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铃兰化草鲛人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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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柯……”淡淡的声音从面前飘来，少年仍无法言语，她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没想到头一次便是这样的光景——与其这样，不如从不曾闻。
薇璇已站至他的面前，透澈的眼神望着他，终于有了点波澜。
她纤细的手臂伸高，勾住了他的脖颈，褐色的脑袋埋在了他的颈间，轻轻与他的发丝摩挲。
“谢谢……还有……”有一滴略微冰凉的水滴随着少女清冷的话语落在少年的肩上，“忘记我，忘记就不会难过了。”
然后，她退开几步，微微仰着头，用很认真的、与以往不同、终于有了明艳感情的蓝眸看着他的眼眸。
“我要救我的姐姐，一定！以后如果遇见，也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她的眼眸终于不再是冰水般的冷然，明朗的蓝，浅浅泛着海般温柔的涟漪，那样明媚的色彩，却明媚得忧伤。
她笑了，很纯净的笑容，也是她少有的笑容，就像夏花在最后时刻努力地绽放。她揉了揉鼻子，孩子气地说：“怎么办，忽然不想走了……”
夜圣柯向前一步，跨过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距离，轻轻伸手揽住她，将她的脑袋紧紧贴在他的心脏，闭着眼，阻止那辛酸的东西破茧而出。
早已想过这一天，却没想就这样突然到来了。
曾经说过的诺言，说好不消失就不离开的话语，清晰回响，但始终无法在舌尖形成他的质问——终还是不舍得让她难过啊，多希望能减轻她的悲伤。
他想说——那就不要走了……
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有一天可以拥抱真实的你，多好……”
夜少年呢喃的话语震进了她的心海。真实的吗？如果我们早点遇见，才可能吧……不巧，我们相逢的是错的时间；还好，我们遇上的是对的人。
过了许久，薇璇才慢慢退开，低着头，用手抹干眼睛才敢抬起头，眼眶发红，却笑弯眉梢，腼腆干净得像希腊神话里铃兰精灵化身为花前最灿烂的容颜。
两步迈到夜少年的面前，飞快地在少年的唇角啄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回原位，声音含含糊糊：“这次，不是为了维生啊。”
“如果真的能活下来，能完完整整地活下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算了，你还是忘了我吧！我记得就好！”
言罢，一步步转身，背对着他，张嘴，却是无声——再见，但愿还能再见。
就像耗尽了一切气力，离开那命格就像最完美匹配的齿轮一样咬合的少年，她终归是轻飘飘的魂魄。飘到窗边，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跳了出去。
夜圣柯温润的指尖触过颈上的一点冰凉，那不化的泪滴，胶着在指上，在月光下闪着凉凉亮亮的光芒，宛如鲛人泪珠。将那滴泪挨近了唇边，凉凉的、冰冰的……
哪怕只是灵魂，还会哭泣吗？宝宝，终究是让你落泪了……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煤气那刺鼻窒息的味道，熊熊的烈火在身后骤然燃起，灼烧着脊梁有铭心刻骨的疼痛……
强大的冲击波撞击在她身上，撕裂一般。没有哭喊，湖蓝的眼眸镌刻着一种执着，用力扑倒前面相仿的女孩牢牢护住，瞬间，火光漫天。
“姐姐！——”寂白的病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回荡不去，化开浓浓忧伤。全身裹着厚厚纱布的女孩倏地睁开眼，湖蓝的眼眸里蓄着泪花，空洞得如同一潭死水。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姐姐最后的声音——
‘薇璇！不要走！——’‘不要走！——’……
咬咬牙，毅然拔下手背的针头，任凭血液逆流染红了指尖，不顾身上的痛楚，蹒跚地走向病房门。
颤巍巍地旋开门把，门外站着的少年已恭候多时的模样。发丝有些湿漉，肩袖早已被滴落的水珠晕湿一片，有些狼狈却依旧是温柔干净地笑着。
“夜……圣柯？……”少女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执拗地偏过脸，不愿他看见她丑陋的模样。
“宝宝。”
“你为什么要来？”言薇璇的声音清冷淡漠，唇被贝齿咬得生疼。不是说好了忘记吗？她都可以只当是一场梦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外面在下雨，出去会感染的。”夜圣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小心地藏匿着遍心的疼，“如果你是要去找你说过的春水潭绿，我替你找到了。不要出去了。”
“你……”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就早已知晓了吗？……
言薇璇诧异地接过夜圣柯递来的透明小盒，里面莹亮的两抹绿竟真如两汪晃动的碧潭。
