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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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愣了愣：“傅公子，你今天没事吧？”不是她少见多怪，实在是受宠若惊。打从傅行云来到乾思门，就跟团空气没多大区别，每天不是练功就是养伤，不跟人主动交谈，遇上有同他打招呼的，也最多点下头算是回应了。秦莞心里觉得他架子大，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一样，没想到他竟会主动来帮忙，不由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听了她的话，傅行云脸色略沉，半晌后挤出笑容道：“近日傅某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还请秦姑娘多多海涵。”
“这样啊，那走吧。”秦莞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地点点头，两人沉默着朝山下去。
傅行云赶车的技术很好，一路上马车平稳，就是总不说话，尴尬的气氛让人有些受不了。秦莞清了清嗓子，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嗯。”
“门中饭菜简单，吃得惯么？”
“嗯。”
“住得习惯吗？”
“嗯。”
“今天天气还不错啦，下山挺好的，你走动一下也好。”
“嗯。”
“……啊哈哈，你也这样觉得啊。”
“嗯。”
“……”完败。太糟糕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打开话题！一直“嗯嗯嗯”你让我怎么接下去啊！秦莞的内心开始抓狂，对和他交流产生了绝望。
傅行云依旧一脸淡定地挥着鞭子，其实心里也有点急。这些日子在乾思门中养伤，虽然吃穿差了点，但是他并不介意，比起以前在本家遭受的待遇，已经是很好了。现在被自己的族人追杀，即使他心中已对傅家没有多少感情，还是会有些酸涩失落。乾阳真人肯收留他这个外人，还不介意自己差点误伤秦莞，说不感激，那他傅行云就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了。所以度过了低沉期后，傅行云觉得自己要抛弃过去，踏上全新的人生！第一步，就是要先报恩，不能做一个只管伸手的米虫！要和大家打好关系，好好相处！但是想总是比做容易，他发觉自己没法接上对方的话！明明秦莞说的都是些很简单的话题，照理说，他能很轻松地接上，然后顺着这个切入点发展出去，等聊开了就好，可他偏偏除了“嗯嗯”地应和以外，多余的都说不出口。他忽然记起曾有人对他说，他不是性格孤傲，只是因为从小孤僻，不明白该怎么和人相处，那时他听完一笑置之，如今看来难道是真的？
山风呼啸，鸟鸣阵阵，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中蔓延。
襄山脚下有一处村落，因为邻近襄山，所以也就顺着叫做襄山村了。襄山村民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大多数人祖祖辈辈都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只有小部分人才会出门做些生意。今天阳光正好，虽然有些风，但丝毫不影响村民们高兴的心情，有的叼着烟袋同人闲话家常，有的手中忙着农活，还有孩子互相追逐着打雪仗。马车进了村，秦莞笑着和正忙碌的村民们打招呼，总有人塞些小东西给她，几根煮得香喷喷的玉米棒子、自家做的糕点、新绣的荷包手帕、晒好的腊肉……秦莞一一道谢，把东西包好了放在车内。不少人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她身旁的傅行云，窃窃私语，不知说到什么，又笑了出来。
傅行云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对上村民们探究的眼神，道：“你和他们很熟。”
“那是自然，”秦莞道，“被师父捡到的时候，我不过六岁，师兄也才九岁。虽然师父待我们很好，可是整日练武习艺也有腻味的时候。师父很会教导人，但说到带孩子，是万万不行的，每天的课业结束后他就把我们托付给这里的村民，等到了睡觉时间再把我们接上山。虽然很麻烦，不过他说这样能让我们多接触一下别人，日后不会个性孤僻。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可以说，我们是被村人带大的呢。”
傅行云道：“真人这么放心把弟子交给不相关的人？”
秦莞道：“因为师父和他们也很熟啊。别看襄山村现在挺和平的，但离这里不远有处天险之地，总有人占山为王，来村里掳掠。不知从哪代开始，乾思门门主庇护起这个村子，自那起这就成了代代相传的责任。对于依附门派庇佑的村民，师父当然放心。”
“秦姑娘，你真的这么想？”傅行云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认同，看着她认真道，“乾思门如今式微，可以前毕竟是名门正派，传闻中历代门主武功都极高，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天险，能阻他们外？我不认为他们没有进入过那里，可敌人又有什么样的实力，能让他们束手无策？何况这村子并不富裕，位置也不算好，那处所谓的天险为何总有人去占领？只要仔细想一想，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疑点重重，漏洞百出，依傅某之见，这事不简单。”
