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谷》耶路

16、免费午餐

　　拉兹维埃尔在我们结束了短暂对话之后，又恢复了它的沉默。仿佛一切在发生的都是时间的表象。一切都已经开始，一切又匆匆结束。沿街阁楼的窗里偶尔会漏出一点橘黄的光。隐约听到街道深处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抱怨声，酒鬼的嬉笑声，咒骂声，牲畜粗糙的喘息，还有断断续续的摇篮曲。这一切都让世界显得无比真实，又遥远陌生。我艰难的挪动着脚步，蹒跚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厚重的云层就像一个自闭症患者沉郁不化的心情，稍一摩擦，零星的雪花就开始飘洒起来，继而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一切又开始等待着被淹没。而此刻我的心情却不再消沉，也就是心情不算坏，真的很愉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之初那个喋喋不休的猎人一直没有说话，可是我能感受到他有种力量。这是一种感觉，无法用任何种族的语言来描述。我喜欢靠近这样的人，他们像某种发出温暖光热的源。即使寒冬，冰冻，也无法冷却，熄灭。

　　我们两个，确切的说是我自己，背着一个，终于在要死要活的时候迎来了四处寻找我的伙伴。
　　“天呐！”骑士跟艾米丽一齐发出惊呼之后，又异口同声的责备到，“你真是太胡闹了！”
　　“你们商量好的？”我吃惊的问到。
　　“菲庇特小姐，您遇到什么事儿啦！我们到处找不到您，您去哪儿了？怎么又背了个活人回来？”骑士一连串的问话方式总改不了。“话说这人是死还是活？”骑士将猎人背到了自己身上，“还真重！活着吧？这位仁兄，您倒是吭一声，要是死了我就改拖了，您太沉了！”
　　“他啰嗦吧？”我揉着脑袋问到。
　　“嗯，百闻不如一见”猎人回到。
　　艾米丽没说话，轻轻的搂住了我。好像一个拥抱就可以治愈了所有的伤痛与想念。对我来说，她的拥抱确实有这种神奇的效果。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抢走我钱袋的女人，“抱歉！”
　　“怎么啦？”艾米丽问到。
　　“我的钱袋被人抢走了！”
　　“什么？您说有人抢走了您的钱袋？是何方神圣！”骑士惊讶道。
　　“骑士先生，说来话长，其实也不算抢走……”我不好意思的说，“她救了我们的命，又要了我们的钱……”
　　“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是个漂亮的人类女人，艾米丽，她没你好看！”我有些小介怀，又有些恶作剧般的小得意。
　　“她是个恶魔！”猎人忽然说,“是个出现过一次，就让人永远记得的女人？”
　　“您这是夸她呢？”骑士有些好奇的问。
　　“我没有夸她，”猎人意味深长的说，“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她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可能是因为她太过美丽了吧！很多人都欠了她的钱……”
　　“是呢，她救人会问人要钱的！”我补充道。
　　“那她一定也救了很多的人哦”艾米丽忽然说道。
　　“嗯，她救了很多人。不过……”
　　“不过什么？”骑士着急的问。
　　“听说她救了很多人，却没有救活最想救的那一个……”

