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魂泪》影之影

20、柳树下的梦

　　我们的凳子刚好位于一棵垂柳树下，细细的柳丝参差不齐地悬空在湖面之上，在月色的照映下，与湖中心高耸的荷花勾勒出一幅清雅的水墨画。
　　“这垂柳真漂亮，尤其是那柳条飘动的时候，把我的心都给吹动了！”我站起身，伸手摘下前面的一支柳条。
　　“那你的心可太容易被东西打动了。”
　　我把柳条编成一个花环，戴在他头上，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那么冷血吗！”
　　“冷血？”
　　“你戴这个花环很漂亮。”
　　“你认为我很冷血？”他问第二遍。
　　“有点，或许更多！”
　　“你是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
　　“你很少被打动，也很少被外界影响到，而且你对这个世界很冷漠，没有人情味！”
　　“这么尖锐地看待我，今天哪里得罪你了？”他笑了笑。
　　很讨厌他的笑，因为那总是让我分心，让我无法正确地有针对性地使他进入我的话题。定了定神，看着空中的柳条继续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仅是天底下最冷漠最没有人情味的人，还是最恨心的人！”
　　“如果是因为先前裙子的事，我向你道歉。”他的笑简直让我崩溃。
　　你要是想和我做朋友，难道就不能不用这种笑吗！那温柔和宠爱的微笑就不能少一点点吗！我只是个普通人，并不具备超强抵抗力。而且从个人需求来看，我比别人更容易迷恋。那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即使让世界上最好最值钱的东西给我做交换，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要是情感再迸发一点，甚至会借用宣扬美德，义正言辞地指责上一番！
　　我最终投降，这种方式是说不出结果的。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发问：“你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问题你酝酿多久了？”
　　“你怎么什么事都好像知道似地！能不能惊讶一下呢！或者对我凶一下也可以！”我火了。
　　他把头上的花环取下戴在我头上，轻笑：“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简单的朋友关系，不用那么复杂！”
　　“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憋了他一眼，笑得很诡秘，这一招是该拿出来了。
　　“秘密就应该藏在心底，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果然很管用！他假装和之前一样镇定，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紧张。
　　“朋友就应该分享秘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哦！”
　　“哦？就一个哦？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突然转脸看我。
　　月光下的他，洁白的脸颊更显冷峻迷人，深邃的眼睛散发出邪恶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嘲弄着那些释放出的邪恶。
　　这些还不足为取，更要命的是他那两片饱满又性感的唇，微风一过，它们也跟着动，而且每动一下，月光也好像被吸引过来似地留在了上面，让人忍不住对里面的东西产生无限遐想！
　　或许是月光也眷顾了我，使我看起来比平常迷人。他一直盯着我的脸。但不知是故意还是本色表现，那眼神比平常大胆露骨得多，并且开始贪婪起来，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平常他可是淡定得滴水不漏，不留你任何多想空间！
　　我正幻想着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他突然把脸凑近我，邪笑着问：“这个人是谁？”
　　“他，他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
　　“他是谁？”他把视线移到我的唇上，阴柔的月色中，我觉得他额头上似乎要冒出汗来。
　　我无法在这种视线中正常思维和说话，忙撇过脸说：“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说完两人同时长舒了口气。
　　虽然他用玩火自焚的方式拯救了我们的朋友关系，不过这次试探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至少超过了预期。
　　迄今为止，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沉醉于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对我的离开感到不舍，喜欢看我笑，听我说话，一切的一切，他都陶醉其中，除了诚实地对待自己！
　　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矛盾地面对我。难道是身世悬殊？可他看起来没有这方面的阻挠，像他这种魄力的男人，对付两个思想落伍的中年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又或者是他有什么病不好意思拖累我？也不像，第一次见面，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高大威猛的好身材，而且在推我的时候，出手的敏捷和力道程度，绝不会是一个带病之人所能做到的！
