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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此情并非伊人心 ...

  •   我听苏慕说的这般,才知道苏彦是如此痴情。不禁喃喃道:“淼淼身世凄楚,是该对她好一些。”
      苏慕听了苦笑道:“我的傻姑娘,你莫不是把淼淼错当了微云罢?”
      “你与我讲了这么多大燕国的皇族秘史,难不成都是在与我讲戏本子?淼淼不是皇城中人?”
      “唔,淼淼的确是皇城中人。只是她哪里的来得才德容貌敢称一声‘微云公主’!她不过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在公主落难之时曾出手相救。兄长偶遇她卖身翘楚阁,便将她带了回来。”
      我面色沉了沉,原来苏彦说的报恩,并非报自己的恩。淼淼救过微云,苏彦将她带入府中左右是离不开这微云公主的情面。究竟是如何的深情,将恩情的女子带回家中。
      苏慕似乎没有发现我在出神,还在说:“那女子本就是个轻浮之人,我兄长带她回府中,腹中竟已怀胎。许是歌舞坊那种烟柳之地,沾染的水性不堪。”
      “那,那,那腹中胎儿不是苏彦的?”
      “自然。”
      “可见你那兄长对微云是如此的情深意重。”我不禁喃喃道。只因要报一个恩情,将一名并不甚熟识的烟柳女子带回家中。他作为一个朝中重臣,也不知有没有过这般举动在寻常人家会怎样看他,朝中臣子君王又会怎样看他。
      苏慕默然。转而苦笑,“微云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么?
      我沉了心,只觉得周身又冷了几分,拢了拢怀中衣襟,哑声道:“这世间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恨别离、怨长久。心爱之人离去,而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一定很难过。”
      苏慕将手搭在我头顶,他的手柔软纤长,掌心并没有温度在我发间摩挲。
      “阿萦,兄长他心结于此,对你……嗯……对你略冷落了些,你且体谅他一些。”
      我偏了头侧身对着他。只想躲开他的手。
      “所以你与我说这些,是告诉我不必在他心怀希冀。”
      他倾身做在我身侧,“阿萦,你知我心意如此……”
      “我不知。”我并不想知道太多。这苏府本就不是安和之地。
      我站起身,又往前度了两步。
      “苏慕,我与苏彦的婚事本就是一纸婚书亲指,与他情谊甚浅。今日他却与我说心仪于我,我嘴上不言说什么,心里却一直不解。我今日来寻你,不过是想心中疑团解开罢了。如今听你说你哥哥他心中伊人原是那前大燕国公主,左右也是与我没有半点关系。自我嫁与苏府,不敢奢望锦衣玉食,那一方宅院是苏彦怜我,将我放置在那儿。苏彦说欢喜我,我心里只是惊了惊,却没有多余的感情。这一点,我甚是清晰。”
      “但是苏慕,你该知道,我本就不是苏府中的人,更加不是邺都城中的人。我,始终都是要走的。”
      苏慕沉了头,替我将裙裳的褶子抚平,手指婆娑着缎子浅浅滑过,低声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
      “可是没办法呢”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眉眼清明光亮,我甚至能够看到自己的在他眸中的影子。我看见自己抱着手臂在他眸子里,无措地听他说:“阿萦,没办法啊……”
      他扯起的嘴角那么好看,白皙的皮肤宛如白瓷,嘴角翘起的弧度,眼尾伸出浅浅的纹路,一切是如此赏心悦目。眸子里却是略略着绝望。
      “你要走,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我一直是一个无用的闲人而已。文不能中举,武不能杀敌。”他自嘲一笑,“阿萦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明明做不到心里却是很不甘心呢。”
      我想了想说,“苏慕其实不喜你哥哥是么?”
      他虚虚眯了眼,缓缓道“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我狐疑了“嗯?”了句,却听他说;“分明是我先遇到了你,分明是我先爱上了你。却是他娶了你。那红烛燃不尽的胭脂泪,却为他而流,我怎会喜欢呢?”
      我听得面红耳赤,心想着何苦跑来此处受这一番尴尬。
      心里只想着找个什么托辞好脱身才是。
      正巧着听到叩门之声,声声急促,我急忙道“进来。”
      那丫头伏在门栏上,双手扣在红木上,一张清秀的面庞此刻额角出了一层薄汗。眉尾的那一颗红痣闪着汗珠,倒是俏丽的紧。
      我是识得这丫头的,每每淼淼到我院中她便跟在淼淼身后小心搀扶。我尚是记得她的,淼淼常唤她一声“斯年”。
      我掏出了汗巾附在她额角,“什么事那么急?”