　　猎人说到这里，我们都不想再说话了。谈下去也不过一桩伤心往事。这样的雪在下，这样的风从东往西。那些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在旅店里，艾米丽用祛毒术（盗贼会在武器上浸瘁毒药，牧师的这一技能克制盗贼，所以我很熟悉。）驱散了猎人右腿的尸毒。又用了一些我不熟悉的神圣治疗法术治愈了猎人的伤。猎人向我们三个表达了感恩之情，并坚持要请我们吃饭。他喊旅店的伙计给我们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并保证说自己有足够的钱支付这顿大餐。我们很乐意的接受了邀请，毕竟我们全部的家当只有我那可怜的几个铜币，而且大家都已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在吃到高兴的时候，我向大家提出了让猎人入伙的请求。猎人有些吃惊，不过看得出来，他很乐意加入我们。艾米丽完全听我的话，没有任何异议。骑士多少有一点点的犹豫，他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完全的认可。骑士说，“我同意菲庇特小姐的意见，可是我有所保留。猎人先生，请您介绍一下您自己，毕竟我们对您不算熟悉。我们还有两位伙伴，他们现在在另一个大陆。而且……”骑士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许菲庇特小姐对您说过。可是在此我必须再次跟您申明，我们要做的事很危险，您必须慎重考虑是否假如我们！”骑士变得很严肃，眼睛紧紧盯着猎人，仿佛猎人一张嘴，他就可以对所有的话真假立辨。
　　猎人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缓缓说道，“乌苏斯。”
　　“我叫乌苏斯，是个猎人。我跟我的奥嫫相依为命，奥嫫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守护神。我死过很多次，没死成。所以，危险对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
　　骑士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吃惊的问道，“您还有个孩子？”
　　“是只豹子，冬泉双刃豹！它跑哪里去了？我竟忘了它！”我吃惊的喊道。我惊讶自己竟然完全忘了这个二百五的家伙。而周围根本感觉不到它的气息。
　　“我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埋了一个袋子，里面有些弹药，还有一些钱币。奥嫫会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它速度很快，我们吃完之前它就能回来了。伙计，再来块生牛肉！”猎人喊道。
　　“我还在奇怪呢，您说请我们吃大餐，可是您自己弄得跟乞丐似的，哪里来的钱呢，原来让奥嫫去取钱了。”
　　“是这样的菲庇特，我以前打猎，做赏金任务也存了一小笔钱。我埋在了南边的一块林子里，奥嫫记性好，一定能取回来，我们放心吃就可以。”
　　猎人话音未落，一团白色的影子窜了进来，带着凛冽的寒气一闪而过。
　　“奥嫫”猎人轻呼一声。
　　奥嫫看到桌子上的生牛肉，也不管猎人的口令，一甩脑袋，把一个破烂不堪的皮袋子扔到了桌上，撒着欢，叼着肉就跑掉了。
　　猎人本想说几句场面一点的话，可是接着他就跟吃了两斤石头一样，再也张不开嘴了。我把桌上的破袋子扬起来给他看。袋子底下两个大窟窿里稀稀拉拉的往下散落着一些干娑的泥土，偶尔还有几颗子弹壳掉进桌上的汤里。猎人一把抓过皮袋子，看着干瘪的袋子，还有那两个嘲笑般的大黑窟窿。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抬起头看看我们，又看看袋子。
　　“这个叫什么来着？骑士先生，是叫悲催吗？”
　　“不是的，菲庇特小姐，这个按我们人类的文明来说，这个叫……‘霸王餐’。”骑士的眉毛胡子已经拧到了一起，而我也已彻底无语了。

　　大家守着满桌的狼藉陷入了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猎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骑士也笑了。想到这种不靠谱的事，也只有这群不靠谱的人做得出来，我也无奈的笑了。艾米丽奇怪的瞧着我们三个，有些不安的摇了摇我的胳膊，小声问道，“我们没有钱哎，你们还笑！”
　　“说实话，亲爱的，我发现咱们队伍里，除了你，好像没有一个靠谱的了。”我有些恨恨的说道。
　　骑士赶紧把盘子里没有吃完的肉扫了个干净，一边擦嘴一边严肃的说道，“菲庇特小姐，拜托了！”然后也不等我表态就命令道，“艾米丽小姐，快去跟我把车准备好，我们去下个街口等，猎人先生，您也收拾一下，我们在那里汇合！”
　　猎人还在奇怪这样的安排，一脸不解的看着骑士。“要相信菲庇特小姐，她是一位伟大的盗贼！”骑士怀着无比信任的决绝，郑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家快去……”说完骑士拉起艾米丽就跑掉了。
　　猎人瞪着我，我也瞪着他。我明白他在奇怪我会怎样支付这顿不菲的餐费。但是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一拍脑袋，抬起屁股就跑，还一瘸一拐的。
　　“该死！这群混蛋……”看着猎人滑稽的逃跑背影，我无奈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