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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殊生烬灭 ...


  •   “大伯您到底知道不知道去京城的路啊?”

      “呃……当然是知道的。你大伯我好歹是京城通啊,去了那么多了次……熟悉得不得了……想当年,我和你那笨爹第一次见面,就在京城。”

      “那个时候爹一定很英俊吧?”

      “那时候,他一身白衣白裤还拿着把白扇子。呃,一看就是便宜货,看得出移花宫的经济也不宽裕。他笨手笨脚地从尚书府的屋顶上爬了下来,一不小心撞翻了人家种的两盆花,搞得花瓣到处飞,还险些摔了一跤。”

      “……”

      “不过,那时候的老花,还真的是,非常的帅啊!迷倒万千少女……”

      说着,小鱼儿一脸的陶醉样,悠悠神望中……

      “大伯啊,京城您那么熟悉,怎么还找不到路啊?”

      “……呃,这个,那个……鬼知道这七年来,他们没事修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岔路干吗?还在官道上挖运河,如今的城市建设还真乱!”小鱼儿一脸的痛心疾首。

      “大伯您为什么坚持我们要到京城才能救爹?”

      “你的那个笨爹每次出事都和京城有关……再说了,药仙说那个叫青墨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苍王。你爹的学武天分已经天下罕见……”

      “大伯,爹说念鱼的天分比他高!”

      “哎呀,不是说这个!你爹习武天分很高,又是肯下苦功的死脑筋,他的两个疯子师傅更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另外又多少的学了些‘移花接木’这么变态的功夫。他在江湖上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那个青墨看上去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武功却比你爹高,念鱼你说可能吗?除非他学的是‘移花接木’那种吸人内力的变态功夫,可是六壬神骰至今还在我们手中,那只有另外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传说中的‘玄阴绝脉’!只有那种只要接触过一次,就能学到对方武功的特殊体质,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绝顶高手!”

      “可是,大伯您说了那么多,还没找到去京城的路吗?”

      “这个……”悄悄以袖子擦去额头的冷汗,小鱼儿轻哼一声,道,“这点小事,怎么难得住你大伯我?小子,看我的!”

      说着,他随手拣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抛向了空中……

      “无缺,把药喝了吧。”

      怀中的少年却似没有听到,安静的躺着,双眸有如烟雾一般空茫。

      青墨捧起花无缺的脸,乌黑的长发从他修长的指尖流云般轻轻滑落,散过一个个纠缠的结。

      手中是那张素净的脸,依然是雪夜花树,沧海明月,清冷淡远的无限美好。

      莫名的情绪在他的体内游走,仿佛又回到七年前,那个烟花落寞的夜晚。寒月似雪,竹影落落,暗香浮动,斯人长立,低首垂眉,白衣卷扬,清寒寂寞……那淡雅寥落的素影,随着悠远飘渺的冷香穿透了七年的时光,铭心刻骨,从不曾淡忘。

      青墨脑中茫茫一片,心绪迷乱,刹那之间呼吸不得。哑声叫道:“无缺!”但那一声低呼却在他喉咙中窒堵,仅仅化为沙哑而低沉的呢喃。体内的火山终于崩爆,喉中蓦地发出一声狂暴的喘息,俯首咬住了花无缺的两片薄唇。

      口中却是冷水枯井般的死寂,任他肆意探索吮吸,没有丝毫的反应,即使是羞愤也不再有。

      脑中轰然一声,如冷水瞬息灌顶。他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他怎么能忍心再次伤害他?

      当下猛地一咬舌头,血腥味随着剧痛蔓延开来。青墨强自收敛心神,意念凝集,终于将熊熊□□镇压下。身为皇族,天生霸道豪夺的习气,第一次令他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

      “无缺,对不起……”

      体内的迷乱欢乐倏然散去,剩下的只是潮水般,深深的凉意。

      怀中的这具躯体,还是从前的那个花无缺吗?不吃,不睡,不言,不动,只是安静的躺着,象具人偶,任他恣意搬弄,甚至是轻薄……这样的他,还是那个如雪山冰月,风神毓秀,孤高清致的花无缺吗?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即便是真的强行占有了你,即便是永远的占有,却又如何?却又如何!”

