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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二章 筹措粮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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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青沐浴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了晚饭。
这个房间不是他曾经习惯的房间,最偏僻的这一间房一直是给容青用的,距离正堂和几个兄长的房间都很远,但是离后院却比较近,往来的人非常少,是难得的安静之处。
自从经历了生死,他的性格中就磨去了那些浮躁,多了几分沉静,这样一处地方带给他的陌生和熟悉总还有点恍惚,他现在需要不断提醒自己是容青才能够勉强镇定下来,压制住那份想要在家人面前坦白的欲望。
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而入,还是原先的样子,因为父亲常常在府上办公,他的桌前总是堆积着如山的公文和案卷。
容丞相从那小山一样的公文中抬起头来,笑容里带着慈祥,“季棠来了,走,先去祠堂,给你大哥上柱香。”
真是可笑,他见到越成的第一个晚上,越成拉着他给容将军烧纸,父亲见到他的第一个晚上,就拉着他去给大哥上香。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喜欢缅怀死去的人?
他本觉得上柱香也就是敷衍了事,可是当他见到自己的牌位的时候,才猛然觉得,过去好像真的过去了,是如此的遥远和陌生。
他愣愣地望着排位上“容君阁”三个字出神,直到容丞相提醒他,才将手上已经燃了半截的香插在香炉里。
借尸还魂这等事怎可能被人相信,那个名字只需要被记在心里就足够了,他是容青,容青,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他是容青。
心里藏的事越多,就越害怕被发现端倪,更何况是纵横朝堂几十年的父亲,因此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得小心翼翼,斟酌再三确定不会发生什么前后矛盾才说出来。
好在,自己编的故事终究是被父亲相信了,他隐瞒了自己是容君阁,也隐瞒了被送入大将军府和怀有身孕的事,一切最终还是被糊弄过去了。
“父亲。”容青跪在了容丞相面前,拿出了他本写好的东西,“西越国现在和北定国开战,国中兵力被抽调大半,现在是我们起兵收回失地的最佳时机,一旦西越国征服北定,统一西北,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容丞相严肃起来,“季棠,你可知道东陵国现在还剩多少兵马,多少粮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西越国和北定开战,剩下的人马也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倾举国之兵攻打西越,你是想要东陵国灭亡吗!”
这话说得严重了,而且正说到容青的心坎里,说到了他最愧疚最软弱的那一点上,若不是他的失败,东陵也不至于此。他只得跪伏叩首下去,继续把话说完:“孩儿知道如今兵马不多,粮草不多,看起来是以卵击石,但我们是收复城池,而非攻打西越,那些城池里是多年由我们治理的百姓,那些城池的城墙是由我们东陵人的先祖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收复失地与攻打不同,只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不胜之仗。”
“是谁教你说这些的?又是谁告诉你现在可以出兵的?”容丞相开始怀疑这个突然回归的儿子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可是看他眼神清明,目光坚定思维清晰,又不像是受人蛊惑。
“没人教唆孩儿,容青自幼也喜欢读兵书,大哥也曾指导过,因此学得一些道理。”容青跪久了,腿都有些发麻,刚才行那一个叩首大礼压迫到了腹部,可是他却不敢站起来,因为只有说服了父亲才有出兵的希望,“如今马上要秋收,今年的粮食还没下来,西越也是一样。那些逃亡来的流民没有土地,到处滋事,正好可以收编入军队,用旧兵来带新兵。至于粮草一事,孩儿在奏折中也写了解决办法,向海上的岛国收购一些,可以解燃眉之急。”
容丞相打开奏折,上面列了许多条的对策和利害的陈述,大到派使者和北定国缔结盟约,小到具体的购换粮食行军路线等,都一一作了分析和说明,几乎是面面俱到。
容青一直跪着,等父亲把整个奏章一条一条看完了说“明日给王上看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扶着桌子站起来。
起身的时候眼前几乎是一片黑,站定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光亮,容青又鞠了一躬,“谢父亲。”
容丞相将奏折收好,“我只是替你把这个交给王上,具体是否出兵,要由王上来决定。”
“父亲,孩儿还有一个要求。”容青深吸一口气,“请务必让孩儿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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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国王宫。
“自先祖创立东陵国以来,百年间与西越纷争不断,今西越夺武陵城、高和城、秦砂城直至我汉阳关,都城仅剩最后屏障,如剑在喉,不得轻视……”
“其一,派使者与北定国结盟,承诺与之两面夹击,便可激励北定国士气……”
“其二,招募流民入伍,并许诺收复城池后按军功封赏田地……”
“……”
“其九,东陵富商多为海商,常年与海外岛国交易往来,岛国最喜我国丝织之物和茶叶器具等,可以用织品向岛国换购余粮,利润丰厚,节省国库开支……”
“……”
东陵王“啪”地一声合上奏折,“丞相,花了不少心思嘛。”
容丞相行了一礼,“回王上,这奏章其实并不是臣所写,而是出自臣的幼子,容青。”
东陵王只称王未称帝,因此只能用王上而非皇上,现在整个中原,名义上的皇上其实只有越绪天一个,北定国的国主同样也没有称帝。
“哦?”东陵王终于收起了慵懒的眼神,起了点兴趣,“你的儿子现在不是只有容君泽和容君希吗?”