　　想来想去，还是看不透。罢了，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当然，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我尊重他。
　　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有什么进展，又何必强人所难。而且换个角度看，他其实比我承受的更多，毕竟，一个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应该怎么做的人要远比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累得多！
　　这么想，也就不再想着去试探他了。
　　运动会马上就要到了，虽然希望不大，但为了取得好看点的名字，我还是坚持每天傍晚到操场练习。
　　明知不可而为之是国粹啊！
　　铅球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运动，尤其对女生来说，更是躲之不及，仿佛一碰上，就会变得毫无吸引力。女孩嘛，柔柔弱弱才是，就算是真有点力气，那也得掩藏起来。人家男孩比手腕那是在宣示自己有能力充当保护者，好让我们女孩继续柔弱下去，我们要是不识时务地站出来大声囔囔“我们力气很大，我们不需要保护”，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们一番美意！因此，作为力量的最好凭证--铅球，被女性排斥甚至歧视也就合情合理了！
　　本人是个正常人，加之最近又有了心上人，所以刚开始很不好意思，都是躲着秦苏去练球，生怕他看见我投球时候的那副彪悍模样。不过随着运动会的逼近，也就不以为然了。毕竟，好感这玩意虚无缥缈的，不会那么容易消失，可奖学金不一样，一年才一次呢！
　　“天快黑了还在这练球！看样子还不错嘛，应该能排上名字！”正在弯身捡球的当，子安走了过来。
　　“是吗？”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朝他走过去。
　　“不过是倒数！”他的笑在夕阳下灼灼生辉。
　　“至少尽全力了！你怎么来这里了？”说着怨恨地把铅球扔到旁边的沙堆里。
　　“路过操场，看见一个瘦瘦的身影正拿着一个看起来比她还沉重的黑黑的东西在扔来扔去，所以就忍不住过来看看！”
　　“你说话都不带逗号的吗！”
　　“那我改成：看见一个柔弱的女孩正在费力地练习铅球。”
　　想着再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累了，休息一会！你要不也坐下歇一会！”
　　“你要是把一会改成一晚，我会更乐意！”他一脸坏笑地在我旁边坐下。
　　“别把你对付女孩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我可不吃！再说你就不能试着让自己更忠诚一点吗，无论你有多少女朋友，至少在她任职期间，总得考虑考虑她的感受吧！”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怎么，又换了，这次物色什么类型？”
　　“打算改邪归正了！”
　　“这可是天下奇闻，不是说唐子安三日可以食不果腹，但绝不可眼不见女人吗！难道现在我身边坐着的是另一个唐子安？”
　　“这嘴可够锋利的！你敢对秦苏也这么说？”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我只不过学以致用而已！”
　　“不错，孺子可教！”
　　“子安，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认真回答！”
　　“什么事这么严肃？”说着他故意端正了一下衣着，并挺直了背，“不过我很乐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反正你也问不出什么秘密问题，无非就是秦苏那点事，说吧。”
　　“有这么明显吗！”
　　“苏海棠小姐，请你尊重我的智商！”
　　“好吧，不和你打哑谜了。你认为秦苏喜欢我吗？”
　　“首先，这个问题你会问我，说明你把我当朋友，我很高兴。其次，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或许是喜欢你的！”
　　“或许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个你真把我问住了，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虫虫，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说着他惬意地往草地上一倒，“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夕阳了！你怎么趴下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着还故意眨了眨眼。据他的妹妹们说，这招是他的致命伤，不出则已，一出就降，百试不爽。
　　果然，他怔了，而且还好几秒。
　　“子安，你们关系这么好，透露一点，就一点点！”打铁要趁热，继续装。
　　“苏海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他竟然爬了起来，完全没有传言中的可爱，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难道他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有这个能解释了，心情一下跌入谷底，“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不似先前那样生气，“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连你也这么说！”
