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吻过双生蔓》蜗牛夏苒

30、擦肩回首是路人

　　哭累的小少女扒在夜少年身上昏昏欲睡，身体里的能量似乎在以感觉得到的速度流失。狠狠咬了下唇，虽然痛楚一点都不真切却也让她醒了过来，强撑着起身：
　　“我没事，我想睡觉。”
　　还是把他当作路人吗？夜圣柯涩涩一笑，扶着麻木的腿站了起来，推开柜门抱出几床席被，铺在了床边的地板上——“你睡床吧。”
　　“不。”薇璇努力撑开打架的眼皮，坚定执着地摇头，“我不能一直麻烦你。”
　　都好几天了，至少，也该是朋友吧？如此，比一个路人还生疏——就是我们间的关系吗？！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几句话在胸腔里翻滚几周，将要出口，凝视着女孩的倦容不觉噤了声——她已经很累很难过了，该好好休息的。
　　扯开笑容，夜圣柯的声音温和如故：“女孩子就应该被照顾的，去睡吧。”
　　正要将被角拉好，五只葱白长指扣住了他的手腕，冰凉冰凉的，即使在如此闷热的夏夜也有些受不住。
　　“我不需要照顾！”薇璇的声音忽提八度，又慢慢降了下来，“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直接受你的好意，我会不好意思再呆下去的。”
　　夜圣柯的笑容凝固了，轻轻拉下冰凉的手，上齿哆嗦地磕蹭着唇：“我知道了。”站得笔直，无声地收好小提琴，背对着地铺侧身对墙睡了下去。
　　是生气了么？
　　薇璇的食指在鼻尖蹭了蹭，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些难受。紧紧地咬着唇，却不知该做什么——以往这种情况，都是汐初笨蛋自己先气消了缠过来，而对其他人她鲜少有这种感觉……这怕是除却汐初之外的第一次……
　　心底默叹一声，薇璇就着铺得差不多了的被褥躺下了。
　　床上地下的错位，背对背的无言……
　　…………
　　翌日，灼眼的阳光早早地爬进了屋。
　　夜少年对着墙数着窗外树叶斑驳下闪烁的光点，身后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睡在地上的女孩怕是还没有醒——就算醒了，他也不知该以什么模样去面对她。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墙上的光斑也渐渐凝聚在一起，抹匀了整个墙面，不变的就是那一片死寂。
　　【一直接受你的好意，我会不好意思再呆下去的。】
　　昨天的话忽然在耳边闪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少年脑海中形成。
　　如此如此的安静……不会是……
　　越想越感觉全身发凉，沉重得难以呼吸，夜圣柯犹豫地将身体慢慢侧向床沿，目光所及的均是熟悉的摆设，沉寂仍在行进。
　　再转过去一点点就可以看见了，只要再一点点……
　　心里很清楚明白，可身体就像僵化了一般，无法再侧下去一分一毫。周围的空气、阳光，时间全凝固在了沉静里。
　　“小璇，”夜圣柯试探地唤了声，嗓音有些干哑，就像落入池塘的露珠，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方才的呼唤很快便融在了寂寞里。
　　也许是还没有睡醒吧……
　　夜圣柯自我安慰着，却也积攒了些许勇气，把心中郁结的话语一吐为快的冲动越来越难以抑制，最终还是吐露了出来：
　　“小璇，不要把我当陌生人好不好？我不强求你把我看得很重要，但至少在朋友的席位上给我留一个空可以吗？不要说你有把我当做朋友，你一点都不肯依赖我，处处怕麻烦我，会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分明是对路人才有的表现嘛！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你知道吗？因为只有我才能看到你，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也应该不一样啊，能成为你活下来的纽带我真的挺开心的……我知道现在的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谁都不肯轻易相信，但能不能试着相信我呢？哪怕一点点也好，只要你不会再活得那么累。也许……我才是你最不愿相信的人吧？也对，睁开眼受了伤，自然会认为与第一眼见到的陌生人逃不了关系……但我很开心能认识小璇你，真的，就算这是用我一辈子的好运气换来的，我也满足了……”
　　“啪嗒——”听见什么掉落的声音，夜少年立刻翻身坐起——
　　一片静默，房间里根本没有除了他之外的人在……
　　“原来还是走了。”夜圣柯颓败地滑坐在地铺上，被褥还是凌乱的，摸去已没有了温度。
　　夜圣柯拉起薄被半盖在膝盖上，靠在床上，仰着头，疲惫地闭着眼，却带着微笑：“像个傻瓜一样……”
　　微张着嘴，深呼吸着，期望减轻胸腔里的疼痛。
　　阳光一点一点挪动，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嘴唇逐渐干涸，却还是难受得像窒息。偏了偏头，将脸贴在冰凉的床架上，困乏得想要睡去，脸颊感觉有暖热的气息流过，嘴唇也像是被什么柔润的东西覆住，不再那么干燥——
　　呵呵，夜圣柯，你都傻得出现幻觉了……其实这几个星期的经历才是一场梦吧？……
　　有些艰难地眯起眼，目光有些迷蒙，看到的也不过是阳光的暖黄色泽。
　　苦笑一下，却感觉嘴角被什么咬了一下，那覆住嘴唇的水润不见了，脸颊那越来越明显的气息也远离了。猛地睁开眼，夜圣柯的眼睛一时难以接受明亮的色调，抬手挡了一下，却触碰到了一片柔软冰凉的肌肤，眯着眼将目光移了过去，捕捉到那一抹不含杂质的海蓝——
　　“宝宝！”
　　行动比思维更快一步，已将蓝色的身影紧紧抱紧了怀里。
　　感觉到少年的颤抖，薇璇犹豫地抬手，轻轻顺着少年的背脊拍了拍：“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骗人！”夜少年的手臂松了松，却倔强地不肯放开，把下颌抵在薇璇的肩膀，孩子气了一回，“明明起床就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薇璇的手僵了下——原来自己又消失了吗？连他都看不见了吗？……
　　“可能……是时候到了吧，要走了。”
　　“我不许！我不想让你就这样消失啊！”夜圣柯的声音又有了几分嘶哑。薇璇的肩膀上有几滴温热迅速渗入衣料，与那冰凉的体温相比，灼热得足以烫伤每一寸肌肤。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横亘在心尖，有种窒闷的感觉却忘记如何呼吸。怎么，会哭了呢？连她都是鲜少哭的呀，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么……
　　想了许久安慰的话，可自己都无法知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什么话都苍白无力。薇璇最终还是浅淡地笑了笑，揉了揉夜少年软软的头发：“其实，认识你，我也很开心啊。我只能说，尽量不让自己消失吧。”

