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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曾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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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三个人一块儿去烧纸,可是真正蹲在地上一张一张烧的只有发财一个人,越成竟然连看都不看,自顾自地拿了一壶酒酌了起来,有时候会抬起头看着火苗,眼底沉得像深潭一样,似乎想穿透那一把火看到什么一样,然后又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终于意识到容青坐在那里无事可做,越成倒了一小杯递给他,“会喝酒吗?”
容青也没接过酒杯,“新丰酒我只喝三十年以上的。”
容家人天生都好酒,容君阁因是长子在家享受最好的待遇,因此对于酒的要求也很苛刻,非美酒不饮,非名酒不饮。
“呵呵,见笑了,我平日只要有酒便可,并不在乎优劣,今日你说对了,我手上这壶新丰只有二十七年。”越成把发财叫了过来,“你去酒窖里把先皇御赐的松醪酒搬出一坛来,我和阿青公子共饮。”
发财小跑着去了,越成又转头对容青说:“你可是富庶人家的子弟,阿青可是你的本名?”
其实早从气质就判断得出容青绝非一般的平头百姓,甚至有可能出自大贵之家,只是对方不愿说来历,他也不会强求。
“阿青就是本名,我不是出自富庶之家,我家是卖酒的,所以闻到酒香看到色泽基本上就可以判断酒的年份。”容青又补充道,“富庶人家都有无数保镖护院,又怎会被掳到这来?”
他之所以敢这样说话,是因为他拿得准越成并不会对他怎么样,况且他还巴不得把这人惹恼了休了他呢。
越成不再追问,笑道:“闻香辨色即可识别年份,那当真是有趣,以后我便直接叫你阿青吧,也省去许多麻烦。”
“古人说‘新丰有酒为我饮,消取故园伤别情’,大将军大胜归来,又有何伤情?”容青讽刺道,“还是说,大将军伤的是那东北四州的兵权,强敌已经不在,皇帝就不再需要你了?”
越成心道这人倒是有些心思,只回说:“我不懂酒,今日拿这新丰酒来只是凑巧了,容将军智勇双全,是当世罕见的名将,我惜他英雄早逝,也只是单纯缅怀一下罢了。”
容青极为不屑,想这人还真是虚伪,明明是他将人家的生路都堵绝了,今日还有脸在这烧纸,“那大将军还真是好兴致,先杀了人家,又要缅怀,当真是有趣得紧。”
越成明显神色一痛,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并未想过赶尽杀绝,容将军的死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他的意思难道是内奸手一抖不小心杀错了人?就算是安平侯给内奸下了命令,越成身为主帅,这么重大的事情,安平侯怎么可能不事先通知主帅?
容青本还想问问杀他之人的名字,可是越成却岔开了话题,正巧发财捧着一坛御酒过来了,去了封泥,便是一阵甘醇的酒香。
越成给容青倒了一杯,“来,看看这酒怎么样?”
容青这次先浅尝了一口,便觉得唇齿留香,果然是美酒,“色泽如黄金液,清香醇厚,是难得的好酒。”
“既如此,那便要喝得尽兴,我敬阿青一杯,连累了阿青要在我府上停留一段时间,今日全城都知道我纳了新人,不好立刻赶你出门,我越成保证,等风头过去,定会将阿青完整地送出府去。”
“那就谢大将军了。”
可惜这一场酒并没有喝到尽兴,不多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泛起阵阵潮湿的寒意。容青的身体不能着凉,便提出要回小院休息了,越成毫不犹豫地脱了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一路送他回去。
“怎么了?”容青停下脚步,发现越成的神色有点古怪。
越成好像从某段记忆力晃过神来,摆摆手,道:“无事,只是我有一位朋友,也像你这般绕着井走路。”
容青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绕着井走了个大圈,一般人会贴着井边上走过去,而他是因为小时候贪玩曾经掉到过井里,差点溺死,从此以后便养成了见到井要绕着走的习惯。
前面的路是花园里的小路,雨天路滑,又是黑夜,容青一脚踩进泥里差点滑倒,被越成用一只手轻松地就捞住了。
那只手滚烫滚烫的,比他冰凉的体温要高出好多,还带着滑腻的湿意,容青不自在地甩开,仰首大步向前走,结果又一次差点摔倒,直接躺进了越成的怀里,极为尴尬。
起身再次想要往前走,容青有点薄怒了,“大将军府穷成这般,晚上都不点灯吗?”
