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魂泪》影之影

2、海棠的初次心动

　　前言
　　那天，医生把我的存在告诉了父母。他们当时自然是激动不已，不过我在母亲肚子里也是一阵狂喜。因为相信从今之后，这对年轻的夫妻将把我健康的发育作为头顶大事！
　　在他们急匆匆地把这个消息往回带、试图让他们孩子获得更多人爱的途中，一个算命和尚喊住了他们。就他这一喊，我足足恨了光头十八年，直到遇见另一个真正的和尚，我才不把光头和邪恶捆在一起！
　　隔着肚皮，我看不见他那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也没记住他是怎么把我父母给唬住的。但既然收了钱，不管人家是把你当戏子，还是出于同情，说完那些场面话应付过去也就完了！
　　但他，是个例外！
　　可能是母亲的美貌和她与父亲的恩爱刺激了这个光棍，他觉得作为上天的指引者，他有义务让这个世界公平！凭什么让我干这种招摇撞骗的勾当，而他们就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凭什么！
　　因此，他在走之前，竟破天荒地免费告诉这对不怎么看得起自己的夫妻说，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将给身边的人带来噩运。
　　我只能说，这个和尚太不简单了，高科技都还没分辨出我的性别，他竟然能未卜先知地知道我将来有杀人于无形的本事！
　　但如果那时候上天赐予我说话的能力，我并不会去指责他的诬陷，也不会为自己辩驳，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因为，真有那个机会，我只会不断地重复自己永远都没机会对他们说出的四个字，爸爸妈妈！
　　无论和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真的能预知未来，那信口胡来的话成就了他的事业，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在母亲肚子里六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出车祸死了。母亲因为悲痛的积累，在生下我之后的第三天也随他而去。见证了我的能力之后，亲戚们不敢怠慢，在我见到太阳的第四个清晨，就急急忙忙把我送到了一个叫“同生”的孤儿院。
　　五岁之前，因为和伙伴们同样的地位，我过得自在而快乐，也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对我有什么不公平的。但那一年，我最好的朋友小枫，溺水身亡了。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把她的死和我的预言联系上的，或许这个人只是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想象力，也或许是某个没什么文化的职员想把看护不周的责任推到我身上。但要是他知道自己的话对我造成的影响，相信他以后说话之前会动动脑子！
　　同伴们没有反抗地相信了那个预言，渐渐疏远我起来。久了，就没有人再愿意跟我一起做作业或玩了。而我那时候还太小，不懂得世间还有厚黑学这个东西！
　　就这样，我被孤立了，被同龄人，还有自己！
　　孤儿院角落处有一棵年老的海棠树，老得没什么人愿意承认她还活着，要不是每年春天还能从那枯枝中颤颤巍巍地冒出些新芽、开出些花骨碌朵儿，可能早就砍了给孩儿们做早饭去了！
　　老海棠的孤独沧桑与年纪亲亲就被选中为磨练对象的我简直一拍即合，久而久之海棠树竟成了我的私人领地了。每次站在海棠树下，看到他们三五结群地一起玩游戏，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多么希望他们能把欢笑分给我一点，可是，愿望始终是愿望，我没能成为任何人的朋友。不过因为这样，那棵海棠树倒是渐渐成了我的寄托之所，就像每年春天那些枯枝上面的芽儿一样总是能带来惊喜和希望，以至于上学第一天轮到给我取学名的时候，院长把手里的字典一合，干脆利落地给我取名海棠。
　　从那之后，我就是海棠，海棠就是我。
　　我渴望爱人，也渴望被人爱！

　　正文
　　今天之前的每一天，我的人生虽谈不上多姿多彩，但淡而无味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我的梦想很简单，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变化，这主要是我的人生没有太大转变。当然，我已经长大，不会再那么傻站在树下羡慕别人脸上的笑容了，也不再对爱抱有那么强烈的期待，而是非常从容地接受了自己不讨人喜欢的命运，其实事情久了也只能接受。
　　我无法改变别人但却能改变自己，为了实现我那简单的梦想，我每天都非常努力，无论是上学还是挣钱，我都愿意付双倍的努力，这也是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搞不清自己的智力水平。所幸的是，我并不怎么在乎自己是否聪明，获得成功才是我的终极目标，其余的统统都不重要。
