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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毕业狂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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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的八月,凌波收到了北京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一家人高兴地打算出去吃饭庆祝。
沈秀川说叫上滕雅,但凌波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她的心微微往下沉,拨打了另一个号码,那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轻笑声,“凌波,我和滕雅在陪滕叔叔吃饭,你要找他吗?”
凌波猛地挂断了电话,转头对父母笑道:“他没空,我们去吃就行了。”
坐车去饭店的路上,她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沉默不语,在得知高考结果的喜悦之后,一种闷闷的不快感又悄然袭来。这两年,石依瑾一直在与她暗暗较劲,滕雅去了北京上大学,她也考了同一所大学,滕雅选的工商管理专业,她也选同一个专业,他们在迈着同一个步伐做着同样的事情,在她看不到的天空之下。
如今,她也考上北京的学校了,以后她不会再让石依瑾用那样轻慢的态度,再刻意激怒她,激起她的怀疑,就达到了石依瑾的目的。
滕雅从没跟她提起过石依瑾的任何事情。她有时会想,他们在北京读书的这一年,都怎么的相处,是不是漫步在美丽的大学校园内,或者在某个角落相遇,然后面对面微微一笑……越想就越烦躁,她只有克制自己不去乱想,将心思全用在冲刺高考之上,再等一年,再等一年他们就能真正在一起。
而今天,她终于做到了。
但滕雅为什么不是第一个打电话来祝贺的呢?
他在干什么?
滕雅此时正在滕氏设在海口的房地产公司加班工作中。他现在放假回来就会去滕氏打工兼实习,从基层跑腿起,滕正华是打定主意让他好好磨练一番,平时在公司他没有任何特殊待遇,甚至公司人员都只以为他是滕家的亲戚,没人知道滕雅与滕正华的真正身份。
凌波一家人在饭店包厢里吃饭,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滕雅。心里升起一股喜悦,她拿起手机跑到外面走道上与他通话——
“凌波,打电话找我?”滕雅淡然中带点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像小蚂蚁钻进耳朵里,痒痒的,她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笑,心莫名就定了,“嗯,我收到通知书了。”
滕雅轻轻笑道:“开心吗?”
她情不自禁点点头,道:“开心。虽然早知道分数线,可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还是会有种特别的感觉。滕雅,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去学校,在同一个校园里看书弹琴,像以前那样。滕雅,你高兴吗?”最后那一句她问得很轻,带着点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感觉。
他有半晌没有说话,那其实短暂的沉默却让她几乎屏住了呼吸,然后便听到他低低说道:“傻瓜。两年前我们就说好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我怎么会不高兴?我都快高兴疯了!”
“是吗?我可听不出来。”她撅着嘴说道,嘴角却控制不住微微飞翘,这时有服务员端着菜肴从过道经过,她忙偏了偏身体让路,躲到了楼梯处的窗口,晚风吹拂过脸颊,凉爽中带着一点热意,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同是夏天的那个季节,他们在三亚为他过生日——
心情突然低沉,她咬着唇轻声问道:“滕雅,你在做什么?在你爸家吗?”
他愣了一下,不解道:“我在公司加班,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又被骗了。这两年里她已经被石依瑾骗了无数次,却还总是会上当。她有些气恼地握拳捶了捶自己的头,有种憋气又突然放松的矛盾情绪。
她忙掩饰道:“找不到你我乱猜的,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加班?有必要这么辛苦吗?你只是实习。”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声音里带着某种神秘的笑意,“什么时候回家?我过去找你吧。”
她看了看表,八点了。望向他们那个包厢的方向,有些期待地笑道:“不知道,爸妈还在和叔叔婶婶们喝酒谈天。要不,我跟他们说一声,先跑回家?”