      斯年双眼红肿着望着我,淡墨般的眉皱着,哭诉道“大夫人!二公子!快救救我主子,快救救我主子!快去看看罢!老祖宗把大公子拦在祠堂里不让出来,主子那里也被人拦着不让请稳婆进来。门外的丫头们都急哭了,说是这般拖着,是要、要……!”说着又开始嘤嘤地哭起来。
      我脱口而出“淼淼并她腹中孩儿怎样?”
      斯年咬着手中的帕子,双眼垂泪道“主子她,是个福薄之人呢……”
      我眉尾跳了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拉着斯年便出了门。“奶奶她怎么了?”
      斯年拿手背揩了揩泪,道:“老祖宗这次可真真是怒了,祠堂下了锁,说要将大公子锁在祖宗牌位前静思己过。也不知大公子哪里的过错。”说着一个抽噎,接着道“主子她在房里哭喊了半日,嗓子都哑得不成样子,老祖宗守在门前,说是不准让任何人进去。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却是一个办法都拿不出。此番,此番斯年也是没了办法,只好求大夫人您救救我家主子吧!”说着双脚一软屈膝跪在我身前。
      我“哎”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忙过去扶她。却被苏慕一个箭步过去将她捞起,横身在我二人中间。
      苏慕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也想想,兄长他尚拗不过奶奶,你便是过去了也是徒然增加一顿骂。”
      我眯了眼睛,“你都知道是不是?”
      苏慕低着声音道“奶奶往日里最重子嗣,如今这番做法必定是怒极。奶奶素日宠爱的兄长都已被锁在祠堂面壁静思己过。你便是过去了,无非也是陪他一同面壁。”
      我听他这么说,抿了唇不说话,心中思量着苏彦此时跪在祠堂里心中又是如何?
      邺都城中重孝道礼仪,苏彦虽是远征杀敌的铁甲将军,到了苏府也只是奶奶膝下的孙儿。这意愿是无论如何不可忤逆的。
      他对微云的情谊至此,眼下里他需遵奶奶意愿。可不曾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又是如何。祠堂里厚重的青石,在这样的寒雪天里更是凄冷刺骨。不晓得他跪在那里,又是怎样的心境。
      我伸手拉了一个蒲团,问斯年“奶奶可与你们说些什么?”
      斯年方张了嘴却被苏慕打断道:“祖母既然如此做法毕竟有她的道理,你且陪我坐一坐,待这事过去了……”
      “待这事过去了,淼淼并着腹中孩儿便一同没了!”我不禁有些气恼。
      苏慕将双手按住我肩上,“阿萦你听我说,这个时候万不可意气用事。”
      我打开他的手;“我知道你一贯不喜你淼淼,嫌她出身微贱,烟柳之肆卖酒当歌。可今日里不能不去,我往日里见淼淼的小厮行事谨慎,恨不得将她脚下的石子都踢了去怕硌了脚动了胎气。当下是待产之时,我也曾读过一些生产医术,这样下去一直拖着,胎儿不息,会生生闷死腹中啊!”
      苏慕皱了眉,“她死活是她咎由自取与你何干!她做的那些勾当拿她的命来都不够还!”
      我伸手挣开,再也不理会。凭空背对着他说:“你嘴里有多少真话,你隐瞒了我多少,你对你哥哥的记恨,连带着对淼淼的记恨。你难道都糊涂了么?”说完捞了帘子闪身出去了。
      离开的时候恍惚听到身后苏慕咽了一声苦笑,“怕是真糊涂了……”
      出了院门我将手中蒲团递给斯年,道:“你将这个带去祠堂,再去管事那里讨一盆炭火,苏彦今日方淋了雪怕是会寒气沁骨。”
      想到苏彦与我说的那些话不禁耳朵热了热,我蜷了指抚了抚耳郭。
      “我去看看奶奶,记得吩咐稳婆今日便宿在这里,不必离开。告知你剪秋姐姐,让她拿了桃木奁里的金珠去找邺都最好的问胎大夫。将这些事情办好,到城外找一家刚诞下孩儿的母亲,请她来做淼淼孩儿的奶娘。”
      斯年将蒲团抱在怀里,吸了吸鼻子道:“奴婢记下了。大夫人,您对主子的恩情,斯年……斯年……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了!”说罢又要跪下。
      我不禁摇头,“你若是再跪一跪拜三拜,可要耽误时辰了。”
      斯年听我这么一说,将头磕了,急急忙忙小跑了过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想着真是一个忠心的小奴。
      然,待我到厢院时,淼淼的哭声嘶哑地没了力气。奶奶手执一根檀木杖,端坐在淼淼门前,一干小厮婆子跪在脚下抽抽啼啼。
      我上前去躬了躬身唤道“奶奶。”
      奶奶微微睁了眼,“哪个丫头那么不懂事,将你喊过来了?”