　　“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你也不用太沮丧，虽然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你已经是他的例外了。”
　　“真的吗？”
　　“真的，这下你总能放心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大，不过对我而言，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要练习了，再不练就看不见了！”
　　“那就祝你旗开得胜！我要回去了。”说着拍拍身上的草就要走。
　　“等等。”
　　“又怎么了，大小姐！”
　　“我发现你的脸有点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每次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不一样。”
　　“有--有吗？”
　　“你紧张什么。”
　　“这么晚了还在练习？”秦苏突然从后面出现。
　　“你怎么也来了。”
　　“刚好路过。”
　　“子安，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先走吗？”
　　“不用提醒！”说完瞪了我们一眼就走了。
　　我见他刚走出操场，就有几个女生围了过去，正打算和秦苏好好嘲笑一番，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明天我要比赛，你过来给我加油吧！”
　　“你让我去给你加油？”
　　“怎么？不愿意？”
　　“这不像你的作风。”
　　“什么作风？”
　　“你讨厌公共场合！”
　　“说到这个，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还记得我生病那次吗，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怎么着！我可告诉你，这学校里至少有上百号那样的女生！我这是提着脑袋和你做朋友，你还拿我开涮！”
　　“既然这样，那你明天还让我给你加油，你不怕你脑袋给什么了？”
　　“你--”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给人下套，“其实我的意思是，明天操场一定有很多人，你平常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反正去哪都是去，不如去铅球区，那儿看的人少，而且还能顺便给我鼓鼓劲，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我看不止这样吧！”
　　“算了，实话给你说吧，我其实就是想让你去旁边站一站。看看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简直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明天你往铅球区一站，哪个女孩还下得了手！”
　　“够阴险！”
　　“兵书上这招叫美男计！”
　　“与其出卖我来成全你，还不如多吃点东西来比赛。”
　　“那你明天来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抬头打量了一眼周围，看着后面的教学楼问：“这里是明天比赛的地方？”
　　“就在我们站着的这里。”
　　“你几点比赛！”
　　“上午九点。你的意思是明天真的会来这里了？”
　　“不是要美男计吗！”
　　“随口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不过你要是能来，我也很高兴。”
　　“天黑了，我们该走了。”
　　“那好吧，明天见。”
　　第二天，举行完运动会开幕式，我就朝铅球比赛的领域走去。场地在操场东北角的最顶端，其东边有一栋七层楼高的教学楼。可快要走到的时候，又不禁疑问是不是自己走错位置了。
　　铅球比赛的场地在我脑海里是那种冷门不被人关注、并且充斥着健硕强壮身影的地方才是。可现在这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这操场不大的角落里，到处是飞舞飘扬的裙摆和青春靓丽的面容，咋看之下不像是运动场，倒像是T台秀！我穿着一身运动服，上面还挂着个牌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过去了。
　　难道是过来庇荫？可这太阳还不大啊！况且真怕晒，周围那一圈大杨树，也够她们用的了，怎么都跑到这地方来了！
　　“海棠，你怎么站在这？比赛快开始了，已经开始点名了！”云湘这时从人群里跑了过来。
　　看着她肩上细细的吊带，我指着那些和她一样时髦得过分的女孩问：“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我不知道，可能她们知道你今天比赛，猜着秦苏可能会来，所以--”
　　“你来这里不会也是来看他的吧！”我对她的不死心可真是恨得牙痒痒，别人也就算了，同宿舍的都来挖墙角！
　　“看你紧张的！我可是特意过来给你加油，当然，也顺便见见苏！”
　　“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不是说你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吗，你干嘛那副表情！好啦，逗你玩呢！”
　　我傻笑了两下，心里直骂齐娜，亏我还当她是朋友，竟然八卦我，明星都死绝了！
　　“海棠，别发呆了，裁判那点名了，你赶紧去吧！”
　　看她那笑嘻嘻的模样，真的很想扁她！不过看了那些眼睛里能冒出火的其他姑娘们，对云湘的恨简直轻如鸿毛！
