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你都为难》沙曼华

2、初见

　　2001年的初秋，熬过窒息的七月，我终于苦海无边，立地成佛。
　　青春张扬，意气风发的我怀揣着厚厚的梦想和薄薄的录取通知，孤身一人踏上了南下的列车。一路从秋色连波走到草长莺飞,着实感叹古人之“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北域南国，到底已换了人间。后来总是想，是不是我的命运早在初来这个梦一样美丽的城市之际，就已经悄然改变，正如柑之生南与生北，或许从那一刻起，我便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下了火车，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一座美丽得如同虚幻的建筑群已遥遥在望，我几乎一眼就认定了，那一定就是我的，是的，我的大学，我未来光华流转的四年将在这里恣意挥洒。突然间就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激动的欢呼：“我来了，我来了！”眼泪就这样涌出了眼眶，但掷地有声。
　　我向来随身一个手提包就可以走遍天下了，如今看着身边车水马龙，帅哥美女们拖大带小的壮观景象，突然觉得平日里姐妹们总说我特立独行还真是有一定道理的。哈哈……正暗自小人得志，不料一脚踩空，我整个人临空一个饿虎扑食，重重摔到了坚硬的水泥地上。手肘处尖锐的疼痛让我倒抽了好几口凉气才忍住迅速漫上的眼泪。不过，更让我丢脸的是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以后我可怎么见人啊！
　　“同学，没事吧？”
　　我正咬牙切齿，胡思乱想，突然一个特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想也不想，立马抬头狠狠瞪过去，心想，姑娘我如此狼狈的时候，你犯什么花痴啊？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因为我的面前是一张帅到不行的俊脸。棱角分明，目光深隧，简单的牛仔T恤，干净清爽。至少185的身高现在正弯腰对着凄惨的我，眼神温柔。
　　“没事，谢谢啊！”
　　我赶紧装出一副淑女相，在这样的帅哥面前，我可不能失了身份，这是本大美女一贯的原则，从来都是跟成绩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抓的。我挣扎着起身，却不料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刺痛，我一个趔趄然后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听的声音随后响起：“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这就是我和秦皓的初次相识，很老套的情节吧，可是，依然让我一生难忘。那时候谁也不曾想到，未来摆在我们面前的会是那样艰辛的一条路。从朋友到恋人，从恋人到仇人，而后相逢陌路，忘于江湖。
　　开学典礼是一惯的冗长而沉闷，光入场后的点名就要半个小时，我在想如果时间都浪费在这里的话，那大家就都不用考大学了。而且更让我难受的是170的高挑，站在一群娇小玲珑的南国佳丽中间，想不鹤立鸡群都难。
　　“南楚”
　　“到！”
　　我回答得格外铿锵有力，心想可算是可以找个地方闭目养神去了，却不料那个戴着足以匹敌平底锅厚度眼镜的老头又对着我的背影补了一句：
　　“到前边来，你成绩是全系第一，高中又当过团支书，那大学就继续吧！”
　　说完递给我一沓简历表，嘱咐我开完会以后，填好交给他。迎着那些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我礼貌地接过，并微笑着对老师说谢谢。心里却气得要命，好好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唉，不知道这漫长的三个小时我要怎么熬过去呢？
　　但我依然正襟危坐，目光坦然。或许我张扬倔强，或许我懒散任性，可我从来都清楚，生活自有它的规则，你可以偶尔绕行，但永远都不要奢求它的纵容。
　　在一片如潮的掌声中，2001级的新生欢迎大会终于“圆满”结束了。可谁都听得出来，这掌声更多的是在发泄不满，可谁在乎呢？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适应了十多年，大家早都麻木了。
　　我收拾好表格，低头往出走。
　　“南楚”
　　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我回头，迎上一张巧笑嫣然的清秀脸庞：“你好，我叫沈静柔。”
　　然后，礼貌地伸手，我微笑回握，心想真是人如其名，只是对于这样刻意的热络我从来心存介蒂。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莫明其妙的缘份。对于她，或许在初次相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里划了楚河汉界，注定只能止步于点头之交，那么，如果不是我这样武断地先入为主的话，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呢？
　　低头走出礼堂，无意识地游走，感叹于南方校区的生机盎然和干净清爽。大片的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遍布于校区的每一个角落，几乎看不到露出的土地，高矮不一的各种树木有规律地栽种在一起，而且看得出这里的园丁不仅技术好，而且懂艺术。这些植物看起来健康并且美观。
　　白色的教学楼掩映于这一片绿色之中，显得格外圣洁。教学楼旁边是一个篮球场，几个穿蓝色球衣的男孩子正在激烈地拼抢，晶莹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乎灼痛了我的眼睛，曾几何时，我也是这般无所顾忌地穿着宽大的球衣疯跑，尖叫，大哭大笑，那是多么遥远的事了……
　　我正低头沉思于过往，眼角忽然略过一道黑影，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伸手就是一捞，果然不出所料，手中是一个质地良好的篮球，只是不在意料之中的是眼前多了一个冷漠地过分的男生。
　　“你以前练过篮球？”
　　“是”我简短回答，不知为何，我本能地对这样的人保持距离。
　　“你叫……”
　　“南楚！”我一愣，惊讶于自己的反应，抬眼看他，波澜不惊的黑瞳里是我看不懂的漠然，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怀疑那是否存在过。
　　“南国楚地，多灵秀佳人”他嘴唇翕合，字字清晰。
　　分明是轻佻的语气却没有丝毫让我不舒服的感觉，我一时征住，竟不知如何是好。
　　“咳，可以把篮球还给我了吗？”他轻咳一声，我才醒悟。迎着他突然放软的语调和促狭的眼神，我的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脸红得发烫，一把将篮球扔过去，我几乎是逃一般走掉了，惊奇于自己这样的反应，我跑出老远，不甘心地回望，仿佛这样就能找出答案一样，没想到那个抱着篮球的男孩子还在原地，而且一直望着我离去的方向，那样清晰的目光，仿佛天地之初便这样凝望了。
　　爱如烟，情深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