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府中有佳人 ...
-
罗姗昏昏沉沉地知道有人抱她起来，逼她吐出胃里的浑水，替她拍背理气。来人的胸膛冷硬宽阔，动作却很温柔。知道自己获救，罗姗再也敌不过心神俱疲，安然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屋子布置得简单大方，用料却都讲究。身上的衣服已换了新的，外衫裙子整齐地叠放一旁，罗姗披衣起来，正纳闷，恒二却推门进来了。
“三娘可算醒了。”恒二惊喜道，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药碗。
“咱们这是在哪儿？你怎么来了？”罗姗揉了揉发昏的额头。
恒二笑容满面，“回三娘的话，您昨夜里叫山匪劫了去，幸亏顾都尉，就是上回您在望江楼见过一回的那位大人，正好去剿匪，这才把您救回来了！这是永州都尉府呢，您瞧这满屋的气派！”
原来是他，罗姗隐约想起那人温热的胸膛和温柔神色，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顾大人又让人去接了方姑娘和小的来照顾您，还请了大夫给您把脉瞧病。大夫说您内火太旺，又受了寒，要好好调补几日才行。”说着递上药碗。
他一个武夫，做事倒也心细。那姓吴的老王八蛋不知给她吃了什么，醒来就跟大病一场似的，罗姗屏气将那碗黑苦的药汁一饮而尽，“方姑娘呢？”
“顾大人方才来探望三娘，方姑娘说您还没醒，就陪顾大人到前面说话去了。既然您醒了，可要小的去请她过来？”
“不必了。”话音未落，方乐瑶已陪着顾北堂走了进来，俏丽的脸上笑靥如花，“姐姐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了！可有什么不适？顾大人请来的大夫还没走，不如再请来看个脉？”
方乐瑶对这里已熟稔地像自己家，请顾北堂落座又给他倒水。
“没什么大碍，不用劳烦大夫。”罗姗淡笑，向顾北堂深施一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算起来，这已是他第二次救她了。
顾北堂一身墨绿色家常衣袍，比起戎装时已敛去不少煞气，但他的面庞五官天生深邃冷厉，恍如刀刻，叫人难生亲近之感。潜意识里，罗姗心里虽感激却是带着些抵触和疏远的。
顾北堂来前曾设想过，她遭此大难不知会如何难过沮丧，见到自己又会如何感激涕零，也许会说许多无以为报的话，然后自己温言软语地安慰，叫她安心在府中养病等等等等。没想到最终她只是淡定地施礼微笑，感谢他救命之恩，别无他话。
有一点未到预期，也谈不上失落。好在顾北堂早习惯了自己冷言寡语的性子，早先想好的探病之语兜兜转转，最后化作四个字：“举手之劳。”
接下去便有些冷场，方乐瑶极有眼色地接过罗姗该说的话，十分真心诚意地道：“顾大人对我们姐妹的大恩，乐瑶无以为报，今生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以报恩德。大人今后若有什么差遣，乐瑶一定在所不辞！”
恒二闻言，偷偷瞟了她一眼。嘿，说得好似是她承了多大的情一样。
“不必在意。”顾北堂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起身告辞，“既然春老板无事，我先走了。”
未走两步，又停下道：“春老板由小厮伺候不便，我再差人送几个丫鬟来。”
“不麻烦顾大人了，民女身子已无碍，不便在府上多做打扰。况且城中原也约了朋友，不如就此向顾大人道别，等下我们便出府去。”罗姗忙道，一来不想再多承他的情，再者也不愿她们女妓的身份影响他声誉。
只是她急着上前，头脑又轻飘，顿时绊在裙子上，将将倒在顾北堂怀里。
顾北堂扶起她，手上顿了顿，道“不急。”
“是呀，大夫说姐姐体虚，要好好歇两天呢！横竖咱们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半刻，不如在这里养好了身子再说，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方乐瑶也劝道。
“哪有这么严重？乐瑶，咱们还是别给顾大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就这么定了。”顾北堂抬手止住她的推辞，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语气。
其实他只是觉得春三受寒，责任在自己，所以自己应该照顾她到病愈。但是他的不善言辞在别人听来恰好就有些又冷又傲的气质在里面。
罗姗无语，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顾北堂已大步走了出去。罗姗只得摇头作罢，盘算着赶紧多喝几碗药，送一笔谢礼然后立马走人。