越成拉住他,“对不起,平日里晚上没人来这,这路不好走,你不熟悉,我背你吧。”
“不劳大将军了。”容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发财提着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在旁边跟着,就看到这位新来的男妾不一会儿就会踩空一下或者滑倒一下,自家大将军就跟在后面当护花使者,每一次都能在人跌到之前接住,然后还必然遭到几句冷言讽刺,诸如花园的路太窄,路上的灯太少,将军府是不是缺钱花之类的。
越成也不恼,就这样一路把人送到小院,诗夏早早地就迎了出来,“奴婢准备了热水,将军和公子这么晚出去定是淋湿了,泡个热水澡也好祛寒。”
本来,都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和士兵一起光着鸟在河里洗澡都是常有的事,可是容青一想到自己是以男妾身份进来的,这沐浴在他眼里可就变了味,挑眉道:“大将军不会是想留宿吧?”
越成喝得比他要多,有点微醺,但还是清醒的,摆摆手道:“你在里屋洗,我让人在外屋再准备一桶水,换完干净的衣服我就走,不会打扰到你,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就会停了。”
容青虽然披了两件外袍,可是因为身体不壮实,此刻正冷得发抖,急着想沐浴让自己暖和起来,奈何这将军府的主人并不准备走的样子,他只好自己走进里屋,把越成扔在外屋,并重重的甩上了门。
越成站在门外发呆了一会儿,口中喃喃地念道“他也是这般脾气……”,随后似乎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又摇了摇头。
原本只是有点微醉,等到泡入水中之后全身的血液活络起来,越成便有了些酒醉的不适感,头有些胀痛,身体也乏了,便忍不住多泡了一会儿。
容青在里屋沐浴,磨蹭了足够的时间,一直到雨也停了,本以为外面那人一定是走了,谁知道一开门,正好看见那人从浴桶中爬出来,光溜溜的,全身都还在滴着水。
越成全身都是紧实的肌肉,附着在骨骼上却又不显得魁梧,比例匀称,线条流畅,有种如野兽捕猎时的美感,很容易让人血脉贲张。
容青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把目光放在别处,露出一段雪白的侧颈,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不是说雨停了就走吗,大将军这算是言而无信吧。”
那个六芒星的形状,六芒星拖着一条长尾……越成突然猛盯住了一点,死死扣住了容青的肩膀,随即又醒悟到什么似的,“这个胎记……”
容青被他抓得疼了,用力挣脱开,“胎记怎么了,大将军还管得到人家长胎记啊?”
“对不起。”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胎记的形状虽然相似,可是位置不对,星星的角数也不对……刚才那一瞬间怎么会看错了呢?
容青把敞开的衣襟收了收,把左肩上的胎记盖住。他们一家四个兄弟,都是有个星星形状的胎记的,但是细看的话每个人都有差别,星星的角数不一样,胎记的位置也不一样,曾经的容君阁的胎记在右肩上,是六芒星,而容青的胎记在左肩,是五芒星。
这人看到他的胎记为什么会这般激动,把自己错认成了容君阁了?他们打仗的时候互报过姓名可没报过胎记啊,也说不定是认成别人了,天下有胎记的人何其之多?
“抱歉了。”越成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我这就走了,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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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容青是被女人的喧哗声给吵醒的。
诗夏柔柔地说道:“阿青公子还没醒,我这就去叫他起来,我们刚来不知府上规矩,还望姐姐原谅,多多指点。”
陈如曼身边的丫鬟春梅趾高气昂地说道:“第一天就缺席早课,简直是太没规矩了,完全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昨天不是让发财给你们讲过规矩了吗,到底有没有用心听?”
容青穿上衣服走出门去,这才想起来昨天发财讲过,老夫人信佛,每天早上都要诵经,凡是家中的人都要早起去陪老夫人念佛,祈求家宅平安。
他确实把这件事忘了,可也容不得一个小丫头在他门口摆脸色,他可以忍几个月在这住着,并不代表他要受着气跟这些人纠缠无聊的事情。
春梅看见正主来了,更加来了精神,“老夫人早上要念佛,府上所有女眷都要陪同,公子早上睡到这时间是为何啊?奴婢听说昨晚大将军并没有留宿在这儿啊,不需要懒床吧?”
容青淡淡地回道:“既然是所有女眷,那跟我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