米面棉油彻查一遍，看看有多少假账。”她放下账本，冷声吩咐道。
　　“是，奴婢领命。”侍候在一旁的绿莲抱了账本，又招呼了两个丫头帮忙将所有的账本整理出来，拿到账房旁边的小隔间里。
　　十日后，绿莲将结果分条记录在册上报给杜静姝。杜静姝看着很有厚度的册子，长眉微挑，她一页页快速翻过去，一刻钟后将册子重重摆在桌案上，并没有进一步指示。
　　绿莲便也不提，转而问道：“小姐，山主的生辰快到了，需要奴婢准备份礼物么？”
　　“正焱的生辰啊！“她默了默，问道，“什么时候？”
　　“小姐，奴婢僭越，山主好歹是您夫君、、、”
　　“绿莲！”杜静姝没等她说完就厉声打断，“你既知道是僭越，就不该开这个口！我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是我夫君这个事实！”她更不愿有人当面指责她是个不称职的“贱妾”！
　　“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绿莲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里满是惶惑不安。
　　杜静姝揉了揉酸疼的额角，缓和了语气道；“可有客人来了？你去跟小清说，让她把卧房和书房收拾出来，搬到清幽居来住些时日。”
　　“回小姐，舅夫人一家昨日晚上来的，舅夫人被安置在了牡丹院。三位表小姐中两位随那边大小姐住，一位被安排在了小小姐处。”
　　“怎么不早些说？”杜静姝微微抬眼，狭长的凤眼里露出一丝不满。
　　“回、回小姐，你以前都不过问这些事的。”
　　杜静姝看了下刻漏，辰时三刻，还不算晚，她于是吩咐道：“准备一笼糕点，再拿几匹缎子，一刻钟后在院门处等我。”
　　绿莲领命而去。
　　杜静姝的目光再次落在册子上，对身旁另一大丫鬟白兰道，“去把杜大管家叫来，其余的人退下去吧。”
　　杜隐来后，杜静姝将册子递给他，“你准备一下，中秋后去江南将那里的账目彻底清查一番，该换的管事就换，这些年来我们对她多有包容，但也不是这种做法！”
　　杜隐接过册子看了些，皱着浓眉道：“舅夫人确实做过了些！”
　　“她是哪门子的夫人！”杜静姝陡地提高声音，显是气的极了，“不过是庶兄的一个通房丫头罢了！要不是襄毅，我早把她打发走了！”
　　“这件事做得细致点，不要让她找到把柄哭到襄毅面前，我与他爹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杜家又剩他一个男丁，以后的一切还要靠他！”
　　“对了，贩盐的事走到哪一步了？”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来。
　　杜隐顿了下，道：“本朝吏律，贩卖私盐乃是死罪。”
　　“死罪又怎么样？还不是有那么多人偷着卖！我们不过分杯羹，多赚点钱而已。”
　　凉州打理家眷需要花钱、马场前期投入更是巨大、还有铁铺、兵器铺、武馆，哪一样是没有银子就能做成的？江南那些铺子、田地虽收入颇丰，但还是不够，不够啊！
　　“小姐，你真的要这条路走到底吗？”杜隐清淡的脸上现出一抹关切的神色。
　　“不然呢！老太太七十多岁的高龄，在凉州苦苦支撑，为的是什么？还有大伯母、二伯母、姑姑和二姐，她们哪一个不是为了那件事殚精竭虑？”杜静姝双手撑着桌案，猛地从锦杌上起身，对着他歇斯底里道，“除了一条路走到黑，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杜隐蠕动了下唇，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看出她眼底的焦虑和痛楚，什么都没说。
　　“对了，让小清陪你一起去，帐查完了就去淮北看看能否找到人接上头，贩盐的事尽快弄好。”
　　“是。小姐，你也要保重自己！”杜隐停顿一下，无声地退了出去。
　　杜静姝颓然坐在锦杌上，疲惫和苦涩瞬间爬满眼角眉梢。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啊！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双目清亮，平静无波。
　　绿莲忐忑地提着食盒立在清幽居院门处，她的身后站着个小丫头，手里捧着几匹缎子。
　　不时有丫鬟从旁经过，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绿莲都是敷衍地淡淡一笑、点点头，全无以往的冷静沉着。
　　杜静姝换了件衣服，便带着白兰和她于院门处汇合，又去了清猗处，带着她一块儿去给大夫人和舅夫人请安。
　　一行人走到院门外，听到里面传来旁若无人的说笑声。
　　“妹子，你是主母、正妻，就该拿张拿乔！把她拘在身边，三餐服侍不算，还要不时指挥她唱个小曲、解解闷儿！你把她给看地死死的，还怕妹夫不来找你！”一个浑厚的中年女音如此说道。
　　“呵呵！”笑得有些夸张的正是严氏，“嫂子，我对她可是呼来唤去，叫她往东就不敢往西！再说，相公一个月大半的时间都是歇在我处的，她模样儿长得是好些，但相公是那种只喜欢皮相的人么！我们是正经的夫妻，死后还会同穴的，她一个贱妾算得了什么、、、、”
　　“呸呸呸！什么死的活的！”严氏的话被她嫂子给打断了，“还有那个拖油瓶，又不是妹夫的种，你尽管当丫鬟使，还把她当个正经小姐供着，傻不傻呀？她和我们晴玉是能比的吗？”
　　“白兰，去通告一声。”杜静姝不欲听下去，捏着女儿的手却暗中紧了紧。
　　清猗抬头看娘亲，见她面容娴静、气质淡然，没露出一丝不忿的情绪。她低下头，忽然觉得心里钝钝的疼。
　　不一会儿，屋中的谈话戛然而止，严氏身旁的大丫鬟金子面带尴尬地迎到院门外，脸上堆笑，“二夫人，快请，夫人请您进去！”
　　杜静姝笑了笑，由白兰扶着，轻移莲步，款款往里行去。穿过一大片被分成几小块儿，种着蔬菜、栽着瓜果的平地，穿过月洞门，沿着抄手游廊，绕过天井，一行人缓缓走进正厅。
　　“妾身听闻舅夫人一家来访，特带了些糕点前来拜望！”杜静姝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往正中而坐二人福了福，语气不卑不谦说道。
　　舅夫人往她们处望了望，视线在触到那几匹缎子时，眼睛明显地亮了亮。
　　“什么吃的，拿来瞧瞧！”肖晴玉摆足了小姐谱，
　　“绿莲，将糕点给夫人小姐们端过去。”
　　“是！”绿莲从食盒中拿出三个碟子，由白兰帮着端着一一送到各位夫人小姐跟前。
　　肖晴玉拈了块绿豆糕，只觉香糯软酥，入口即化，只余满嘴的香甜。她又拿了一块，明明看着是极普通的食材，做出来的味道却很美味。
　　“没想到杜姨娘长得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做出来的糕点还不算难吃。”舅夫人一边吃着美味的糕点，不忘不阴不阳地激一句。
　　“回舅太太的话，杜氏我每天忙得很，哪有时间做什么糕点，这不过是厨房里帮忙的丫头闲暇时做出来的吃食罢了，能入了您的眼、进了您的嘴，还真是她的荣幸！”
　　“你！”舅夫人一口糕点卡住喉咙，剧烈地咳了几下，猛地灌了几口水，才算缓解。
　　“是什么糕点，让你们吃得这么香？”舅夫人正欲发作，屋外一个沉厚的声音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