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小四喜

32、归来

　　“快趁热喝了，”洛湘把一大碗糊状的东西递到庄箐嘴边催促道，“从中午就开始炖了，补身子的。”
　　庄箐看着眼前褐色的黏黏糊糊的一碗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最近不知为何爹爹总是变着法的给她补身体，她明明就没生病啊，庄箐泪。
　　“爹爹”我等会再喝行不行？
　　“不行，凉了会损失药效的。”洛湘认真的把补药推回庄箐嘴边。
　　“那”喝一半？
　　“全部。”庄箐那点小心思完全瞒不住洛湘这个当爹的。
　　庄箐苦着脸给洛湘身后的夏荷使眼色。
　　“不行，说什么都没用，我就在这看着你把它喝光。”
　　庄箐现在完全知道庄馨被逼着写大字时是什么感受了。
　　“咳咳。”闷头灌完一大碗糊糊庄箐紧接着就灌了一壶茶水，然后吧嗒吧嗒嘴，嘴里的味道那叫一个“销魂”。
　　亲眼看着闺女喝完了补药洛湘心满意足的给她擦擦嘴，然后笑眯眯道，“我和你娘商量好了，今年我的生辰就在家里过，多请一些朋友来热闹热闹，你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咱们提前把人家给定下，等过两年你及了茾咱们就把人给娶回来。”
　　“咳咳、咳咳。”庄箐一下子被口水给呛住了。
　　洛湘连忙上前来给她顺后背，嘴里心疼的数落，“你说你急什么。”
　　过了一会，庄箐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洛湘，“爹爹，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说给你找个未婚夫郎，”洛湘也不给她擦汗了，点着她的额头埋怨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应酬晚了就随便宿在外面，殊不知外面那些个都是奉迎惯了的，哪个能对你真心实意？你若是有个夫郎，凡事知冷知热和你一条心过日子，我也能少操些心。”
　　慈父模式全开的洛湘说着说着眼就要红，庄箐哪里还敢跟他理论，自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全哄着他开心要紧。至于这事，咳咳，还是先去探探娘的口风好了。
　　某日，书房。
　　“这事你找我有什么用？”庄鸿悠闲地喝着茶水翻着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我一不同意你爹爹就说我心里没你这个闺女，再辩驳两句就要跟我翻脸，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哄回来，他就瞅准了用这法儿治我，哎，我也没招啊。”
　　庄箐看着她在这唉声叹气地跟自己叫苦心里那是极度的不平衡。你为了哄夫郎当然不在乎了，我可是直接受害人，先不说最后到底能找个什么样的，光是还没成年就先订婚这件事就让庄箐简直不能想象。童养夫什么的，罪恶，太罪恶了。
　　这又是应酬又是外宿的，庄箐思来想去也就上次赴周琳的约时因为累极所以就在外边宿了一宿。当时一点也没当回事，谁能想到这“小蝴蝶”把风吹到这儿来了，庄箐咬牙切齿的想，周琳，你可害苦了我。
　　此时正在家躲着的周琳突然背后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哎，愁人。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南风没等到，等来的却是“龙卷风”，庄箐苦笑着摇头，当初写这首诗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碰见过我这种情况。
　　“子清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庄箐擎着酒杯看着王晋欲言又止，“慎之可曾婚配？”
　　慎之是王晋的表字，因着王晋刚从京城回来，因此庄箐今日约了她在这傍杏楼为她接风洗尘，依然是宴请县令的那个包厢。
　　王晋夹菜的手顿了顿，“不曾，何事？”
　　庄箐摆摆手示意她先别打岔，“那可有心上人？”
　　“嗯，也不曾。”
　　“那你帮不了我了。”庄箐颓唐的自斟自饮起来，完全把王晋当成了背景板。
　　“不过，”王晋伸手按住酒壶壶口不肯让她再喝，“我有一个朋友，她倒是两者皆符合。”
　　庄箐歪着头看了她一会，似是在思考，“嗯，娶夫了？”
　　王晋点头，“一夫两侍。”
　　“有心上人？”
　　王晋再点头，“正是正夫。”
　　“好吧，”庄箐长叹了口气撇撇嘴，“虽然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王晋黑线，放开了手，既然已经醉了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有这样一个人，”庄箐想了想然后接着说道，“她年纪很小，还没及茾。”庄箐重重强调了一下“很小”。
　　王晋夹了一筷子菜慢慢的送进嘴里，然后准备就着故事喝酒，因为听起来一时半刻不会结束的样子。