不多久，府中管事便送了两个丫鬟过来，十分老实本分，来前约莫也得了吩咐，并不因她们的身份而轻慢对待。
罗姗安心睡了一日，方乐瑶无事，便常在府中闲逛。到底是在别人家中做客，罗姗提醒她两句，她却不以为意，笑道：“你就放心吧，顾大哥说了，随我意不碍事的。”
这么快就熟络地改了口，罗姗暗地里摇头，她觉得这男人冷硬得像块石头，管不住别人觉得他千万般好啊。
罗姗的感叹第二日一早又应验了，她和方乐瑶正吃早膳，外面十几个丫鬟婆子就簇拥着一个高挑秀丽的女子走进客院。那女子生得杏眼桃腮，十分明丽，乌发挽做坠马髻，斜插着明晃晃的珠玉步摇，身下纱罗曳地，走动生风，又好似禁不住身重，轻扶在两个丫鬟手上，一路行来真是袅袅婷婷，风情万种。
便是见惯了美人，罗姗也有一瞬看痴了，大概这就是大家闺秀独有的高贵气质和做派吧。
那女子进了屋，挑眉看了两人一眼，偏过头问身旁的绿衣丫鬟：“这就是将军带来的客人？”
“正是。说是昨日将军上山剿匪，救回来的女子。”那丫鬟脆声答道。
“哦……”那女子了然的点了点头，看向罗姗的眼中便带了怜悯，“姑娘身逢不幸，幸得咱们将军相救，这便是与我有缘。姑娘且放心在此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下人开口，下人若做得不好便告诉我去，可不要见外了！”
她穿着华贵，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看年纪已过婚龄，却又未梳妇人发髻，罗姗一时倒拿不定她的身份。送来的那两个丫鬟此时又老实过头，不晓得提点她一句，只是听她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和顾北堂的亲密，罗姗便取了个巧，盈盈向她下拜：“给顾夫人请安。”
女子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转瞬又做出一副羞恼的样子，让丫环将她扶起来，道：“姑娘这是折煞我了。我尚云英未嫁，怎么当得夫人两字。”
否认是夫人，却不否认将来夫人二字之前会冠顾字。罗姗哪里会不明白这里头的奥妙，她是什么身份，这样堂而皇之地被带回家中，只怕人家未婚妻不放心，上门查岗来了。
“不知姑娘家在哪里？做的什么行当？”秀丽女子并不落座，只将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挑了眉又问，“可遣人去禀了？想必家里知道姑娘遭劫也一定担心得很呢！”
她们是什么身份，不信来前丫鬟婆子没有仔细打听过，再这样明白地问出来，便是下逐客令了，暗示她赶紧打哪儿来回哪里去。
罗姗巴不得早点离开，自然识趣得很，笑道：“小女子操持贱业，实在不敢说出来污了小姐的耳朵。承蒙大人和小姐相救，小女子已经无事了，正要告辞离开。”
女子看着她，拿帕子掩了掩唇，“真是不巧，近日营中操练，将军昨晚就回大营去了，并不在府中。姑娘若要向将军告别，只怕是不能的了。”
“无妨，小女子别无他意，向小姐告辞也是一样的。”罗姗道。
女子明丽的脸上这才绽出一抹笑，从丫鬟手中取过一个缎面小包放在桌上，道：“姑娘讨生活不易，这点小小心意，算是我和将军送给你们的盘缠，还望二位姑娘一路顺风。”
敢情是把她们当作纠缠上门的粉头对待了，巴不得赶紧扫地出门，这位小姐倒真有两分手段！
罗姗还未说什么，方乐瑶已经冷哼一声将包袱丢了回去，“小姐倒费心了，这点小意思，我们还真看不上！”
“乐瑶，不得无礼！”罗姗喝道。
方乐瑶却不理，冷笑道：“这里是顾府，救我们的人是顾将军，这位小姐既然不是顾夫人，大清早的赶来这里处置，不觉得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了吗？”
“你知道什么？这都尉府的后院就是我家小姐做主！”绿衣丫鬟气不过，眼睛一瞪就要上前理论。
“名不正则言不顺，你家小姐又不是顾家人，我倒不知堂堂都尉府是这般没规矩的，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方乐瑶毫不相让。
秀丽女子脸色一白，贝齿轻咬，一双美目恨恨地盯着她，拂了袖子道：“既然有人不识抬举，咱们便找将军理论去，什么妖精都往府里带，平白污了老将军的名声！”
“贱人就是贱人！小姐身份高贵，犯不着和这种贱人一般见识！凭她一个贱人，还能翻了天去不成！”绿衣丫鬟俏脸一横，亦狠狠骂道。
“你——”方乐瑶气结，待要再骂回去，已被罗姗死命拦住。
“妹子无状，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罗姗赔笑。
秀丽女子冷笑一声，拂袖离去。那绿衣丫鬟倒是一心要为主子出气，上前哗啦一声将满桌的盘碗扫到地上，汤汤水水溅了两人满身，这才趾高气扬地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府中有佳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