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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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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后
白山上,云雾缭绕。
一身蓝衣,头戴玉冠的壮年男子走进了一处石洞中。
是戍兆君。
洞内,一身素衣的青年男子蹲在石座前,两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倒立在石座上的琉璃石。透明的琉璃石映射出了他的容颜,双眼黑亮如星辰夺目,眉宇间有一种温润的英气,只是眼神看起来呆滞无神。
戍兆君走上前,问:“怎么又蹲在这里看琉璃石?”
青年男子仰起头看向戍兆君,双眼无神,喃喃说着:“好看...”
戍兆君见此,叹了一息。
当初寄宿在琉璃石中的一魄,以琉璃石为身,汲取了几百年天地万物的灵气,让一魄修出三魂,后来他又在原身的魂魄湮灭之前,收集到一些残碎的魂魄,将这些残碎的魂魄放进了琉璃石中,与一魄合二为一,终于在前几年修炼成了人形。
这本该是高兴的一件事,可这事坏就坏在魂魄不全,缺了智魂和痴魂。
缺了痴魂还好说,无非就是不懂得情爱,没有七情六欲。可缺了智魂就严重多了,心智不全,动作迟钝、记性也不好,对很多事情的好坏没有分辨能力,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一傻子。
看着这傻子又盯回琉璃石,戍兆君咬了咬牙,面上现出一丝懊恼。
他竟然让一只妖钻了这空子,破坏了他多年的计划。
变成这幅样子,完全是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当初因为有事无法抽身来白山看看寄宿在琉璃石中的一魄修炼得如何,没想到会在那时出现变故。
当年,有只蛇妖为了躲雷劫,跑到了白山,还偏偏进了这山洞。雷劫也随之劈了下来,正好劈在了这琉璃石的右上角,把琉璃石中的一魄汲取了多年的灵气全部劈成灰烬,一魄也差点被劈得消散,好在他后面及时赶来,才堪堪稳住了一魄。
他赶来时,地上只有几片黑色的蛇鳞,倒立在石座上的琉璃石的右上角缺了一块,因为没有了灵气,失去了绚丽的五彩光芒,变得黯淡无光。
而那块缺失的琉璃石,却不见踪影。
这一魄正因为当年的那一场雷劫,劈散了所有的灵气,修炼失败,才变成这样。
戍兆君忆起刚刚得到关于魂灯的下落,眼神一暗。
他现在得去找魂灯。
魂灯是一种上古神器,有聚魂的能力,能让残缺的魂魄慢慢修炼成完整的魂魄,但是它有一个代价,需要一个人每日以心血为灯芯,为残缺的魂魄聚魂。魂灯一旦燃起,就不能让灯火灭掉,直到魂魄完整后,魂灯才会自己灭掉灯火。若是在修魂的途中魂灯的灯火灭掉了,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戍兆君蹲在青年男子的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城儿,爹爹要去找一样东西给你修魂,这几天你呆在这里要乖乖的,好吗?”
青年男子侧过头,一脸茫然,他不太理解修魂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戍兆君拍了拍他的头,“乖!”
而后,戍兆君起身走出了洞外,再次看了一眼青年男子,见他又傻盯着琉璃石,重重叹了一息。
一挥袖,洞外布上了一层结界,不能进也不能出。
好一会,青年男子有了动静。
他的左手小指上面突然现出了一根红线,若隐若现。他动了动小指,想拉扯小指上的红线,红线穿过了他的手,他触不到、摸不着。
青年男子心想着,好奇怪...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画面闪得太快,他没有看清。
顺着红线的另一头看去,从洞内到洞外。他起身走到洞口,好奇这红线的另一头是什么,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青年男子往外走了好几次,都被那一层结界挡了回去。
他歪着头,思考着,不懂这是为什么。
一些片段闪了出来,他想了想,抬起手,照着片段里的动作,使了使法术。
而后,无形的屏障消失,结界被打开了。
青年男子畅行无阻地走出了洞外。冥冥之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
......
白山山下
天色微暗,西边镀上了一层落日的余晖。
一行几个人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行走着,四个轿夫抬着红木的轿子,旁边是一个随从。
而后,轿子内传出了一阵咳嗽声,随从有些担忧,连忙示意轿夫停下。
轿子放下来了后,随从凑到轿旁的小窗,轻声问着:“少爷,你没事吧?”