      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少年,落寞的眼中忽闪过悲喜交织的怅惘神色。苦笑一声,青墨轻吸一口白瓷碗中那浓浓的药汁,再次俯首吻上那两片微翕的唇瓣。黑色的汁液顺着探入的舌,纠缠着滑入花无缺的喉中……苦涩的滋味留在口中,堵在了心里。情在怀中,却再没有了□□的焚结。

      轻轻地为花无缺擦洗身子,换药,穿衣,喂食……然后把他轻轻的抱到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忍离去,更加不忍看他……

      脚步声,渐行渐远。

      “哥……”

      一滴清泪,从花无缺空洞的眼中,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划落。

      夜风呼啸,花树起伏,漫天花雨悠扬卷舞。那悠悠天籁渐渐幻化为凄清的笛音,萦绕在他的耳际,宛如七年前那个凄清的月夜……

      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少年的心中忽然想起数日前那个荒谬的朝堂。本是严肃森严的大殿上,群臣们却交头接耳抓耳挠腮,为着所谓三大难题,真的那么难吗?

      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戴着铁面的少年,孤清的站着,仿似云淡风清,又仿似忧愁无奈。只是铁面下的那双眸子,如无底的波,沉沉的漩着,有些落寞的刻在了自己心中的某一个角落。

      夜色中,少年独自吹着玉笛。

      月光清亮,星辰寥落,璨璨生光,远处宫宇连绵,碧水蜿蜒,景物清寒明丽。

      花影婆娑处,黑衣的刺客手中的利刃,泛着冰冷的光。

      为什么总是刺杀呢?少年的嘴角泛起一抹轻嘲,虽然这个尘世本无可恋,宫廷中反复着同样低劣的伎俩,却真的让他很烦恼。皇族的身份,果是个无聊的纷扰,总是那么不甘寂寞,即便他的心中本无半分争斗之心。

      刺客手中的利刃并未落到他的身上。虽然是月圆之夜,他的气血最虚之时,刺客们也不可能伤他分毫。他只是茫然的望着身前那一抹突然降临的白影。冰玉一般,翻飞的素剑。六月京华清亮的月华里,映衬着湛蓝的夜空、莹亮的雪色,光彩熠熠。

      白衣少年对他淡淡一笑,飘扬的黑发,清澈的眼睛,手指间翻转飞舞的素剑……整个人便如同一首清越的笛曲……在乱花缭绕的绽放。红尘乱去。

      白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花无缺,他默默地把这雪山冰月一般的少年连同他的名字刻在了心里。

      那一夜,月华如水,花影迷乱,清音幻梦,永不相忘。

      岁月倥偬,往事纷乱而飘忽地闪烁着,虚空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穿越七年的思念,默默的离合消融。

      尝试着思念,尝试着相忘,尝试着守侯,尝试着占有,最后得到的,仍只深深的苦涩。

      即便如此,他却从没有过后悔。

      整整一个月了,花无缺依然是这样不言不动的躺着。

      青墨依然是每日亲手为他清洗身子,上药,然后强迫性的灌他吃东西。在他的强势下,花无缺也没有丝毫的反抗,象具木偶般,乖乖的任他摆布。他身上的伤口,在魏先生神妙的医术与灵药辅助,以及青墨的悉心照料下,愈合了大半。

      虽然青墨是不厌其烦的为花无缺做着一切,甚至是特别迷恋以唇替他喂药喂食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度幸福美妙的滋味。但是,他却更心痛于花无缺的日渐憔悴。

      手脚经脉俱伤的花无缺无法自行起身。青墨坐到床边,轻轻地把他抱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无缺,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要听我说。”

      轻轻的梳理着花无缺柔顺的长发,青墨柔声道:“我派人在那座悬崖上下搜索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你大哥和你儿子的尸体。虽然当时很多人亲眼看到他们跳了下去,但的确是没有尸体,连血迹衣物都没有……”

      花无缺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大哥和你儿子也许真的没有死。小鱼儿当年是出了名的鬼机灵,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无缺,为了他们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许他们正在什么地方,等着你。”说着,他端起药碗放到了花无缺的唇边,柔声道,“来,乖乖的喝下去,不要让我再次强迫于你。”

      花无缺身子一颤,想要挣脱青墨的怀抱。但全身无力的他,只是徒然的侧过身子,歪着头望向青墨那漆黑的眼睛,柔静的眸子中有微微探询。

      “乖,喝下去……”再次把药碗移到花无缺的唇边,青墨那渲碧波恬的眸中泛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果然,一听到小鱼儿和花念鱼可能没死,他就有了生气。现在才告诉他,只是怕他激动之下,触动了伤口……另外,那长时间以唇喂药的美妙滋味,是不是也让自己太过迷恋?

