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人》花尚朵

3、夫妻，有名无实

　　次日清晨，本就习惯早起的冰染被丫鬟的悄声细语唤醒，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才发现昨夜自己竟没脱嫁衣就这么躺在床上睡着了，头上的繁复装饰弄得她这一夜睡得极不舒服，再加上被泪水弄花的妆容更使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狼狈。丫鬟对尹封临没在房里，而冰染没脱喜服就寝的事并不显得好奇，只是见她醒了，极有礼貌地说：“少夫人，我们来伺候您洗漱更衣，公子在书房等您一起去给老爷和老夫人请安。”

　　“嗯，好。”冰染从床上站起身，便有丫鬟拿出新衣为她换上，然后捧来洗脸水，端来漱口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调教的很好，照顾的也是面面俱到。以前在冰府的时候丫鬟不多，这些事情都是冰染自己做的，但是现在她的身份是镇西将军夫人，尹丞相的儿媳，生活自然比以前更加优渥，虽然有些不能适应，但良好的家教也能让她表现得怡然得体。

　　她坐在镜前，看着有些肿胀的眼睛，想起昨晚的不欢而散，隐隐的还有些头痛，真想不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居然如此不堪，还好这个尹封临是真君子，不与她一般计较，否则今早也不会吩咐好丫鬟，看来昨天真的是睡得太差，这样出去给公婆敬茶一定会让人起疑的。

　　正当她苦无良策的时候，昨晚一夜未归的尹封临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四方的白布袋子，只有手掌那么大。“这是冰袋，你拿着敷一下眼睛吧，应该会消肿。”他将冰袋递了过来，神色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只是寻常的夫妻一般。冰染接过冰袋，尴尬的说了一声谢谢，心里不禁无奈，这又是何苦呢？他们两个恐怕是世界上最客气疏离的一对夫妻了！一道圣旨将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听说这是他争取来的，这般执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新婚燕尔该有的甜蜜美好在他们这通通都没有，冰染有些茫然无措。

　　尹封临见冰染接过了冰袋，便转身出去了，再未留下只言片语。他在生气吗？好像是没有，他为自己考虑周全不像是生气了，可是如果没有生气，又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话呢？不过，冰染却很庆幸他的冷待，这样至少不会让她为难。轻轻的将冰袋放在眼睑上，丝丝凉意渗入纹理，缓解了眼睛的肿胀不适，身旁的丫鬟在帮她梳理头发，等她拿掉冰袋再次睁开眼睛，她的头发已经被盘成了另一种发髻，和她未出阁时完全不同，这说明她已经嫁作人妇了，即使有名无实，发髻也时刻提醒着她的身份。

　　待她上好淡妆之后，眼睛上的红肿已经几乎看不出来，镜中的女子盈盈妩媚，温婉动人。她起身走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外回廊里面的尹封临，他较韩言浊更加强壮挺拔，少了那种玉树临风的仙气，却能使人有莫名的安全感，这是昨天刚与她拜过堂的夫君，也是个陌生人。

　　尹封临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身对她说了声“走吧”，就迈步向前走去，冰染注意到了他眼中的落寞，从昨日的志得意满到现在的……哎，真是老天捉弄，冰染突然想，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情窦初开，还没有意中人，被镇西将军看上，将是怎样的欢喜。默默跟在他身后，觉得那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苍凉。他刻意的与她保持着距离，这让她很安心，倘若不是因为早早就认识了韩言浊，这个威武体贴的男人应该值得托付终身吧！但是没有如果，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如何能容得下他呢？他曾经叫她舒儿，可是冰染却全然想不起以前认识一个叫尹封临的男人，她认识的男人极少，韩言浊是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帮助父亲照顾过的病人也只算是一面之缘，想来他只是听父亲说起过这个爱称吧，可是那晚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又隐隐的让她觉得不安，她明明不认识他，嫁给他怎么会是她的愿望？

　　冰染就这么迈着碎步跟在尹封临身后，路上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当真不像一对新婚夫妻。“嫂嫂！”一个悦耳的声音唤住了冰染的脚步，她看见迎面走来的一个年岁与小妹冰岑相仿的女孩子，身着翠青色衣裙，一个发髻松松的垂在左边，上面还插着一个银步摇，显得十分俏皮。尹封临微不可察的向冰染挪动一步，手臂虚揽在她的腰间，状似亲密却没有触碰，但是糊弄别人的眼睛已是足够了。冰染稍微有些僵硬，却也很配合他的善意。

　　这个女子冰染不认得，还没待尹封临介绍，少女就主动开口道：“嫂嫂，我是玉瑶，琼楼玉宇的玉，瑶池仙境的瑶，是这位镇西将军的亲妹妹，当然以后也是你的妹妹啦。”玉瑶不等冰染开口又继续说：“嫂嫂，嫂嫂，你可终于嫁过来了，这府上除了丫鬟便没有年龄相近的女眷，大哥和爹娘又不允许我随便出门，我都快无聊死了，日日都期盼着你快点嫁过来，以后我们作伴可好吗？”

