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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楚河汉界的争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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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老天爷知道今天注定要度过难忘的一天,白天还晴朗的天气,到了傍晚竟开始阴沉起来,笼罩在乌云中的亭子看起来异常的恐惧和陌生,迈进去的步子更像是有千斤重。
“这么出神,想什么呢?”他已经坐在旁边凳子上了,我竟浑然不知。
“你怎么来这么早!”
“你比我来得更早!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没有,可能最近有点累。”
“你这么急着约我在这见面,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天啦,怎么就开不了口呢,多大点事啊,平常的伶牙俐齿都死哪去了!
“可你看起来像是有。”
“有吗?”
“既然你还没想好怎么说,那以后再说也不迟。”
“对了,秦苏,你有兄弟姐妹吗?”换个话题暖暖场,既然今天的主题是背景,那他的背景也该有所了解才对。
“有。”
奇怪的是,他在回答的时候脸上竟划过一丝悲伤。
“你和他们关系好吗?”
“还行。”
“很羡慕你,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家有几个孩子,你是超生的吗?”
“我是长子。”他想了一下,笑着继续说,“我妈生了两个孩子,我还有个妹妹。”
“听你这话怎么怪怪的。”咳嗽了一下,是时候说了,“秦苏,我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是--”
“秦苏,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声音从后面闯了进来,我被这声音惊动得打了个寒碜。
“我找了你好久,总算找到了!”菲菲气喘吁吁地停在秦苏前面,再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给我打招呼,“海棠,你也在这。”
“菲菲?”我一下泄了气。
“你们要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秦苏站起身要走。
“不不不,我其实是找你。”
“找我?”
“对,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诧异但却很感兴趣。
“等等,菲菲,你想给他说什么?”情急之下我拽了一下她衣服,她厌恶地甩开手,冷笑,“这么说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看了秦苏一眼,再看了我一眼。
“你们竟然会在一起,真是可笑!”嫉妒已经让她失去理智,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也因刻薄尖锐变得丑陋扭曲。
看来昨晚失眠的不止我一人!
不过我能体会她的心情。如果孤儿院是一个城堡,在她看来,那她一定是里面那个处处让人仰慕的公主,而我,就是那个伺候她的小丫头。灰姑娘我是没有份的,那是那座城堡里她的另一个备用身份。
试想有一天这个骄傲的公主看见曾被自己不屑一顾的小丫头竟然可以成为王子的亲密朋友,而自己却还只能对他望而却步。这种反差,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至少对她来说做不到!所以,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心情了!
“秦苏,你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吗?”菲菲走到秦苏面前,痛苦的神情和我不分伯仲。
秦苏迷茫于她脸上的表情,更惊讶于这个昨晚还是我朋友的人对我的指责。
“你们不是朋友吗?”他在说朋友两个字的时候皱了一下眉。
“朋友?”菲菲冷笑,“我们只是一起长大而已。”
“海棠,你怎么了?”我快要崩溃的神情让秦苏注意到了。
我正要说话,菲菲已经抢先说开了,她是不会给我机会辩驳的。
“秦苏,她是个骗子,她最擅长的就是骗人。你知道她的底细吗?”她那副即将看到我出丑的得意模样直恨得我牙痒痒。
“底细?”
“她是个孤儿。”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看那一脸镇定的神情,敢情他早就知道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亏我昨晚还装模作样地试探,而且不久前还煞有其事地打听人家的家世,真是有够丢人!
这该死的秦苏,把我当猴耍了!
再看菲菲。
秦苏言语里的不欢迎并没有消磨她的斗志,要知道这种场面对她来说,根本就谈不上应付。只见她先是大度地一笑,然后扬起眉毛,再给他一个好戏才真正开始的表情。
经典就是经典!这经久不衰的一招使出来之后,任你是谁,也是在劫难逃。秦苏果然开始不淡定了!
吊足了秦苏的胃口,想到我将得到与地位想匹配的待遇,并恢复之前的境况,菲菲这才满意地把笑容展开。
那笑容很美,镇定平静,没有丝毫的造作。我不能因为她此刻的不良居心或是对她的愤怒而淡化这种美丽!
“海棠,对不起,但我觉得秦苏应该知道这件事。”菲菲先是很有礼貌地为自己消除罪恶感,然后才转身对秦苏说,“或许你会觉得我有些不可理喻,也会觉得我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但我认为你还是知道的好。我和海棠同是孤儿,我很清楚她的一切。我从来不忌讳告诉别人自己孤儿的身份,可她,我相信即便你知道她是孤儿,也一定不是她告诉你的,我说的对吗?”
秦苏认真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显然的是,他准备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从小就爱撒谎,还喜欢勾引男生,只要是个男的,从来都不拒绝,而且还抢人家男朋友。以前有个男孩明明喜欢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她给勾引过去了,不过好在他后来看清她了。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性格嘛,每个人都不一样。我要说的是她的身世,以前有个和尚说她--”
之后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看着菲菲不断蠕动的双唇发呆。那些关于我的预言就这样在她舌头和牙齿的完美配合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并且因为形象生动的词汇修饰和添油加醋的实例举证,使得我那可怜可悲的身世更为合理地被人恐惧,同时也给那些没法施予我同情心的人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爱情本就柔弱不堪,而面对低贱的出身、卑微的地位和欠缺的品行,它也更为敏感,似乎弹指可破。
之前的那些欢笑在现实面前顷刻化为耻辱,成为印证我人生理应可悲的一个有利的证据。
子安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温和的表情让我找到落脚点,我走过去躲在他身后,闭上了眼睛。
“她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几秒钟,子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秦苏呢?他走了吗?”