“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让我去找这一样东西。不管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你可以好好活着，我说过要让你好好活下去……”
“匿名信么？”大概是佐巫婆。
“宝宝，我知道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还是会为了你姐姐那么做。我替你找到了潭绿，你答应我，要陪我去寻青鸟，好不好？要陪我直到寻到青鸟……直到一起闭上眼……”夜圣柯涩涩地弯着嘴角，伸出手将裹成小白人的少女轻轻揽进怀里，“终于碰触到活生生的你了……真好。”
耳畔清晰的心跳盖过了姐姐那令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的悲唤。想出声，却喉咙发干，似乎所有水分都汇聚到了眼里。
圣柯，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到那时，我还有什么勇气离开？说着想完完整整地活下去，可是根本没有办法的！你知道么？……
“宝宝，要好好的。我们注定了命格相持，就一辈子都变不了了。——你在，我就一直都在！”夜圣柯定定地看着言薇璇，嘴角的弧度永远都不会消失，锃亮的瞳眸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薇璇看着那亘古不变的弧度，莫名地想哭。
“圣柯，忘记我……拜托！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我会没有离开的勇气的——这样飘忽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会破灭成烟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牵挂！
秋天来了，窗外的树叶从鲜绿变成了迟暮的枯黄。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轻轻翕动了两下眼皮，层层纱布包裹下的脸有些憔悴。嘴唇出奇的苍白，微微动着，无意识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医生！医生！我女儿是不是要醒了？！”
“妈咪在这里，睁开眼看看好不好？都三个月了……要是连你都醒不过来，妈咪就随你们去了算了，孩子、我的孩子啊……”
哭声闯进了她冗长的梦里，床上的女孩费力地睁开眼，碧绿的眼眸如同一池春水，晃着温热的光彩，甜糯糯声音此刻却不是很好听：“妈咪……”
“小初……孩子她爸，是小初……”言妈妈捂着嘴，另一手拽了拽言爸爸，积蓄了许久的眼泪瞬间爆发出来，却不知是喜是悲。
“爸爸……璇呢？……”碧绿的眼眸环视病房一圈却没有寻到最想见到的那个人。看着爸爸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妈妈泣不成声，言汐初咬住了唇，硬生生卡住了呼之欲出的泪水，“不会的……我能感觉到，璇一定还活着……一定……我们是双胞胎啊……怎么能丢下我一个！……”
十五岁那年雨季，言家所在公寓发生煤气爆炸。
人员大量受伤，幸得保命，唯独言家姐妹一死一危。
昏迷三个月后，醒来的是潭绿眼眸的姐姐言汐初。
故，宣布次女言薇璇死亡，在爆炸中，尸骨无存。
没有多久，言家夫妇便带着唯一的女儿搬离了那个伤心的地方。
那个发生爆炸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一场爆炸里死去的那个女孩的模样与名字也渐渐被时光遗忘……
中考倒计时的数值飞快地缩小。
夜圣柯趴在课桌上听着窗外叮咚分明的雨声，抓紧时间休息疲惫不堪的神智，嘴角却是噙着笑。
下着雨的空气有些阴冷，不禁想起十个月前的这种时候，女孩总是边抱怨他淋雨必病的体质边为他冲泡温热的药剂。现在的他，已没有那么弱不禁风，虽然还是那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却已强大起来。
几个月连续不断的魔鬼体能训练，让他从一开始系着一根白带的零基础菜鸟爬升到了黑带六段的位置。每每听师傅师兄夸奖，他总是想笑——那是你们没有见过她：那个强大到无从保护的女孩。当他真正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她的时候……宝宝，你在哪儿呢？
“唉，你们这些学霸真好，这次统考就直接被高等部预录取了。”
“就是啊，中考什么的最讨厌了……”
“哪里哪里，我还嫌发挥不好。”
学霸与渣渣的对话在耳边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夜少年微微扬了扬嘴角，意识越来越朦胧。
“圣柯啊，老师很看好你哦～要继续加油啊。”帅气的班导走进了班级，在夜圣柯座位边弯下了腰。语气温和，那话语更是绘成这个燥热的夏天最美的风景——
“高等部通知下来了，你被高等部二年破格录取了。那么难的试卷，近乎满分，很优秀呢。”
破格录取吗？……
“谢谢老师，谢谢……”
小少年喃喃着又陷入梦境，脸上的笑却是一点都没有褪色—
就像做梦一样呢。这样就有资格竞选学生会长了吧？……
宝宝，你说过的，我都一件件做到了呢。所以，能不能早一点点出现？早一点回到我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铃兰化草鲛人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