　　也不知道昨天我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还主动邀请秦苏！真可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人！
　　走在经往裁判的路上，我过足了一把以一敌百的大无畏精神，同时也明白了，我们的英雄真的不好当。先不说以一敌百是怎么赢的，光第一眼的心理震撼，也够他这辈子给子孙后代描述用的了。
　　不过女人和男人还是有所区别，因为女人的战争从来就不在四肢，而在于脸！
　　我充分利用自己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甚至脸上能自由运动的肌肉，倾我所学，希望能把她们赶跑，没想到她们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该笑笑该美美。
　　真想大喊一句：滚吧！
　　无奈寡不敌众，大度装没看见吧！
　　这么一路斗智斗勇地到了场地之后，见到裁判，那些野花野草们这才暂时放到一边。
　　虽说这里现在是美女如云，但并不影响整个比赛氛围。我大体观看了一下，比赛的选手，除了我，基本上都是六十公斤以上的人物。轮到我试投的时候，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哎，那原本引以为豪的柔弱，面对这残酷的比赛，竟显得如此荒唐和做作！不过好在云湘不计前嫌，在一旁使劲鼓励我：“海棠，加油！海棠，加油！海棠，加油！”
　　毕竟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啊！是时候原谅她喜欢秦苏的事了！
　　我朝她点点头，做了几个示范动作，然后用力一甩！
　　“六米八！”裁判宣布。
　　我叹了口气，这个成绩是迄今为止最低的，人家最远的都快十米了！
　　“还没正式比赛，你怎么就开始认输！”秦苏的声音出现在我后面，我本能地看了一下周围，果然如我所料，我们成了聚光灯了！
　　他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场地安静了下来，就连裁判老师宣布成绩时也压低了嗓音。
　　他天生有种王者气质，只要他出现在人群，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就会以他为中心！他的脸很阴冷，但并不给人傲慢和自大的印象，恰恰相反，让人感觉放心和踏实。他身体似乎潜藏着一种力量，温柔但却无比地强大，强大到我们可以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
　　他的笑让人淡然，虽然很少人看到，但只要他笑，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仿佛他的笑容里可以容纳世间一切的不公和痛苦！
　　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变得渺小和卑微！秦苏，我喜欢人群中的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此刻的你是多么的光亮夺人和与众不同，我甚至羡慕你身上的灰尘，因为它可以紧贴在你的身上，而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你！
　　“轮到你投了！”他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遐想。
　　“哦！”我木讷地接了一声，“她们都投了多少？”
　　“如你所愿，比试投的时候近了一点！”他笑。
　　我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忙跑过去捡铅球。和他对视了一眼后，把心一横，干脆利落地就把球给抛了出去。球从手中飞出的一瞬间，突然感觉有一阵风吹过，来不及细想，欢呼声已经传来。
　　“十米六！”裁判宣布，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
　　“啊！”我几乎是冲到秦苏身边，“刚才他是不是念的我的成绩？”
　　“是，历史一班的苏海棠！”
　　“苏海棠，苏海棠，啊，十米六！”我尖叫着，见云湘两眼发光地朝我跑过来，也顾不得那光是因为秦苏还是我，迎上去和她抱做一团，咿呀咿呀地乱叫起来。
　　“海棠，海棠，你好彪悍！好威武！”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激动完了，云湘一脸崇拜地看着面前的大力士，顺便还瞥了一眼旁边的秦苏，“海棠，你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自己都不相信能投这么远！”
　　“你是不是吃兴奋剂了？”
　　“我都不知道兴奋剂长什么样。”
　　“可你这身板？怎么能投这么远！”
　　“是啊，我怎么会投这么远！”
　　“可能你用对了姿势，超长发挥也不一定！”秦苏这时笑着插话进来。
　　“嗯，极有可能。海棠，还有两轮，你要保持啊！”
　　经她提醒，刚才的激情瞬间就没了，重新回到了之前比赛的紧张氛围。
　　不知是力气迅猛增加，还是如秦苏所说用对了姿势，第二轮和第三轮的成绩也不俗。虽不及十米六那么夸张，但也在□□米之间。平均一算，成绩竟在九米之上，还拿了个第二。第一的女孩身高一米七五，体重我就搞不清楚了，因为那已经超出了我能预测的范围！
　　我的勇猛不仅为我得来了顺数的名次，更为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级联效应！
　　走在路上，之前那些姑娘们再也不敢对我不屑一顾，眼神里讨厌并敬畏着我。她们讨厌不讨厌我倒是无所谓，但她们的敬畏让我很是开心，这样一来，以后她们至少会看在我力量的份上，不会再那么明目张胆地觊觎秦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