      花无缺乖乖的把药喝了,涓滴不剩。

      眼见他终于有了微微的活力,青墨喜悦的心中却多少有了些微微的落寞。

      小鱼儿。他是那么清晰的记得与小鱼儿在小木屋的那次见面,那么清晰的看到小鱼儿眼中那强烈的占有欲。那绝对不是仅仅是一个大哥所拥有的,那种强烈而霸道占有欲,应该是,应该是……

      随着花无缺僵硬的面部表情,渐渐变得柔和,青墨知道,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傀儡娃娃,终将慢慢的离去。

      砰!的一声,花无缺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冰冷的石板上,巨大的痛楚顿时袭上神经百骸,那痛苦几乎让他晕厥,他不禁闷哼出声。

      自己什么时候如此的怕痛?即便是跌倒都觉得是生死两难?

      无力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不争气的流下。他拼命想忍,却怎么也忍不住。

      伸出了手,却握不住任何东西。每次跌倒,痛楚都加倍的袭来,但是手脚却始终是如此的麻木,那剥离了知觉的麻木,连一只小小的杯子都拿不住,更遑论那曾经绝世的武功?

      “花无缺,你是个废人,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这样的你,如何能够逃的出去?如何能去找哥和念鱼?”

      他咬牙,猛的提气,身子弹起,然后,砰,的一声,再度摔倒在地。

      “花无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站起来!站起来!”

      站起来,跌倒;站起来,跌倒;再度站起,再度跌倒……他只是咬紧牙,一次一次在失败中尝试。

      青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花无缺的身旁,轻轻的点了他的昏睡穴。

      抱起那满是淤青的身子,他不禁摇头苦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点了他的穴道了,他以为他的身体是铁打的吗?重伤未愈,更失去了武功的身体是如此的脆弱,无论他是多么渴望重新站起,无论他的意志如何的坚强,这柔弱的身体也经不起如此的摧残。

      可是无论青墨如何说,花无缺也听不进去,每当醒来,只是凭着一股倔劲,拼命的勉强自己。然后,又是伤痕累累。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定然能重新站起……飞翔于蓝天之下。”

      青墨怜惜的凝视着怀中的少年,即便是被点了昏睡穴,依然紧紧的蹙着眉头,咬牙强忍着。

      “也许,这样的你,才是我喜欢的那个花无缺吧。可惜,这样的你,却是永远不会属于我……”

      把他平放到了床上,青墨柔声道:“乖乖的休息,等你伤完全好了,我一定带你去找你想见的那个人……”说着,他俯身,轻轻的吻上他那冰凉而柔软的唇……

      “无缺……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

      轻声的话语,转为温柔的呢喃。

      所谓的爱,也许结局却是注定的放手。

      时光在四盏永不熄灭的油灯中缓缓流逝。

      花无缺扶着墙,小心的移动着不甚灵活的步子,慢慢的敲打着这间小小的石室。

      虽然没有窗户,空气却一直很清新。说明这里离地面不会很远,这个是惟一值得高兴的认知。然而,其他的发现却让他异常沮丧,四下的墙壁都很厚,没有任何的薄弱,地板也是坚实的石板铺成,惟一的石门更是异常的厚重,而且是从外向内开的。

      他并不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自从他被关在这里,惟一见过的人就是青墨。而青墨显然是个没有生活规律的人,更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送饭送药的时间乱七八糟,全凭喜好做事,就连墙壁上的灯油,他也是想加的时候,一会儿工夫就加上七八次,不想加的时候会拖上很久……

      石室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的影响了花无缺的移动空间。也不知道青墨怎么想的,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些东西,还是收集了一堆希奇古怪的东西塞了进来。雕刻精美的玉器,来自海外的大粒真珠,散发着诡异气味的异国香料,织物,书法,绘画,乐器,甚至是鎏金的大型浴盆,嵌满宝石的黄金夜壶……总之,除了占地方,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个混帐,把我当什么了……”虽然被关在这里后,花无缺没有对青墨说过一言半语,但是背地里还是对他进行了不少腹诽。

      仔细的研究,深入的考察……结论,如果想逃出去,惟一的方法就是打倒青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手筋脚筋都受到严重的伤害,气穴被破,他此刻的体力连常人都远远不如,更何况青墨那直逼当年江玉燕那恐怖的功力?

      也许会有其他方法……除非……想起了不久前那个屈辱的夜晚,花无缺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如果再次让他经历那样的侮辱,他宁可去死。

      “哥,你们到底在哪里……”抱着身子,他无助地靠着冰冷的石壁,蹲了下来。

      轰!一声,厚重的石门再度打开。

      花无缺沮丧的表情也在瞬间恢复冷漠,抬起眼,却发现来者并不是青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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