      我将身上狐裘脱下,披在她腿上。
      “这三九寒天,奶奶身体往日里虽是康健,可这寒气忒重,奶奶又是坐在屋外,若是冻着了,这孙媳可是要担心的。”
      她半睁的眼睛眯了眯,抬起眼皮懒懒看了我一眼。
      只道“你倒是个好孩子。”
      我躬身道,“适才剪秋与我说,刚从城外十里坡购了一些松木碳,燃起来无灰无尘似有琥珀香弥留其中。奶奶何不去孙媳那儿烤烤火,暖暖身子。”
      “连你都来诓我回去?”
      我那帕子遮了眉目,“奶奶瞧你说的,孙媳哪敢诓你。”心里暗叫不好不好,这奶奶都成了人精了,什么都看的清亮。
      “这天儿冷得耳朵都冻掉了,孙媳是想着奶奶身体,想让奶奶暖一暖,怎么就是诓奶奶了呢?奶奶你此番可是冤枉孙媳了!”
      奶奶眯了眼睛不说话,倒是身旁陪在奶奶身旁的苍岚姑姑一把将我拉过来耳语一番。
      “傻孩子,你当老祖宗是闲来无事在这儿的么?老祖宗这是在为你做主!你嫁来府中没有子嗣,那小妇人诞下孩儿,立长为嗣,必将扶为正室,那时大公子夫人你又该如何?”
      我喉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说苏彦的报恩之心还不至于如此,还是说那孩儿本就不是苏家孩儿?何来扶正一说?
      那姑姑继续与我说:“大公子夫人,你往日里宿在扶桑院中除去每日问安,一直淡薄安分。老祖宗知晓你不爱争什么名利位分,可是你毕竟是明媒正娶披了凤冠霞帔嫁过来的。正经八百的苏夫人苏家长母,那小妇人本就是个下贱之人,有何资格与你争抢!”
      我面色略略尴尬,我那往日闲散惯了竟被看成淡薄。且那姑姑看着温婉,却不想依然嫌隙淼淼出身。心想着邺都城原不似东篱一般,以出身视人委实颇伤。但又想起东篱嫁女从不嫁有妇之夫,娶妻亦只娶一人而已。今次这番三足鼎立的局面十分窘然。偌大的邺都城也不能够和谐处理家庭内部矛盾的根源。
      我悄声问道:“奶奶心疼我,我自是心知。那此番,依苍岚姑姑看,奶奶要怎么做?”
      苍岚道:“自是不可诞下。”
      我沉沉一颗心,“奶奶这是铁了心?那淼淼若是不测该如何?”
      “公子也是这样担忧,被老祖宗骂了一顿锁在祠堂。夫人切记慎言啊。”
      我想了想,“可那孩儿毕竟没有罪过。”无端就没了性命,倒真是福薄。
      奶奶这时抬了眼,“没有罪过?!这孩子不是我苏家骨血,却来鸠占鹊巢,此番狼子野心我定是不饶!”
      我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如木。
      顿时浑身一颤,冷汗津津湿了衣衫。
      一旁的丫头婆子都瞪大了双眼,奈何双眼因哭的太久肿如核桃,眼睛好像圆不溜秋的鸡蛋划了条缝儿。
      嘤嘤的哭声也终于断绝。
      我不知奶奶是怎么知道淼淼腹中不是苏彦的孩儿。但如苏慕所言,奶奶这次怒极。她一贯的喜欢膝下子孙享天伦乐,无奈府中却是子息薄弱,好不容易有个身怀有孕的淼淼,腹中却非苏家骨血。此番心生怒气,要惩治淼淼。
      如此一来,我还真真是不好插手其中。
      我只好兀自抱了个汤婆捂着手,面向奶奶躬了躬身,“此番孙媳不敢造次,孙媳乏了,便退下了。”眯着眼睛看见剪秋微微喘着气向我点了点头。回首冲苍岚姑姑轻轻一笑。“姑姑且忙吧。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唤来“剪秋丫头扶着我”,剪秋心里意会小声咕哝着“主子近日不知怎么了,瞌睡个不停,又不喜饮食呕得没了胃口,怕是病了吧……”
      我轻轻拍打自己的额角,“诺诺诺,说起来还真是困倦的紧。”
      苍岚听了忙拦我,“公子夫人,天寒冬日可注意身子啊。”
      我抚了抚剪秋道:“多谢姑姑担心了。只是微恙罢了。”
      剪秋意会道:“主子这哪里是微恙,分明是伤了身子,呕个不停饭都吃不下。整日里啖一些酸梅,也不知这大冬天的酸梅有什么好吃的……”
      我瞪了剪秋一眼,“就你会多嘴!”悄然看到苍岚姑姑眼睛转了几转。
      苍岚姑姑恍然道:“莫不是……莫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此情并非伊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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