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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   修长的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敲,沉默片刻,手指的主人带着一贯的优雅自持淡淡开口:“我知道了。就由着他们好了。告诉你的手下,不要自作聪明的跑去打草惊蛇。”
      阮珍珠垂下头,应了一声。从她战立的角度,下垂的视线只能看到面前的人微微拂动的一角裙袂,白色的衣衫似乎永远纤尘不染。忽然觉得这个被称为“少主”的人,无论是言谈举止当中不经意散发出的冷静,还是包裹在优雅面具下的冷冽残忍,竟然都和老巢里那个被人称为“主母”的女人出奇的相似……
      一念至此,心头不禁微微掠起了几分寒意。
      越长安却只是微微挑眉,“还有什么要说?”
      阮珍珠微一犹豫,还是壮着胆子抬起了头:“这些人跟在我们后面,以少主的武功智慧,绝不可能毫无察觉。主母面前,如何解释?”
      越长安微微一笑,眉梢眼角竟有几分不加掩饰的讥诮:“她已经衰老到需要我们来保护的程度了吗?带点麻烦回去,正好给她解解闷啊。”
      阮珍珠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痛恨——竟然和自己心头暗中涌动的一摸一样。一时间有些惊骇,除了迅速的垂下眼睑,竟不知该做何反应。不是没有猜测过主母和越长安之间的关系究竟牢靠到何种地步,却没有料到她会选择这样的时机,用如此不加掩饰的方式展露给自己看,是真的信任自己不会告密,还是……
      “何必想那么多?”越长安轻轻一笑,脸上的表情明显对她的犹疑鄙夷不屑:“其实你我都很想知道象她那样狂妄到不可一世的人,底线到底在哪里,不是吗?”
      阮珍珠只觉得头脑轰的一声响,后背顿时漫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各种想法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却在抬头对上她审视的视线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女人在试探自己?!
      阮珍珠按捺住心头的怒意,深深吸气,尽量简洁的回答说:“对于主母和少主来说:珍珠只是下属。任凭差遣,毫无怨言。”
      “哦?”耳边响起越长安微微惊讶的一声叹息,“我并不是她,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一番场面话?”
      阮珍珠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越长安在她面前微微踱了几步,一双清幽幽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住她的脸:“其实你心里有数,对吧?”
      阮珍珠如何能不明白?
      不论她们是否愿意,最多还有两天,她们就会回到老巢去面对那个从小将她们养大,却时刻控制着她们一举一动的女人。而越长安和她之间的这样一场谈话,本来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只是不曾想过会来得这么快罢了。她深吸一口气,镇静的抬头说:“少主说的对,珍珠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越长安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恰倒好处的置疑:“真的有数?”
      这一瞬间,迫人的目光在她心中引起的怪异感受,让阮珍珠只觉得面前的她比银面城里坐在主座之上的那个女人更加的深沉难测——尽管她们几乎算得上是一同长大的玩伴……
      阮珍珠眉目冷然,一如既往的冷静。越长安却已清楚的感觉到了她心头的震骇,她并不急于听到她的表态,今天的鼓无疑已经敲得很到位了。越长安的唇边再度浮起了淡淡的笑容:“那就好。你我毕竟一同长大,说一句情同姐妹,不为过吧?”
      阮珍珠轻轻颌首:“这是珍珠的荣幸。”
      越长安释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珍珠,有你这句话,我真是很高兴呢。”
      阮珍珠后背微微僵硬,唇边却挤出浅淡的笑容。正煞费心机的考虑如何从这间帐篷里退出去,就听侍卫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禀少主,左护法已经到了。”
      越长安放开了搭在阮珍珠肩上的手,声音重又变得冰冷:“既然来了,就请她进来。”

      阮珍珠从帐篷里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山道的转弯处,左护法木清正迈着她特有的四平八稳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在侍卫身后朝这边走过来。趁着对方还没有看到她,阮珍珠迅速的从帐篷旁边闪开。
      帐篷里的越长安看到这一幕,眼波闪动,唇边不易觉察的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木清,心中暗想:“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显老呢?看上去永远四十岁……,该不是个老妖怪吧……”
      心头也随之掠起一点熟悉的创痛归感。那是被自己强压在心底的东西,却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又不可遏制的被勾了起来。原来,自己始终都记得当年年幼的自己,是如何在这个女人恶毒的嘲骂和毫不留情的皮鞭下熬过来的……
      越长安垂下眼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对自己躬身行礼。本想就让她这样站着回话,但是一转念却又想到了她身后的那个女人……
      现在就让她开始防备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明智的做法……
      越长安盈盈一笑,“没想到,主母竟然让您亲自来跑这一趟……”一边说,一边示意侍卫奉茶。
      木清看不出年龄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阴沉,眉梢眼角却自有一份犀利。听了她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也只是微微颌首:“主母差我来,只是想问问少主究竟做何打算?”
      “哦?”越长安似乎有些意外,“只是为了这个?”
      木清淡然回答:“不错。”
      越长安斟满她面前的茶杯,若无其事的说:“主母的耳目果然灵通。请木长老回去之后立刻回禀主母,就说,这些尾随而来的人,大半都是锄恶堂的好手。杀掉这些人——长安没有胜算。何况,这样的人手并不是什么时候想要都找得到的,如何处置……自然是要请主母拿主意。相信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如此,”木清目不斜视的点了点头:“老身先回一步。明日一早,还请少主先在边城中暂歇。”
      “这是自然。”越长安爽快的答应。脸上的笑容却多少有几分玩味。