　　不过，我在自命清高的同时，每次看见几个好朋友在说自己因为贪玩才考得不好，或是从来不在课外学习却照样取得好成绩的时候，我很想上去说上几句类似的话，可我又不是人家一伙的，你的吹牛又能得到谁的认可，而且谁又想认可你呢！
　　我用没有压力的努力获得了很多东西，我想离开孤儿院，我做到了，我要获得更自由的快乐，我做到了，以后，我还要找到一个真正关心我爱我的人，我相信我也能做到。因为我坚信，等到大学毕业，等到我能每个月拿到实实在在的工资，我的人生就会变得不一样，谁会拒绝一个能自食其力的坚强的善良的女孩呢。
　　至于噩运那一部分，你想想周围都是一群不了解我历史的人，除非我在梦里说出，不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不过请放心，我的沉默寡言不只是白天专有！
　　我上大学快一年了，这一年我过得非常安全踏实，心境达到从未有过的平和。不过可惜的是，我依然没有要好的朋友，可能是我平常把时间都放在学习和挣钱上了，也可能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融入不了别人的世界，但我的同学和舍友对我并没有行为上的排斥，这个进步让我已经欣喜若狂了，改变是一点一点的，哪能一下子就转变过来！
　　如果事情按照我所预期的那样发展，我将会慢慢摆脱那些附加在我身上的诅咒，一步步消除出生时候的不公，最终拥有平淡而朴实的快乐。
　　可人生有那么多转折点，谁能担保一辈子过得平平稳稳呢！之前，我一直相信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已经发生，那就是我的出生，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从这一天开始动笔的原因。
　　六月七号，这一天我永远都记得。
　　那天下午我刚从饭店出来，拿着老板给我的六百块钱，喜滋滋地往学校赶。先前我说过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和挣钱上面，这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事。我很忙，忙到什么程度呢，就拿手机来说，里面的闹钟一天要响三到四次，除了上课和睡觉，几乎所有可利用的课余时间都用在了挣钱上面。
　　我要声明的是，我不是拜金主义者，但我却不得不为钱而努力，因为如果没有钱，我将失去上学的机会，而那些所谓的梦想，就将真成为一个梦想！
　　不过等暑假结束的时候，我不打算这么拼命挣钱了，好不容易上个大学，总不能天天活在期待数钱的那天到来吧，总得有个更高尚的目标才对！后面三年学费可以申请贷款，至于生活费，对一个没爹没娘的人来说，这要是都能成为问题，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今天有些阴雨，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伞，幸好是毛毛细雨，所以并无大碍。
　　北京很少下雨，而六月份下这种细雨更是少见，朦胧的云层下，让我感受到故乡那种淡淡的忧愁味道。
　　以我的经历，对故乡没有感情是可以获得原谅的。无奈本性里的宽容被国民教育无限制地开发利用，所以尽管我有充足的理由来叛逆，但我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好公民！
　　站在十字路口，静静欣赏这细雨。这时旁边来了一个人，他是如此地静和冷，我不由得转脸看他。我已经够冷清的了，可面对他，我只能甘拜下风。虽然周围有各种噪音，但对他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他做衬托！
　　毫无疑问，我被他吸引住了！
　　或许是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看，虽然知道我在打探他，但他始终没有看我，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发生变化。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没有负担地细看他了！
　　他有挺拔的鼻子，有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睛，脸非常干净，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一个人的脸可以干净到这个程度，简直像在发光，就凭这一点，做个普通人已经是妄想！
　　只是让我无法释怀的是，这张脸竟是一个男人的！
　　这时绿灯亮了，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和他并排走让我有些紧张，手心也冒起汗来，思维有些迟钝。
　　尽管走得很艰难，我仍然愿意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的外表迷住了还是被他不一样的气质给吸引住，反正我觉得和他这样走一辈子就是不说一句话也愿意！
　　仅仅是一起过马路就这么不能自我，很难想象和他有更一步的接触，如一起上课，再大胆点想，一起吃饭，我将会是副什么模样！幸好是幻想，不然以后我就没那资格偷偷嘲笑别的女孩了，要知道那可是我自得其乐很重要的来源！
　　可能察觉到我现在的想法与他有关，他竟转脸看向我这边！
