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寒江·藏剑内销BG》菡夏

2、第 2 章

　　西子湖畔，藏剑山庄。
　　阵营再不同的两个人，因为相同门派的关系，也总会有在家里碰到的那天。
　　叶寒江在楼外楼遇到叶重烟时，她正跟在叶凡身边说话，彼时褪去了战场上那袭黑色的军装，穿起藏剑明黄色的门派服饰，身影融在清晨稀薄的雾里就有些渺茫，而与叶凡说话说到兴头上神采飞扬的眉眼里就这样少了几分高傲，生生多了几分柔情。
　　还在微怔，叶重烟便看见了他。
　　目光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有一秒的愕然，然后叶重烟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飞快凑到叶凡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叶凡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脑袋，就径直往前走去，路过叶寒江面前时，还有些愣怔的叶寒江连忙拱手施了个礼：“五庄主。”
　　“嗯。”
　　叶凡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叶重烟，悄无声息地比了个‘孽缘’的口型。
　　叶重烟朝他吐吐舌头，紧接着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消失。
　　等到叶凡走远了，叶重烟便走到叶寒江面前，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人，明亮的眸中水波流转，不自觉漾开一圈圈涟漪，就像阳光落在西湖湖面上那样波光粼粼。
　　“又、不、回、我、信。”她一字一顿，似在责怪，嘴角却掩藏不住浓浓的笑意。
　　“……”叶寒江沉默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是侧目避开她的目光。
　　“现在又不是在外面，干嘛不理我？”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不善言语，叶重烟也不多纠结，仿佛看到他就足够让她开心一样，嘴角的笑意一丝都没有隐去。朝他靠近了一步，垫起脚尖微微凑近，气息就逐渐缠绕到了一起，“你就不问问我，上次的伤好了没有？”
　　气氛倏然就有些暧昧起来。
　　叶重烟眼中闪了几分狡黠，似乎就在等着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叶寒江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不留情面的往后退了一步，如山水画一般的眉眼里却无波无澜没有情绪，他微微垂目，声音也还是那样又冷漠又正经：“不得胡闹。”
　　叶重烟心下莞尔，似乎就是爱极了他这副德行。
　　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一点：“我怎么胡闹了？”说着，还挑衅般地步步紧逼，目光明晃晃的仿佛定要从他那死水一般的目光里寻到一丝柔情，清脆的声音里漾开银铃般的笑意，“山庄里没有浩气盟也没有恶人谷，我就是你师妹，你伤了自家师妹，连关心都不关心？”
　　简直就是咄咄逼人蛮不讲理。
　　叶寒江退无可退，只得双眼一闭，声音无奈似浓浓叹息：“……那你的伤如何了？”
　　“不好。”
　　“……”
　　“很不好。”
　　“……”
　　叶重烟看着他微笑，一张善意的笑脸带上皎皎的目光，却仍是初次见面时那样捉摸不定深不可测的表情，叶寒江看着忽而起了寒意，神色即刻就端肃严谨起来，仿佛想起战场上她立于恶人谷的千军万马前，笑看着浩气盟因她的阴谋诡而计损兵折将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如坠山水的眉宇就突然多了几分防备和敌意。
　　“哟，生气了？”不明真相的叶重烟瞪大了眼。
　　“若是伤重，就自去求医，而不是在这逞口舌之利。”叶寒江没有看她，语气变得生疏僵硬，神色更已如大雪飘零，他看向更远的地方，却没人知道落进他眼底的是什么风景，叶寒江不再犹豫，不留情面的从她身侧绕开，头也不回的离去。
　　叶重烟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楼外楼上的日光落进叶重烟或明或暗的眼里。
　　带了些怅然笑意的声音就这么轻轻传来，飘进叶寒江的耳里，就如被风奏响的风铃。
　　“唉，还是这么绝情。”

　　恶人谷里，楚幽听完叶重烟的叙述，不知道是第几次无奈的笑着感叹起来。
　　“重烟啊重烟，你自己说说，天底下那么多人你不好喜欢，偏偏就喜欢了叶寒江，浩气盟出了名的板上钉，你跟他说十句他都不会回你两句的，你呀，又何必去吃这个苦？”
　　叶重烟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嘴角勾起来，一脸的不在意。
　　“那不错，他今天回了我三句，有进步。”
　　“啧，再久一点，你就知道苦了。”
　　楚幽无奈的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叶重烟不置可否，靠在窗前摩挲着茶杯，抬头看见窗外的明月亮的正好，好的就像第一次遇见叶寒江的那天。而她喜欢上叶寒江，或许只是因为他刚好在那样的月色里，在即将消失的千军万马尽头处，在她毫无防备间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便是会心一击。
　　那次恶人谷和浩气盟的对战，从清晨打到了日暮。
　　叶重烟久逢对手，在那场对战中与叶寒江杀的酣畅淋漓，两人都师承藏剑，一招一式都知根知底，拆招接招滴水不漏又防不胜防。最后恶人谷的援军先到，叶寒江不得不下令浩气盟大军撤退，恋战间见他要走不知怎么就有一瞬间分神，她手中的剑就偏了一分，只是削掉了叶寒江的一缕黑发，而叶寒江的剑却不偏不倚划过她的手臂。
　　好深的一个伤口，叶重烟捂着伤口单膝点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领着浩气盟大军撤离，目光在月色中沉沉灭灭，血从指缝中渗出来，空气中染上令人作呕的血腥。
　　胜败无常，她并不心生怨怼，只待下次酣战，本该是两厢无事。
　　可不知是否因为同门的原因，叶寒江在最后回了头。
　　视线穿过千军万马，越过黄沙铁骑，在温柔又冰凉的月色里落到她身上，看到她握着剑站起身来，于寒风中昂首挺立衣袂纷飞，额上精雕细琢的金饰在月色下金光熠熠，以白色绑带绾好的马尾在身后轻轻扬扬，嘴角不卑不亢噙一丝快意，仍是那副高傲无畏的样子，叶寒江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就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安心，这才不再迟疑策马而去。
　　可她却一下陷入那样的目光里，清高到悬于天际的心就这么化开了去。
　　便就这样上了心，此后也不别扭，除了战场上盯着对方杀个不停，下了战场便一封封书信送进了浩气盟，叶寒江基本不回，只有提及山庄事务时才会简短的回几个字。有时兴头来了，叶重烟也会悄悄潜进浩气盟，躲在叶寒江屋子里肆意撒野，看遍他看的书，喝遍他喝的茶，最后还要细细评价一番他的品味。
　　一来二往，不带兵器也无恶意，叶寒江也渐渐不知是否该抓她。
　　每次便只是独自坐在那里忙自己的事，由着她闹腾，就当没这个人，只是等到终于安静下来，他从繁忙事务里回过神，叶重烟已不知何时离去，只剩那些被移动过的事物还带一丝她曾来过的气息。
　　偶尔窗外月光落进来，他终于也会觉得有些太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