　　灿烂了几天的太阳总算消停了，天气有些闷热，阴沉沉的，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薇璇惬意地倚坐在窗台上，慵懒地翻看着手里的书。窗边是整洁的书桌，夜圣柯正写着假期作业，偶尔抬头看看像只猫儿似的女孩。
　　难得能这么靠近窗户呢……
　　薇璇眷恋地望着蓝天，虽然阳光什么的并不对她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每每让她感觉无力疲惫——其实，也是喜欢那在阳光下舞蹈的感觉的呀……
　　又抬头看了眼璇少女，夜圣柯终于放弃了与作业纠结混战，叹了口气，把书本合上放好，站起身，带笑拍了拍薇璇的肩膀。
　　“嗯？”
　　“我们出去玩吧！”夜少年轻轻扣了扣玻璃窗，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你都望眼欲穿了。”
　　“诶？诶！”薇璇不好意思地撇过头，跳下窗台，冲进浴室梳洗。
　　不消一分钟的时间，小少女便整理好出来了，虽还是那副兴趣缺缺的表情，但眼里的期待怎么也挡不住。
　　“像小孩子一样。”夜圣柯忍俊不禁，瞥见女孩那怨念的眼神更是开怀，拿起门边的伞，自然地拉起了女孩的手，“可不能走丢了呀。”

　　走在街上，虽都是常见的店面人流，也因足月没见而有了些新鲜的意味。
　　“这边。”夜少年笑得开怀，气定神闲地拉着薇璇少女的手穿梭于小巷间。
　　“去哪？”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夜少年卖定了关子不肯吐露一字。前面走来熟悉的人，夜少年急忙刹了车，把薇璇拉到了自己身后。
　　“诶？！圣柯，暑假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你呢。”路过的同学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模样，有点超龄生长的迹象，激动地拍了拍瘦削的夜少年的肩膀，看得薇璇皱眉——真是不懂得控制。
　　“我这段时间都在家。”夜少年也自有超人定力，被那么用力地“袭击”了，也不过是皱了一瞬的眉，笑容依旧。
　　“诶？哦！”大老粗同学了悟地看了眼薇璇，笑得很憨厚，“原来是在家陪女朋友啊，呵呵，长得怪漂亮的，圣柯啊你命真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呵呵。”
　　看着那粗壮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薇璇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意思——是看见我了么？”
　　“……”夜少年也诧异异常，看着少女说不清道不明喜与悲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如同三月春风，“这样岂不好？小璇这么可爱，就该让全世界看到啊。”而不是只有我才能看到你的悲伤，与世界一起，你才更有安全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