“回王上,容青乃是家中幼子,未曾在朝堂任职。”容丞相未提及庶出,其实也是护短的,“容青虽然不曾习武,但其才华和见识在这奏折中就可见一斑,就连臣,也是大吃一惊。”
东陵王摆弄着奏折,又细细读了其中几条,问:“那丞相以为如何呢,孤是否该发兵伐越?”
容丞相其实并不赞同,因为这次如果失败,代价会是惨痛的,他悉心管理几十载的东陵国很可能就会从此一蹶不振或者直接灭国,然而正如容青所说,想胜,也只有现在,“臣,赞同发兵。”
东陵王为人懒散,却并不昏庸,权衡一下利弊,开口道:“这样吧,孤暂封容青为军中长史,筹措粮草一事就交给他来做,孤会派人协助,收编流民一事就交给丞相了,十五日内若能备齐五万大军和相应的粮草,孤就准许出兵,并让容青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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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青听了父亲所说,暗暗握紧了拳头,长史是属官,若在军中只相当于将军秘书,帮忙处理一些文字上的工作,如今将军人选还未定,就先让他做长史筹措粮草,定会有人不服从调遣,使困难加倍。
只是,这对于他却不难……
“父亲,孩儿可在七日内凑足粮草。”容青将时间缩短到了一半,“孩儿想动用大哥的人脉,请父亲帮助。”
他在东陵国做过七年的将军,不仅在外杀敌,在内也参与朝政,自然有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如今他是容青,想要动用自己曾经的关系,需要的是容丞相的亲笔信。
提到死去的长子,容丞相犹豫了起来,“季棠,你大哥的人脉连我都不能尽知,你若借他声名做事……”
“父亲,孩儿知道您担心什么。”容青又跪下了,他这几天对父亲跪得尤其多,“孩儿曾听大哥说过,靠海几座城池中都有他的故友,孩儿只是想让他们帮忙购粮,绝不会有损大哥声誉。”
容丞相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
紧接着,容青就忙碌了起来,那些容君阁的旧友或是部下收到容丞相的书信后多半都愿意帮忙,他委托这些人帮忙从海上几个岛国购粮,不用金银,只用丝帛茶叶等,换来的零散粮食集中在一起,再集中到军中。
这其中有诸多细节需要沟通,他在七日内走动了三次户部,又往返了一次滨海的杏城去安排购粮事宜,还到军中查看了两次,重新定下了军饷的数额。
减少军饷也是节省开支的一种方法,虽然士兵略有抱怨,但是容青许诺他们一旦收复失地,那里的良田将会分给他们。土地的价值大于扣减的军饷,士兵们不再抱怨,反而干劲十足,积极操练。
家里的母亲也需要他来安抚,王夫人这些天把他当成了容君阁,一直没有发病,反而日日操着针线活,给容青绣荷包裁衣服,见了他就会喜笑颜开,见不到面的时候哄哄也能安静很久,当着王夫人的面,人人都叫他“大少爷”。
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他还去看望了几次孙姨娘,虽然对着容青的生母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归该做的还是要做到。
因了这些繁琐之事,这些天容青几乎是每日熬夜,三餐少用,也没有机会服用安胎药,到处奔波直到第十五天,一切出征事宜都准备完毕,他昏倒在了相府的后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