秦莞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傅行云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话。”唉，她都快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傅行云道：“在这方面，我自认还是有些头脑的。”分家也好，本家也罢，自小生活在那中争权夺利的龌龊环境中，他早已习惯去揣摩每件事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好地活下去。
秦莞的眼神中出现了几丝促狭：“好一个‘疑点重重、漏洞百出’，傅公子果然说得很好。”顿了顿，她忽然笑了起来，“因为这本来就是我随口编的嘛。”
傅行云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神情古怪。
秦莞乐道：“你别生气，看你总是那么严肃，我就是逗逗你嘛。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可你这人总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都要在脑子里想上三五遍，遇上什么事都要在肠子里弯上几弯的类型。何不变得坦率一点呢？你看村民们的笑脸，个个都是那么淳朴，在这里大家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很是安宁。你能来到襄山也是缘分，说不定这正是天意，要你脱离过去，可以学着痛快接受别人的善意。”
“什么天意？都是骗人的罢了。如果你尝试过我以前的生活，你就会明白你的想法只会让你更快地送命。”傅行云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怒火直在胸腔中涌动，似乎要寻找出口宣泄出来，“我是傅家分家子弟，在严苛的家族里，唯一的出路就是得到本家的赏识。分家弟子人数多，互相间争斗不断，只为获得本家人的青眼，从此平步青云。为此，没人在乎分家弟子的死活，反正少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活下来吗？即使后来我为家族力挽狂澜，顺利进入本家又如何？他们从来眼高于顶，对分家出身的人都不屑一顾，只当养着一群狗而已。稍有不如意，就用各种手段，明枪暗箭地折磨你，再不服，也就是弄死了再换条听话的狗。要是有人敢威胁他们的地位，更是要千方百计地让你挫骨扬灰。对于这种生活，你还能抱着你那天真可笑的心态吗？”
从山上到山下，最近的经历让傅行云感激，同时又让他的心中充斥着焦躁感。先前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可自进了村子，看着秦莞和村民们亲亲热热的样子，他终于醒悟了。什么抛弃过去，什么新的人生，不过都是自己的虚妄幻想！越身处在温暖的环境中，他越发现自己有多么悲惨，常年猜忌、尔虞我诈的生活早磨灭了他的热情，自己曾经以为的热血并不是热血，只是不甘、不忿、不服罢了。说什么要和人好好相处？他是在黑暗中生长的冷血生物，只明白在黑暗中生存的法则，一旦接受了光明，在回到黑暗的时候，就会粉身碎骨。
“真不好意思，我确实不了解你过去的生活。如果你打算一直活在过去，今后也要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那你把我的话听过就忘好了，我不强求。可你如果想改变生活方式，过过不一样的日子，”秦莞从村民们送的礼物中拿出一小包糖糕，自己吃了两块，把其余的都给了傅行云，“那我也很欢迎。”说完，她接过鞭子，赶着马车停在村中一处空地上，用车里的山货野味和村民们交换米粮和日常用品。
秦莞带了很多野味和山珍，村民们在冬天不怎么上山，家中存储的食物也多，所以对拿些多余的食物出来换换口味也是很愿意的。尤其有些是肉质鲜美却狡猾凶狠的动物和极难采摘的菌类、草药，以物易物更加安全又省力。傅行云靠在一棵树下，神色复杂地看秦莞忙碌。十七岁的少女娇俏娉婷，与人讲话时脸上总带着几分笑意，眼睛闪闪发亮，明净得仿佛冬夜的星空，不知何为忧愁。他想，也该是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姑娘，他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傅行云忽然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只有自己陷在泥沼里，而她却可以笑得这么无忧无虑？他本来觉得习惯了，泥沼虽然漆黑、肮脏，但能给他熟悉的安全感，可她的出现让他无所遁形。即使相识后彼此没说过几句话，他也总对她视而不见，可今天只是短短地相处了一会儿，就让自己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他觉得她很气人，偏偏心里又很庆幸，幸好那天自己没有误杀她。他忍不住打开秦莞给的那包糖糕，一块块洁白的糕点散发着清润的香气，还有些热乎，咬上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他真的可以像她说的一样，摆脱阴影，尝试新生活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