“没...”轿子内的人又是咳了一会,待咳嗽缓了过来后,才说道:“没事,赶紧走,一会天黑了,就不好出去了。”
“好的,少爷。”随从应了一声,又示意轿夫起轿。
轿子被抬起,一行人继续行走着。只是,这一次的步伐速度,加快了不少。
随从一边走着,一边看了一眼四周。山间里很多树木,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几只乌鸦盘旋在半空啼叫着,那声音很是凄凉,配上山间里阴气沉沉的氛围,让人毛骨悚然。
他正想着,一阵阴冷的风从后边吹来,让他害怕得抖了一下,下意识走得更快了。
轿内的人侧过头,伸出一手,撩起了小窗的帘布,透过小窗看了一眼天色。
天已经黑了呢...
他收回手,布帘放了下来。
喉中又开始发痒,他抬起一手,握拳在嘴边,小咳了几下。
放下手时,手指上的血迹映入眼底,他眼中无波无痕,面不改色,掏出了手帕,仔细擦净手上的血迹。
他从出生时身体就很差,整天泡在药罐里,看了不少的大夫,都治不了他的病,甚至扬言说是活不过二十五。如今,他已二十了。
他父亲听闻了这里有位高人,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但这高人有个规矩,不出山,哪怕舍千金万两,这高人也无动于衷,说是要来看病的人自己亲自进山找他。
他早就对自己的病不抱期待,但他父亲从未放弃过,非让他找这高人看一看。
那高人见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告诉他,他这病治不了,根基已坏掉,只能等死,便赶了他出去...
手上的血迹擦净后,他收起手帕,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掀起小窗布帘,见还在山间上,开口问他的随从方牧,“怎么了?”
方牧凑到轿窗旁,道:“少爷,前面有人。”
轿内的人从方牧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害怕。
他掀开轿门的布帘,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身素衣的人,眉目如画,一双眼黑亮如星辰此时静静地注视着他。
心口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起身下了轿子。
方牧见少爷下轿,怕这阴风入了少爷病体,急声唤道:“少爷,还没到府中,你怎么出来了?”
“没事。”
梦里模糊的容颜与眼前的容颜叠合在一起,让他这久久平静的心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他走上前,听到那人喃喃着:“红线...不见了...”
他问:“什么红线?”
那人低着头,拉扯着自己的左手小指,重复喃喃着:“红线...红线...不见了...”
低沉沉的声音回响在这被黑夜笼罩的山间里,显得格外森冷。
方牧只觉头皮发麻,连忙上前拉住自家少爷后退了几步。
“少爷,你不觉得不对劲吗?我们来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这时就突然冒出人了。”
一个念头涌了出来,方牧脸色一白,越是看那人,越觉得诡异。
可自家少爷却不当一回事,反而推开了他,又凑到了那人的面前。
“我叫江之轩,你叫什么?”
青衣少年停止了拉扯小指的动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江之轩,表情呆滞。
好一会,江之轩才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凤城...我爹爹...叫我凤城...凤城...”
见他言语间异常,江之轩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他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一副失了心智的样子,心下一惊。
这人难道...
“你家在哪里?”
青年男子歪着头,一脸茫然,似是不懂他的意思。
江之轩见他不说话,环视了山间一圈。
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不安全,而眼前的这人,他也不放心留他独自一人在这里。
江之轩试探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去我家,你这样在外边太危险。”
方牧一听,上前开口阻拦,“少爷!不行啊!”
江之轩斜视着方牧,挑了挑眉,反问,“有什么不行的?”
“少爷,这人来路不明,不能带回府内。”
青年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看着江之轩,眼也不眨。
“你要我丢下他,留他一人在这不安全的地方?”
“少爷...”
见方牧还想阻拦,江之轩沉下了脸,“方牧,现在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
方牧皱着一张脸,有苦难言,看着比他家少爷脸色还要惨白,唯有那一抹朱唇红得艳丽的那人。
少爷啊!难道你不觉得这人比这鬼地方更危险吗!
江之轩对上青年男子的视线,伸出一手,又问了一次,语气温柔极了。
“我带你去我家,可好?”
青年男子低下头,看着对他伸出的手,那手指节分明,瘦骨如柴。
他记得...他爹爹也好几次这样对他伸出手...
他抬起左手,放在那瘦骨如柴的手上。
江之轩展颜一笑,拉紧了青年男子的手,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身上有什么遗缺的东西回到了身边,填满了空洞已久的感觉。
在一旁的方牧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见鬼了!他家少爷居然笑了!
要知道,他从四岁起,就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从未见少爷笑过,没想到少爷才见到这人,就破例了。
不仅如此,他家少爷一向不喜与人亲近,今个倒好,还主动牵起了人家的手。
方牧不由得频频看了那人好几眼,这人莫不是对少爷下了什么迷魂术吧?
江之轩拉着青年男子进了轿子,方牧一脸忧心忡忡,示意轿夫起轿。
而后,一行人离开了这山间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