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之女》岸之沉水

17、第十七章 密谋

　　往年每逢肖正焱生辰，齐梁山众人都会携家带眷提前一个月进驻齐陇山，美其名曰祝寿，实则白吃白喝顺带避暑。肖正焱对此见怪不怪，也不在乎多加几张吃饭的嘴。
　　今年事有反常，他确实找人打探了一番，原来是他的两位舅兄和一位连襟因为一座山的管理权闹得有些不愉快，无非是利益争夺，互不相让罢了。
　　严大舅一家决定两面开弓，男人留在家里争权夺利，女人对外搞定儿女姻亲，即把女儿送上肖家大少奶奶的宝座，或者次之把肖晴玉娶回家。
　　自古姻亲关系都是剪不断的纽带，就像当年齐梁山对肖正焱伸出援手一样，舅夫人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拿下肖家儿女之一，齐梁山山主之位就跑不了。
　　严姨妈以齐梁山掌权人自居，自然不容别人质疑，因此她亲自坐镇，摆平两个弟弟后，这才施施然往齐陇山而来。
　　不料这一来就碰到小妾挑战正妻权威的戏码，一个阶级意识分明，站在权力顶端绝不容许侵犯的人自然看不过去，于是她又出手了一把。
　　至于严二舅一家，则在大姊和大哥走后，将糖衣炮弹对准了老爷子。
　　他们先捶腿搓背扮孝子，好吃好喝供着，小妾美人儿献着，而后适时挑起些事端，逐步升级老爷子与大姑爷的矛盾，最后痛陈利弊，直言如今的齐梁山已彻底沦为齐家人的天下，他们严氏只是齐氏手里的傀儡。
　　严老大如何不怒？
　　想他自中年丧妻后，便姬妾成群，终日流连后院，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将一应琐事交给女儿儿子处理。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够忽略他的存在！
　　老子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等着投胎呢！严老大在玩乐了大半辈子后，终于决定亲力亲为，好好整顿一下齐梁山的乌烟瘴气。
　　“娇娇觉得应该扶持二舅兄？”肖正焱问杜静姝。娇娇是杜静姝的小字，在二人之间倒不常使用。
　　杜静姝嫣然一笑，嗔道：“明明是夫君的打算，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肖正焱突然俯身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小清没事儿了吧？咱们回房去深入探讨？”
　　只怕探讨来探讨去，就探讨到床上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算了吧。
　　杜静姝横了他一眼，“夫君的两位儿女还被绳子绑着呢？您就不去看看？”
　　肖正焱想到这茬儿，果然极不情愿地站直身子，瞪了她一眼，往牡丹院去了。
　　沐清猗这才状似随意地翻了个身，在杜静姝走到床边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刚才你都听见了？”杜静姝在床边坐下，笑吟吟问她，心情似乎不错。
　　你们亲密都不避着人，我什么都没听见！清猗在心里腹诽，老实乖巧地道：“听得不太清清楚。”
　　杜静姝并不在意她脸上不太自然的神色，握住她的一只手，毫不掩饰喜悦地说道：“小清，今日你可是帮了娘亲的大忙！”
　　清猗有些反应不过来，娘亲不是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么？今日何以“得意忘形”了呢？
　　“只要扶持一个我们的人上位，齐梁山就落入我们的掌控了。再加上齐陇山这几年力量的不断扩大，相信过不了几年，这片中州和云夏的交界区域会尽数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这样就又多了一个与李氏皇族对抗的筹码。”
　　康元帝顺利登上皇位至今二十四年，十一年前的太子谋反案让原本趋于安定的中州陷入另一场大风暴，士族心怀怨怼，其他藩王则趁机兴风作浪。
　　这些年康元帝以老壮之躯东征西讨平复各地叛乱，虽然培植了几位亲王，但立储的话再也没有提过。
　　与中州相邻的云夏、女贞等国也好不到哪儿去，国内纷纷陷入内乱，因此几国交接之地反而成为难得的世外桃源、安定乐土。
　　杜静姝当年之所以将杜襄毅托付给肖正焱，也是考虑到皇帝暂时顾及不到齐陇山这个小地方，而她蛰伏于此，却可以有大作为。
　　清猗一直知道她娘亲不是个安于内院的普通妇人，从她对自己的一贯教导就可以看出，但她从不曾对自己透露过什么，最近却有松口的迹象。
　　清猗直觉，不久之后，自己就会被彻底牵入这场大事之中。她心中有激动，有憧憬，有不安，更多的却是对母亲无条件的信任。

　　“如此当恭贺娘了。”她看着母亲的笑颜，由衷地说道。
　　“脖子还疼么？”
　　“好多了。”清猗笑了笑，“娘亲有事儿便去忙吧，小清歇息会儿就没事儿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杜静姝说完，帮她掖了掖被角，留下贴身大丫鬟白兰在一旁照料，自行离去了。
　　清猗枕在软软的枕垫上，方才后背脖颈处一阵阵的钝痛。这个齐天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留情。
　　身体上的疼痛使她想起了“大活人”王琅、猎人和古老头，不知道那天自己不辞而别后，他们都怎么样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下巴，遮住大半脸庞，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还是没能放下，娘亲和大师傅知道了，会不喜欢的。
　　“小姐，您晚上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吟书自屋外进来，走到床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今天的事儿我还没谢谢你呢，若不是你前去报信，我只怕就被他们给掳走了。”清猗露出脑袋看着她，认真道谢。
　　“小姐不责罚吟书弃主不顾，吟书已经万分感激了。”吟书恭顺地立在一边。
　　“不，吟书，你做的很对。敌少我寡，反抗不过以卵击石，自应寻求救兵。”
　　“看来杜师傅将小姐教地很好。”白兰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三人说笑几句，房中气氛渐渐轻松下来。白兰端来桌上洗净的葡萄去了皮和籽，喂给清猗吃。吟书则去吩咐晚上的膳食。
　　娘亲方才将事情经过大致给清猗讲了一遍，她知道是因为吟书报信，大师傅才及时赶到救了自己。现在闲暇起来，清猗才陡然想起，那齐天手段凌厉，身手了得，不知道大师傅有没有吃亏。
　　“白兰姐姐，大师傅救白兰的时候有没有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白兰剥葡萄的手微顿，面带浅笑，“杜总管腹部受了两刀，不过刀口较浅，只割到皮肉，夫人已派绿莲前往照看，小姐不用担心。”
　　陡然听到杜隐受了伤，清猗还是迟了一惊。大师傅身手了得，他也会受伤么？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握住白兰的一只手央求，“白兰姐姐，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带我去看看大师傅吧？”
　　白兰松开了她握着的手，并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小姐脖子上青了很大一块，当卧床好好休息，杜总管的伤没事，要不我叫人把绿莲叫来问询一番，让小姐安心？”
　　“野丫头！听说你下不了床，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啊？”
　　听到这个惊惊炸炸的声音，清猗所有的心思都没了。她无力地躺回床上，让白兰放下帐帘，闭上眼睛假装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