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小四喜

22、猜忌

　　蝶衣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某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把它看穿似的。
　　其实从来都是这样，凡事只要一牵扯到王晋，蝶衣就会像是凭空矮了一截似的。为什么呢？蝶衣也不止一次的自问，也许只是因为在心里自己早已把她捧在了那高高的云端之上，而把自己给贬到了低低的泥汤之中了。
　　另一边，蝶舞的数落却还在继续，一字一句像是打在蝶衣的心上，激起阵阵的痛，“你年纪不小了，蝶衣，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风光的时候么？醒醒吧，那王晋若是真的在乎你，又怎么会任你在这风月阁耗费如此大好的青春，日日周旋在一群如狼似虎的臭女人之中呢？”
　　看着蝶舞眼中的不屑，蝶衣有些慌了。
　　“她，其实也是很难的，我”蝶衣才说了半句眼里的泪就止不住的簌簌而下，像窗棂上滑落的雨滴，曲折连续，也像是蝶衣多舛的命运。
　　蝶舞像是彻底被这句话点燃了怒火，“哪个不难？你不难，还是我不难？至少她还有个做尚书的娘，有个嫁入侯府的哥哥，你呢，你有什么？你所能倚靠的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好颜色好皮囊罢了。蝶衣，听哥哥一句劝，算了吧，给自己留条后路有什么不好呢？难道非得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你才能彻底死心么？”
　　蝶舞不断抛出的话让蝶衣泣不成声，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都是从前记忆的剪影，而其中出现的最多的就是自始至终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人。
　　王晋，我的王大人，若是能不那么爱你，那该有多好啊。
　　蝶衣禁不住回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随她一起来的明明有好几个青年才俊，自己却是在第一眼就把她给瞧进了眼里去，至此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或许这就是缘分，蝶衣抱着这个念头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从此她常常会约自己一起出去游湖赏月，闲时也总爱听自己为她抚琴，甚至有的时候她也会闲弹几曲，然后两个人就这么休闲的度过一个整天，眼角都是笑意，连空气中都是默契。当时的蝶衣觉得幸福极了，这样的相处简直就是一种恩赐，她仿佛就是天上的星君，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自己的。
　　于是蝶衣祈求，如果上天能让他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是让他付出性命他也愿意。那时的他就连愿望都是卑微的。
　　可惜好景不长，直到那次想到这里蝶衣突然觉得胸口一滞，像是瞬间被抽掉了氧气。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蝶衣喃喃出口，眼神中没有一点神彩，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麻痹之中。
　　“屁话！”蝶舞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到地上，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愤恨，“明明是她占了你的清白身子，她有什么资格不满？你又有什么错了？你唯一的错就是你瞎了眼，看错了人！她王晋和那些来寻欢作乐的臭女人一个德行，都是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伪君子！”
　　“不，不是的，她不是那样的人。”蝶衣拼命的摇着头否认，下唇被咬出了血而不自知，脸上一片凄惶之色，“是我上赶着，给了她，她并不愿的，是我，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蝶衣语气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从前的一例例一幕幕一齐翻涌上来，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哼，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替她辩护，她是个什么人以后自有事实替她说话。只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负心汉的这个名声算是坐定了。”蝶舞口中一片鄙夷。
　　“不止如此，依我看这次跑的这个舟舟和那个叫月娘的说不定其中哪一个就是她的新宠，”蝶舞说着心中升腾起一股隐秘的兴奋，连带着脸上都激动起来，“说不定两个都是也未可知，要不然她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替他们出起了头呢。”
　　蝶衣脑中轰的一声，像是突然惊起一声霹雳，心中虽然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另一面却忍不住往这个方向靠拢，于是猜疑的火苗越烧越旺。
　　是了，以往从未见王晋对风月阁的什么事上心过，这次却突然包庇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伶人，不，其中一个甚至连伶人都算不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如蝶舞所说，她
　　不不，不会的，蝶衣攥紧了裙摆，怎么可能呢？那两个虽有几分姿色，但在这美人如云的风月阁里，他俩却是不怎么起眼了，只不过能称得上是干净清纯罢了，等等，干净、清纯，蝶衣慢慢的咀嚼着这两个词，越是呢喃却越是觉得心中苦涩。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简简单单的形容却恰恰成为了他内心最深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