“他也走了!”
“我不信!我能感觉他还在这里!他一定还没走,你让他走!”
“真走了。睁开眼吧!”
“我不敢!”
“那你要躲在我背后一辈子吗!我倒是很愿意这么做,可有人会不高兴!”
“还有谁会不高兴!现在除了你我没脸见任何人!”
“你再不睁开眼,我就要亲你了,反正这里又没别人!”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过考虑到他的作风问题,我决定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他去哪了?”睁开眼竟没看见他。
“跟着菲菲跑了。”
“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没脸见任何人吗!”
“没人性!”
“你以为像我这样不嫌弃你的人很多啊!现在知道了吧!”
“没个性!没风度!还没同情心!”
“背后骂人这一条,她怎么没加进来!” 秦苏冷不咚地从背后冒出一句话。
“天啦,你没走!” 我本能地重新回到子安的背后,羞红着脸,“你怎么,怎么还在这!”
“如果你还到子安后面,我就真去找菲菲了。”
“她,她去哪了?”我硬着头皮站出来,搓手掩饰尴尬。
“说完就回去了。”
“那你,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没什么感想。喝口水吧,你好像渴了。”
“确实有点渴,谢谢。”接过他手里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好点了吗?”
“好多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常态,看他一脸的微笑,一阵感动袭来。
我终于知道,有一种关心,叫理解,有一种爱护,叫包容!
“好了,小姑娘,别感动了,早告诉过你没事的!都坐下吧,站着不累吗!”子安打圆场。
被他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腿累,于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总算松了口气。还以为这辈子交不到朋友,得活在那和尚的阴影里!”
“看你小小年纪,活得倒是很辛苦。”子安打趣。
“还行吧,反正活是活过来了。对了,一般人对我这经历还有几分忌惮,你们倒是一脸轻松,难道就不怕自己正和死神打交道!”
“死神?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轰隆”一个晴天霹雳,接着就是狂风暴雨。
“得罪天神了吧!不过这配合也太完美了吧,刚说完我是死神!”见后面没人接话,又见两人同时盯着刚才闪电的方向,正要问,他们已经把视线收回。
“你们看什么呢?”
“下雨,一时回不去了。”秦苏回答。
“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如我们下盘棋。”子安提议。
“什么棋?”我来了精神。
“围棋,你会吗?”
“会一点点。我看你们下!”
说话间,子安已从随行的包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我拿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那黑白棋子色泽透亮、圆润光滑,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棋子,放在手里,更觉细腻温凉。
他清理了一下石桌,铺上围棋纸,然后站起身挪了一下位置,正对着秦苏。
“看这架势,难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民间高手?”
“绝对的高手!这次就让你开开眼界!”唐子安一向不懂得谦虚,“不过,对牛弹琴也开不了眼界!”
“你说什么!”
“开个玩笑,何必认真。”
“你到底还下不下?”秦苏有些不耐烦了。
“吃醋了!看把某些人美得!”
“你别乱说,我是因为要看你们下棋才高兴的好吧!你们谁先下?”
“公平起见,第一局就让你来决定我们谁先下。”秦苏提议。
“好!不过为了表示我一视同仁的态度,我决定用硬币的正反面来决定。”说完我拿出一枚硬币,给他们做了一回裁判。
先下的是子安,他哈哈一笑,放下了第一个黑子。
他们下棋的时候很投入,从不说话,更不会关注旁边的我。
我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遗忘,但实际上一直存在着,像是被关心,但实际上很少被在意。
当然,我不会像他们那样专心,视线经常在黑白棋子和他们的脸庞间来回巡视。我可以赤裸裸地欣赏两张不同风格、但却同样吸人眼球的脸,也可以像他们那样全神贯注地观看黑白棋子温柔的交锋。要是累了,还可以观赏亭子外面的大雨,聆听它们击落树叶和地面上的“滴答”声。
他们下棋的时候,我强烈感受到一种时间积累出来的默契,那种如阳春白雪、高山流水的友谊,既有年轻人的激情,也有年老者的沉稳。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会带给我这种感觉!
“下完了?”我见他们表情放松下来才敢问
“完了。”子安伸了伸懒腰。
“那就让我看看谁赢了,你数白子,我数你的黑子。”
“等等,还是都让她数吧!”秦苏挡住子安伸出的手。
“秦苏,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竟然信不过!”
“少来那一套。”
“赢你还用得着搞小动作,这次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海棠,都让你数!”
“等会还看你嘴硬!”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见我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子安更来气,“你愣在那干嘛,还不快数!”
冤枉啊,这都能中枪!
不过见两人火药味这么重,就当吃个哑巴亏,不过数棋子的时候还是不免低声埋怨,“下棋的时候像老头子,下完后怎么都就成三岁小孩了!”
“你在那瞎嘀咕什么!”子安监督得很仔细。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这棋子的手感,请问这也有错吗!”说完一人给了个白眼继续数子。
两个伪君子,平常一个个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模样,原来全是装的!下个棋而已,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