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有福》重弦

2、帝姬有愁

　　（三）帝姬恍然·千年旧事

　　自那天过后，玉珩对我就出奇的好，虽然有些别扭，但到底受用。我几次想问他关于那一千年前的事情是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都问不出口。
　　映月再也没来找过我，她是喜欢玉珩的，可玉珩不喜欢她。映月知晓那桩旧事，可还故意与我神神秘秘的诉说，这安的是何心？

　　次日的时候我倚在窗前看着满园的落花，玉珩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了我身侧，他握起我的手，将我揽到他怀里。那天过后，我变的有些安静，玉珩亦有些怅然若失。他说，他有几次做梦都梦到我不嫁他了，梦到我离开了他。每次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表情甚是黯然，像是怕我真的如梦里那般似的。

　　我突然不知道玉珩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同样的我也不知自己对玉珩是何感情。
　　“长宁，别离开我。”这是他第一次唤我长宁，声音温柔中略有惆怅。
　　我的心似乎停滞了一瞬，脑海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句温和的话语——“长宁，别离开我，一辈子都别离开我。”
　　鼻头莫名一酸，无端伤怀了起来，我揪着玉珩的衣襟抬头看他，“你说，你娶我真是因为我这张脸！映月是怎么回事？你那个妻又是怎么回事？”
　　玉珩愣了一下，旋即双眼放出光彩，他抓紧我的臂膀，“你想起来了？快告诉我，你还想起什么来了！”

　　身子被他捏的生疼，连方才问的什么都忘了，“我听见了，那天在阴篁巢穴洞口，你和映月的话，我都听见了。”该死的，该不会是我自作多情吧，玉珩娶我果真是因为我这张脸长的像他的以前的妻子？而不是那事我和有关系？
　　玉珩表情怔仲，出现了一时的失神，他默了半晌，忽然道：“没事，是帝姬做梦罢。”他转身离开了明熙宫，步伐急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像是欲盖弥彰吗？是不是做梦我分不清么？我摇头叹息一笑，竟觉得十分的苦涩。

　　“长宁。”
　　这时，一名明眸善睐的美貌女子出现在我眼前，藕色纱裙薄如轻烟，裙摆拖曳在地，她直直的望着我，又唤了一声，“长宁。”
　　我扬唇微笑，道：“映月。”

　　原本我与映月的关系可以说是极好，我是白哲帝君的女儿，她是云苍帝君的女儿，比我大了一万岁。我望着映月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却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皮笑肉不笑的和映月说话，真是世事难料啊。

　　映月说：“你受伤是因为我大意，也应该来看看你的。”声音泠泠如玉响。
　　我“噢”一声，未再有他言。

　　映月也不急，只在靠在窗边的木案边坐下，木案上铺着宣纸，一旁的笔架上搁了支笔，笔尖染着朱红色的墨，她挽袖提笔，顿了一顿，才在纸上书就一首《江城子》，字迹遒劲有力，不像是一个女子的字迹。
　　“伤可好了？”她搁下笔，抬头看我，明媚的眸子里闪着灼灼星光，唇角微提，笑容可人。
　　我倚在窗口，暼了她一眼，说：“好了。”
　　她“嗯”了一声，在案下的小抽屉里另抽出一张宣纸铺在先前那张纸上面，“整个天界就属你宫里的桃花开的最美，我画上几株吧。”她清清脆脆的说着，娇靥如花。我却想到那日她声音狠厉，朝玉珩嘶吼道——“你得不到她！你永远都得不到她！她会像一千年以前一样死在你面前！”

　　我问：“映月，一千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顿了一顿，又道：“真相。”我必须要弄清楚，否则我这颗心永远也不要静下来了。
　　映月提笔的手一顿，旋即施施然的落笔，勾勒出一点桃花，头也不抬的说：“不是和你说了吗？”
　　确实说过了，但说的模模糊糊，其中的真相却是什么呢，“我都听见了。”我淡淡抛出一句，“那天，你和玉珩的话。”

　　我不得不承认，彼时在芳菲林见着玉珩，我便霍然心动，这是我活了十七万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六天前在阴篁巢穴，玉珩步履匆匆赶到我身边，眉眼焦虑不已，眸中更是有丝丝遮都遮不住的恐惧，他没有选择去杀阴篁，而是步步逼退它，只因为阴篁性子残暴，若逼急了它说不定就会造成阴篁携着我双亡的惨剧。
　　玉珩性子又是天界出了名的淡漠如冰，通常采取的战术皆是速战速决，管敌方擒了谁，一旦遇到玉珩，那便是不管之死活。三百年前，魔族进犯，对方明绝魔君擒了天帝女儿凤璇公主要挟，可怜遇上了玉珩，那凤璇公主差点被玉珩害的失了修为。以至于现在凤璇公主遇见玉珩都是绕道走的。

　　映月略略一怔，眉心微蹙，她搁下笔，抬头看我，“我与玉珩上仙见面的次数太多了，长宁说的是哪次？”
　　闻言，我心下略有不耐，一个两个的就这么喜欢在这装聋作哑么！我说：“阴篁巢穴洞口。”