　　“她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很有好感，”说完庄箐重重的放下酒杯，“哈，就在这时候她爹爹忽然说要给她找个未婚夫，”庄箐随手扔了筷子抓住王晋的手，义愤填膺的斥责，“太罪恶了。”
　　王晋憋住笑，用另一只手安慰的拍了拍她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说你朋友会怎么办？”庄箐晃着她的手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撒手的无赖样子。
　　以往在桃花庵的时候其实除了饮茶她们甚少在一起饮酒，即使是饮酒她们每次也都是浅尝辄止权当助个兴而已，所以这还是王晋第一次见庄箐喝醉，却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的，有趣。实际上王晋已经计划着以后一定要多灌醉她几次了。
　　“嗯，那你是怕对方不是门当户对所以你爹爹看不上？”王晋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那倒不是，”庄箐果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在掏心掏肺的说道，“只是我才刚刚察觉有那么点，喜欢他，连下一步该怎么做都还没想好呢，所以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王晋了然，“所以你一方面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另一方面又不想伤了你爹爹的心，是么？”
　　庄箐猛地点头。
　　“怪不得旁人都说你是孝女，”王晋轻笑着放下筷子，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不过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平日里跟你相处往往能叫人忘了你还尚未及茾。你会时不时的冒出些奇思妙想，又常常会做出些惊人之举，枉我比你年长这许多却也有些猜不透你。不过现在看你竟然会为了这等小事愁眉苦脸伤透脑筋，我莫名的宽心不少，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讲到这里王晋自己忍不住摇头又笑起来。
　　庄箐只觉得眼下不应该是松懈的时候，可是醉意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于是顿了顿也跟着笑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庄箐笑着笑着回过神来，不依不饶的要她别岔开话题。
　　“哎，”王晋摇头叹息，“那你可问错人了，若是我那朋友定不会为这种事情纠结，她会先订婚，然后继续与心上人培养感情，等到与心上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之后就娶他做正夫，然后纳未婚夫为小侍，若是与心上人感情不顺，那就娶未婚夫为正夫，将来有了喜欢的再纳做小侍。”
　　庄箐被她一席话惊的目瞪口呆，舌头有些发麻，“那，那正夫若是容不下那小侍呢？”
　　王晋好笑的看着她，似乎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一般，“那就更容易了，正夫若是心上人，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侍若是心上人，那就另置宅子不让他们处在一起就是了，或者，纠个错处把正夫休了，提小侍做正夫。这不都是办法么？”
　　庄箐听完这如绕口令一般的话，顿时觉得三观都被刷新了，脑袋里嗡嗡的响，“怎么可以这样？那不是心上人的人便不会难过了么？”
　　王晋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心里也不免有些触动，“可惜事实就是如此，相比于旁人，人都会只考虑选择自己在意的，至于其他的，大概就不怎么重要了吧。”说完看着手中满满的酒杯沉默不语。
　　庄箐甩甩头稍微找回了些理智，忽略有些摇晃的身体和迷离的眼神，几乎是义正言辞的说道，“这是不对的，你，你若是真心爱一个人，就应该只娶他一个，左拥右抱的算什么呢？！爱他就应当全心全意的对他，不欺骗他不背叛他，否则总有一天爱也是会耗尽的！”
　　说道激动处庄箐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像这样百般算计得来的爱，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爱未免也太自私了！”
　　咣当一声，酒撒了，庄箐吼完这一嗓子就不管不顾的醉过去了。不过王晋却好似被定住了一般愣愣的看着自己沾满了酒水的右手，脑海中的记忆四处乱撞把胸口都给撞酸了，以前也有人跟她这么说过的，她记得。
　　原来，时间给每一段重要的记忆都打了个结，只等着命运去一一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