“嗯。”他赞赏地笑了一下,道:“你们在哪儿吃饭?我开车过去接你。”
她说了饭店的名字,然后二人相约十五分钟后在楼下见,凌波便走回包厢去跟父母说先回去。沈秀川微微一愣,随即眯起眼睛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凌波有些心虚,陪笑着。
凌涛看着她笑道:“吃饱了没?吃饱了再走。”
凌波忙点头道:“饱了饱了。”
凌涛笑,沈秀川与其他亲戚也跟着笑了起来,看透了她的感觉。
凌涛大手一挥,“算了,难得开心,你想走就先走吧。不过有一条,不许太晚回家知道吗?”
闻言凌波迫不及待抓起背包就冲出了包厢,走出饭店大门的时候,凉风习习,星子点缀天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地等着她所在意的那一个人。
没多久,她就看见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车驶进饭店门口,那是滕雅的车。她笑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跑过去,滕雅伸手为她开了车门,她坐进去,就坐在他的身旁,静谧狭小的空间,有种甜蜜的感觉。
他转头望着她,突然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她闻着他身上清雅好闻的味道,与他静静相拥。
片刻,他放开了她,转头握住方向盘开车离开了饭店。望着车窗外闪过的片片霓虹,她突然问道:“滕雅,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你高一我高二的时候开始,两年多快三年了吧。怎么?”
“是吗?都那么久了。”她若有所思道,“你才刚满二十。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毕业后就结婚。”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扑哧笑了下,有些讽刺地摇头道:“哪儿这么理想?!再说了,结了婚再离婚的现在也不少。”
他猛地停住车,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红灯。她瞪着他埋怨道:“你故意吓我!”
他转头盯着她,嘴唇抿紧,“而你故意惹我生气。”
她叹了口气,道:“我就随口说说,你干嘛那么在意?”
滕雅的眼睛漆黑幽深,如夜晚的大海慢慢凝聚着漩涡,他说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总有个原因。”
她突然有些气闷,转头道:“都说随口说的了,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原因。”
车子里一阵静默,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了。
绿灯亮了,滕雅默默地开着车,她转过头来,咬了咬唇,低声道:“滕雅。”
他没回头,声音有些冷淡,“我送你回家。”
她看着他那冷沉下来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摆脸色给她看,难道真的是在一起几年,什么都会变得平淡,什么都会变得容易不耐烦?那一刻,她脑海里诡异地闪过石依瑾笃定的笑容,心里一阵不痛快,她也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凌波家外面,她赌气一身不吭地下了车,滕雅也不阻拦也不开口,她顿了顿,气急地快步冲进了小区大门。
身后响起车子开走的声音,她回头一看,那辆银白色的奔驰早已离去无踪。她眼里浮起一丝泪光,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只是她一句话他就生气丢下她走了。
她觉得很委屈。
滕雅和凌波冷战了。
高中同学打电话给凌波,说要召集同学们搞一次毕业旅行,还笑嘻嘻地让她一定要叫上滕雅一起去玩。
凌波有苦难言。其实这几天她已经后悔了,却又不知怎么拉下自尊去与滕雅和好,偏偏滕雅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莫名其妙地生起她的气来。
算了,毕业旅行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去。凌波闷闷不乐地收拾着行李,手机却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响起,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从床上快速捞起手机,“喂?”
是滕雅。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慢慢的,“是我。我忍不住了,本来是气你,到最后却气到了我自己。很想你,只好狼狈地器械投降。”
她捂着嘴,有种想哭的感觉,忽喜忽悲的情绪如坐过山车,她变得都快不像她自己了。
她低声说着:“对不起,滕雅。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只是有些害怕未来。”
“嗯。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以后即使所有的事物都变了,我都不会变,你也不要变。”
她的眼泪还是掉落下来,对着手机猛点头,“好,好!”
那时候的话他一直坚守着,但她却在后来的迷失中遗落了此时的感动与承诺。
多年后的凌波才领悟一个道理,比的不是谁情深意切,只是谁更坚定,谁更纯粹。
她追悔莫及,但日子还是那样悄悄过去了。
十八岁的凌波笑着对着电话那头的滕雅说道:“我们要去毕业旅行,你也一起去玩好吗?”
滕雅淡淡笑道:“好。”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却宠溺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