      越长安的视线越过了侍卫的头顶和阮珍珠的视线匆匆一碰,又都匆匆闪开。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但是彼此从对方眼里读出的,对于眼前的景色所持有的相同痛恶,却令双方绷紧的神经都感到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熨贴。

      银面城。
      荒漠中的城。
      传说中杳无人烟,一到夜晚就有鬼怪肆虐的恐怖之城。

      杨展蹙着眉头深深的凝视着视线尽头的城池。高大的土黄色城墙,雉堞森然,远远的可以看到城墙上有持兵器的侍卫来回巡逻。却异乎寻常的安静。
      他回过头和小钉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然后又一同将目光转向了旁边脸色煞白的木雪融。从两三天之前开始,她就始终象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般惴惴不安,到了此刻,亲眼目睹荒漠之中的这座奇迹之城出现在眼前,她的眼里反而多了一种认命般的消沉。
      接受到了两个同伴询问的目光,木雪融靠在车壁上微微一叹,“银面城。噩梦一般的地方。”话音里竟然流露出几分超出了年龄的苍凉来。
      小钉斜了她一眼:“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木雪融却已经完全消沉下来,不但无心和他斗嘴,甚至连回他一个白眼的力气也都消散在了这干燥寒冷的空气中。沉默良久,才有气无力的说:“你要是在她的面前也敢这么乱冒毒汁,我就服了你。钉子。”
      小钉却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的老巢也不怎么体面啊。比我想象的……”
      木雪融懒懒的一笑,眼里忽然多了几分好奇的神色:“这是边城。越长安是主母选中的继承人,很少会受到什么约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冒犯到了主母,竟然连她也要在边城等待召见?”
      听到那个名字,杨展心中微微动荡。
      小钉却又一声冷哼,不屑的说:“不正常的人才会迷恋这样的排场。装模做样的,她该不会是已经疯了吧?”
      木雪融哧的一笑,就听小钉又问:“这里……真的闹鬼吗?”
      “真是……幼稚。”木雪融终于有力气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你不知道世界上比鬼怪更可怕的就是人吗?”
      小钉一窒。
      旁边的杨展却呵呵笑了起来:“木姑娘言之有理。这句话,小钉,手边有纸笔的时候,一定要记下来。”
      话音未落,马车外面有人粗鲁的呵斥:“到地方了!都下车!”

      “吕口、同关、周树岗……”粗壮的手指顺着简易的地图慢慢移动,声音也微微的低沉了下来:“一共设了四处关卡。”
      柳景天沉思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慢慢移到了言铁风的脸上,将他眼里那一点点沮丧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扫视全场,秋星河的目光还落在地图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他的周围是几名小红楼的下属,一个个沉默无声。
      柳景天的另外一边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面色红润,一双眼睛虎虎生威。正是扬威镖局的主人程让。程让眉头微蹙,眼里是一抹少见的凝重。他的身后,几名镖局里的好手却都是一副摩拳擦掌,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除此之外,就都是锄恶堂的弟兄了。秋星河是因为要搭救自己属下才参与近来的。而程让,却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了锄恶堂行动的消息。虽然说绕过几处关卡时承蒙他自告奋勇的带路,帮了大忙,但是以他们之间并不熟络的关系,这笔人情恐怕是不好还……
      想到这里,柳景天不禁微微感到有些头痛。随即却又想到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合适时机。
      “通往安彦国的路都设了关卡,也不见得是坏事。”柳景天定了定神,沉着的说:“至少说明他们并不了解我们的虚实。”
      “依柳堂主所见,”程让一双精明的老眼神色凝重的望向了柳景天,十分慎重的问他:“我们现下该如何行动?”
      柳景天微微摇了摇头,“说行动还言之过早。我要先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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