　　玉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冰染想到了冰岑，这两个女孩子的性格极为相近，便自然有一种亲切感，把她当作了自家的小妹。冰染对她微笑着点头说好，玉瑶很高兴的抓着冰染的手摇了一摇，灵动的大眼睛充满欢喜，可见对她是真的喜爱。

　　“玉瑶，不要闹你嫂嫂，爹娘还在房里等着。”尹封临故意压低声调，假装板起脸来吓唬妹妹。可是玉瑶却仿佛对此司空见惯，调皮的对冰染吐吐舌头，附在她耳边说：“他就是这样，刻板无趣，从小就不乐意带我玩，天天只知道习武看兵书，不像嫂嫂你，一看就是有趣的人，走！我领你去正堂，咱们不管他啊！”话音未落便已牵起冰染的手越过尹封临朝正堂走去，玉瑶活泼可爱，尽显少女的纯真无邪，与名门闺秀大不相同，却让冰染有着特殊的好感。她紧走了几步才堪堪跟上玉瑶的脚步。她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落在后面的尹封临，终于看见了他浅浅的笑意，包含着对妹妹的宠爱和无奈，他应该是一个很疼妹妹的好哥哥，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可是当他发现她在看他时，有些尴尬的把笑容收敛了起来，像是刚才笑过的人不是他一样。

　　尹封临和冰染、玉瑶几乎是同时到了正堂，尹丞相和夫人早就等在那里了。尹封临此时紧紧的挨着冰染站着，又做出刚才见到玉瑶时的亲密状，不让父母看出有任何异样。冰染有一瞬的晃神，待回过神后主动到旁边的茶几上倒了两杯茶端到二老面前，恭敬的说：“儿媳不孝，让二老久等了。爹，您喝茶，娘，您喝茶。”

　　冰染谦逊温和的模样也让尹封临心生感激，即便她对这桩婚事不满，还愿意配合他瞒过父母，可见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如果她真的不属于自己，那么老天现在把她送到自己身边算不算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尹丞相和夫人显然是对这个儿媳妇的表现十分满意，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媳妇茶，尤其是尹夫人慈祥的笑容让自幼丧母的冰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尹夫人开口道：“染儿，你既然已经嫁与封临为妻，以后也就是我们尹家的人了。听闻你以前在冰家经常帮人诊病，如今来了丞相府，有些事自然是不能再做了，封临他常年征战沙场，你身为妻子要好好服侍他，让他能安心带兵，当然他也年岁不小了，你们俩早日为尹家添丁，让我们老夫妻也享享天伦之乐，这你可能做得到吗？”

　　尹夫人后面的话，让冰染脸一红，随即咬了一下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因为她没有娘，所以出嫁前也没有人跟她说一些有关女子出嫁的贴己话，所以当尹夫人把传宗接代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时，难免有些难为情，更何况，她本没想过与尹封临有什么未来。

　　“爹，娘，昨天婚礼闹腾得紧，今日又起早，冰染有些乏了，我想待会儿回房用过饭后让她好好歇息一下！”尹封临为了防止父母再问出什么话来让冰染为难，抢先定好了冰染的“行程”。

　　玉瑶听后嘻嘻笑出声：“大哥，你这就开始知道疼媳妇了啊！果然是成了亲的人行事作风都与以往不同了！”冰染的脸更红了，早上涂的胭脂恐怕已不及现在颜色的一半了。尹夫人嗔怪道：“这丫头，怎么还拿你哥哥嫂嫂打趣，这般口无遮拦，看你将来怎么嫁得出去。”玉瑶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尹封临也趁机带着冰染告退。

　　尹封临出门前手虚虚的搭在冰染的腰际，任谁看这都是一对恩爱非常的新婚燕尔，可只有尹封临知道，他僵直着手臂，要做出姿态却不贴在冰染的腰间需要废多少气力。冰染有些紧张，尹封临身上散发的男子气息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热度一阵一阵的传来，这让她很不自在，可他已经是她的夫婿了。

　　出了正堂，走了一小段路，刚刚避开了尹家父母的视线，尹封临就把手放了下来，他轻咳了一下，刚才在正堂的幸福模样全然不见了，脸上的淡漠让冰染因不自在而升高的体温瞬间冷却，“刚才种种只是不想让我父母担心，希望你不要介怀，今天开始我会去睡书房，舒齐园（尹封临和冰染住的地方）的所有丫鬟和家丁我都吩咐过了，他们不会把我们分房而居的事情告诉父母，想必你也会谨言慎行，不给自己添麻烦。”冰染双手紧握，似乎看不懂尹封临了，喃喃道：“你……”“我既然知道你是不情愿的，便不会强迫于你，现在可能还无法还你自由身，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只要有机会，我会主动解除我们的婚约，不会令你为难，也不会让你蒙羞。其实也可不用着急，像我这种常年在外打仗的，每天都是在刀尖上行走，说不定下一次出征就回不来了。”尹封临无所谓的态度，却让冰染心中有隐隐的刺痛，他竟然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他竟然如此看轻自己的性命？看着尹封临离去的背影，深深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到底是何时她让这个男人情根深种，又究竟是为何他这样无缘由的爱她，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