　　映月搁下笔，轻笑，“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我心头陡然一紧，直直的盯着她。映月又笑，“那人是玉珩上仙一生的挚爱，千年前俩人本要喜结连理，可那女子却不知因何跳了诛仙台。”她弯着眼眸笑着，“而你，长宁，长的与那女子很像。”

　　呼吸倏然一滞，竟有些透不过气来，我扶着扶手坐在椅子上，呆愣地望着映月手中的笔尖停了一停，旋即蘸了一笔墨，画出黑色的枝桠来。

　　果然，这番温柔相待，不是为我。
　　只因我这张脸长的像他爱的人。
　　可我终究不是她，待来日成亲，这份感情能保持多久，他又能自欺欺人多久？

　　“她为何要跳诛仙台？”我盯着映月落笔的一树桃色问道。“为何我又记不清楚千年前的事情？若是上仙成亲，又有人跳了诛仙台，我为何会一点都没印象？”努力细想，发现自己脑海中并不存在这千年前的这段记忆，甚至脑袋里空了好一大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记得。

　　“长宁是忘了么？”映月徐徐一叹，搁下笔，抬眸深深的看着我，“千年前的你，不是下凡历劫去了吗？因着历了情劫，身心俱伤，这才央着你父君把记忆消去了。这一消，便是一千六百年的记忆。”
　　“所以，玉珩上仙成亲的时候，你并不在天界。”
　　“我说他一辈子得不到她，是因为跳了诛仙台的仙人都会灰飞烟灭，他却将你当成了她。而且，我一直都喜欢玉珩。”

　　“我承认，我嫉妒她嫉妒到发狂，她跳诛仙台也有我的原因，可是若不是因为玉珩，她怎么会跳？”映月笑容恬静美好，可吐出口的话却寒意幽幽，“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四）帝姬有愁·记忆碎片

　　婚期临近，映月的话像根毒刺似的深扎在我心底。

　　对着玉珩，我没勇气说出那句话，他待我那么好，好到我宁愿当个代替品。
　　我想我确实傻的厉害，映月笑我傻，说等着看我的好戏。我说，你若想看那便看吧，路是我选的，即使以后玉珩突然对我说，他不爱我，只是因为我长的像另一个人所以才待我这么好，我都能承受的来。

　　大抵，在天界，找不出比长宁帝姬更傻的人了。
　　说不定全天界都在等着看长宁帝姬的笑话呢。

　　这日里母后托人送来了凤冠霞帔，手抚着柔软的衣料，没由来的叹了口气，玉珩从后面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肩窝处，笑道：“没事叹什么气？可是不喜这嫁衣？”

　　“这是我母后托织云仙子织出来的嫁衣！宝贵的很，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呵呵笑着。

　　玉珩把我身子扳正对着他，俊逸的眉眼中满含笑意，他低笑，“长宁，我的长宁，你我终于能在一起了。”他吻着我的唇瓣，笑意深深，“我此生此世都会爱你疼你宠你，不离不弃……长宁，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分开好不好。”他浅吻着我，话语里的坚定似在下某种誓言。

　　我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口中的话不受控制般的说了出来，“那玉珩此生只能疼我宠我一个人。”记忆深处，似有人说过这话，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响，反反复复的循环，让我的心沉沉浮浮的不定。

　　话音方落，我便感觉玉珩身子明显的愣住了，他看着我的眸子，凝神望进我的眼眸深处，似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他看了半晌，突地轻声一叹，说：“我玉珩此生，只爱你，疼你，宠你，一个人。”

　　头痛阵阵，回忆似从黑暗的角落里翻腾而出，铺天盖地的朝我涌了过来。宛如断影一般陆陆续续的出现。

　　“长宁，这玉簪你可还喜欢？”
　　“长宁，太虚仙境里虚华仙子的梨花酿可是一绝，长宁不想去尝尝吗？”
　　“长宁……”

　　所有温声软语陡然间一冽，身边宫婢惊慌失措的闯进房间，颤着声音说道：“帝姬，玉珩上仙把花轿抬到了映月帝姬那儿去了！映月帝姬亦是穿了一身嫁衣！”

　　映月……映月……

　　那是我与玉珩成亲的日子，我不可置信的御风去了清和宫，但见清和宫的布置和我的明熙宫大为相同，皆是铺天盖地的红，满目的红，红得那样浓，红得刺伤我的眼睛。本应去迎我的花轿摆在了清和宫门外，一身喜服的玉珩只留给了我一个背影便匆匆进了清和宫。

　　为何花轿会抬到映月的清和宫去？为何映月亦是着了一身嫁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嫁衣，我无声笑了笑。

　　玉珩你是当真恨我到要如此羞辱我吗！

　　“长宁，长宁，长宁你怎么了！”耳畔换做了玉珩一声又一声的急切唤声。我略略回神，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他眉心紧锁，眸中有着深深急切，那不是装出来的。

　　“哈哈——长宁，你记忆恢复了吗！”映月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猩红的眼中蕴含着滔天的恨意，快速的一把抓起我的手臂一掌击在玉珩肩头，瞬移出了宫殿，续而施展御风术带着我远离了明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