　　他应该明白自己那双眼睛的影响力，我想这也是他需要不近人情的原因！可他现在却不顾后果地看着我，就算我承受力到了不让激动从喉咙出来的程度，就算我真的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但现在可是在过马路，兄台你总得为我的安全想想啊！
　　好在本人胆小（这还得感谢那些不光彩的经历），虽然很想让此刻更梦幻一点，但我硬是没有和他对上一眼。与其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还不如老老实实过安稳日子！
　　这时一辆车从侧面开出，眼睛虽然看见了，可大脑并没有意识到那辆车正正对着自己开过来，只傻傻站在那发呆。
　　在身体即将飞出去的那一刻，我才从茫然中回到现实！
　　我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临死之前，我竟然只想到这两句话，连个留恋的人都没有，真可谓悲哉！
　　突然，胳膊被人猛地一拉，紧着着身体就被拽了出去，而那俩车刚好在我之前呆站的地方停下来。要是刚才没被拉走，以这车速，就是不死，下半辈子也能得到个特别照顾！
　　我使劲稳住发颤的身体，抬头感激这个救我的人。没想到看了才知道这个人竟是这件事故的始作俑者，而此时他也正盯着我。这让我更加紧张，那些感激的话也憋在胸口里没说出来。
　　在对视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我竟发现他的眼神非常温柔，但这种温柔往往被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整体气质所掩盖，大部分人和我一样，会因不敢直视而错过！只是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我这样的坏运气，也就没有那个机会享受到这种温柔了！
　　除了温柔，他的眼里还有一丝笑意，为我脑子里涌出的那些有关他的东西，也为我这失神落魄的可怜模样。对他来说，可爱会更恰当一些！
　　这短短的一眼，不仅让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并且让我信心倍增。虽然还不清楚个中原因，但我能感觉他对我感兴趣。
　　正在思索是我那不俗的气质还是那靓丽的长相吸引了他的时候，那个被我惊吓到的司机此时已经伸出头。
　　“活得不耐烦了！没长眼睛吗你！”这一嗓子出来，什么浪漫都玩完。
　　我尴尬地朝他笑了笑，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我说你想什么呢！都到眼皮底下还没注意！要是发春现在还不到时候，要是想死，这么多楼，你挑一个就是了，用得着挡别人的道！”
　　他可真是个脾气暴躁、尖酸刻薄的小伙子，可能刚被女朋友数落了一顿，因此在训斥我的时候，客观公正得可怕，丝毫没有被所谓的绅士风度影响到！
　　那几句话之后，见我没有吱声，沉默了片刻。估计这个过程让他想起了“好男不跟女斗”，他决定做一回好男人，于是他甩甩头正要走，却不想瞧见旁人责怪的眼神。这下就是神也甭想消除他对我的成见了。他花了好几秒时间才说服自己做一个文明人，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把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待遇还给我之后就讪讪离开了这里。
　　他走后，我这才想起救我的那个人，忙回头向他致谢。可他已经离开了这里，我四下张望，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一丝惋惜涌向心头。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朴实的衣服，偏瘦的身材，还有一张总像没有休息好、疲惫而憔悴的脸，相信刚才的我，空洞茫然的眼睛里应该还有一些血丝。
　　这样的人又怎会有吸引力，亏我刚才还真以为他对我感兴趣了呢！这感觉可真不靠谱啊！
　　那天之后，我一直处于胡思乱想的状态，无论是上课还是上班，总是无法集中精力。我忘不了他那冰冷又温柔的脸，更忘不了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
　　如果我相信童话，如果我相信命运会对我有所偏爱，我会因为拥有这种幻想而快乐。可我偏偏是冷静的，更是理智的！我清楚地知道我与他的那一面也仅仅是一面，不会因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成为现实，只会因重复美化了的回忆而变得更加不切实际。
　　好在另一件事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开，我这才从没来由的单相思中解脱出来。
　　风水轮流转，这回好运终于转到我头上来了，虽然有点晚，但还是来了！我来不及吃晚饭，下课后直接回宿舍，以平常速度的两倍抄写稿子，提前一个半小时完成工作。然后仔细地洗了个脸，再换上最喜爱的裙子，在镜子前满意地一笑，才欢快地朝约会地点狂奔而去。
　　还有什么比我人生中第一次约会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