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村的喜剧生活》姬泱

2、02

　　02

　　彩凤妈一看这情景，发现自己好像来错了。人家着急上火的，自己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她赶紧把鸡蛋放在在桌面上，对着勋老爷子和老太太连忙说，“他五叔，这是我们家芦花鸡新下的鸡蛋，拿过来给您尝尝鲜儿，放点油盐爆炒一下加点咱们院子后面的葱花就成，到时候就着开花馒头吃，特别好。”

　　“诶。”勋老爷子又叹气，“彩凤妈，你来了，多谢你的鸡蛋，现在是多少鸡蛋我都咽不下去啊。你来了，就找个地儿坐吧。”

　　彩凤妈是客，又是未来他们孙子的丈母娘，身份是贵客，于是，她就坐在老爷子旁边的椅子上去了，她，“老爷子别上火，有什么事情都要放宽心。”

　　诶！
　　听这话，老爷子又长长叹口气。

　　“亲家，你别说了，赶紧坐吧，我给你端口水喝。给你加点白糖不？”

　　说这话的是勋二头的媳妇，盛小红，大家都叫她小七妈。这些年她跟着二头在外面闯，看起来比燕子村的其他妇女都更精神。她的头发烫卷了，还到超市找人给盘起来，插了两根水钻的小钗子，看起来，活像是画上的那些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女歌星。

　　小七妈说这些话，潜台词就是让彩凤妈闭嘴。——给你白糖水喝你还不闭嘴，不厚道。

　　彩凤妈也不叨叨了，赶紧安静的窝在一旁，她看了看一直在旁边的勋家大姑，想问问，那边坐的那个特别俊的小伙子是二头在外面生的小子吗，而他大姑一直专心致志打毛线活，根本没看见她的暗送秋波。

　　噗嗤！……旁边的勋小暮就是笑，他冲着站在门口的彩凤招招手让她到身边，他凑过去和她咬耳朵，“你娘是不是听见我又爬树摔下来，怕我摔残废了才带你过来的。她拿着那一篮子鸡蛋是幌子吧。”

　　彩凤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勋小暮，“你不问问我摔坏了没有？”

　　“看样子没瘸。”

　　“没瘸就成了？”

　　“那还能怎么不成？我娘说了，你要是摔瘸了，就，……”

　　“就怎么着？”

　　“我娘就不给你吃鸡蛋了。让你整天爬墙上树，蛋吃多了，闲得慌。”

　　“你！”

　　可能是他们两个在这里扯来扯去的，声音大了一些，勋老爷子瞪了一眼小七，小七倒是闭嘴了，老爷子又开始咳嗽。

　　“爹，您别冒火。这事反正就这么着了，小奉也是您的孙子，您看着办吧。”二头把嘴里面的烟卷扔到院子的土上，上脚踩了踩，火头熄灭，他又蹲门口了。

　　“你叫小奉？”老爷子问那个年轻人。

　　那个人点头，“是，我是白小奉。”

　　老爷子最后叹口气，——这孩子，现在还不肯姓勋。
　　其实小奉这个孙子他肯定是要的。他们老勋家多子多福，多一些孙子怎么也比少一个好。只是，这么一来实在对不起小七妈。小七妈18岁的时候就嫁到他们老勋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后来又跟着二头在外面打拼，这么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不顾及她的面子。这要是把二头外面的儿子认了回来，以后他们家的房子、地，还有外面的生意都要分一些出去，这些，不知道小七妈咽不咽下这口气。

　　诶，终究是二头这事做的不地道。

　　可是，……，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也终究是自己的孙子，老爷子心说，就算这话再难讲，再说不出口，也得说。

　　“这个，小七妈。”

　　老爷子刚开口，盛小红刚给彩凤妈端了一碗白糖水，听见公爹叫自己，她倒是笑着先开口，“老爷子，这事您别说了，我都知道。二头年轻时做的事情不对，对不起人家，人家到也没找咱们的麻烦，这不，人家又给咱老勋家生了一个孙子，还拉扯这么大了。孩子总归是没错的。再说，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勋字，小奉是儿子，终究要认祖归宗的，老爷子，您要怎么做，我没意见。”

　　闻言，勋小暮抬头，认真看了他妈一眼，目光中带着惊讶。
　　印象中，他妈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娘们啊？
　　这是怎么了？难道也是在老家的鸡蛋吃多了，闲得慌？
　　他又扭头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哥哥，而那个人，好像假人一样，充耳不闻，就是在那边安静的坐着。他听说，那个哥哥是个传奇人物，传奇到，这个燕子村可盛不下他。

　　听见儿媳妇这么说，勋老爷子顿时顺了气了，似乎比吃了一箩筐的鸡蛋还管用。

　　“既然小七妈都这么说了，那，二头，还不去谢谢你媳妇儿！没有他，你哪儿能得个这么大的儿子？”

　　勋二头赶紧点头，连连说是。

　　“姐。”勋乐乐忽然从手机屏幕中抬头，“七哥说你通关了，这一关你怎么过的？”

　　勋乐乐下载了一个糖果打巫师的游戏，她正在努力通关。
　　彩凤也下过这个游戏，她早通关了，听勋乐乐这样说，她就把手机拿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心神不宁，怎么打也无法通过这一关，还把勋乐乐之前储存的糖果都用光了，不能现金购买新的糖果，无法再继续游戏，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机还给勋乐乐。

　　“诶，算了。今天看样子不适合打游戏。”勋乐乐也不生气，就把手机拿着，她扭头看着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听说，你是哥了。这个游戏你会过这一关吗？”

　　彩凤以为那个人会充耳不闻，结果出乎意料。那个人伸手，勋乐乐把手机放在他的手掌上，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的可怕，一看就知道与燕子村的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低头，手指飞动了几下，就听见那个游戏中的巫师一直在惨叫，随后，他又把手机递给勋乐乐。
　　乐乐惊讶的尖叫，“居然通过了！你怎么做到的？”

　　“如果一直消除黄桃布丁，那么第七步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奥利奥炸弹，用那个炸弹可以炸出很多樱桃甜圈圈，这些对于巫师来说都是致命的武器。”

　　“(*@ο@*)哇～，哥，你是我亲哥！你好帅啊！”勋乐乐直接临阵变节。“我一直梦想着有一个你这样的哥，长的好看，人也斯文，还会帮我通关玩游戏！”

　　勋小暮一听就不干了，他一直抱怨，但是勋乐乐充耳不闻。

　　然后，所有人就听见那个丫头像院子里面的黄狗阿花花一样，凑到白小奉面前，“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一关我过了好久了，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把这么多樱桃甜圈圈炸出来！”

　　白小奉只是说，“这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游戏App，我熟悉它。”

　　“……”

　　勋乐乐小心翼翼的询问，“哥，您还会做游戏？这可是目前大热的App，听说，开发的公司拿到了几千万的融资！”

　　勋小暮在旁边凉凉的说了一句，“勋乐乐，你没有听说吗，咱们这位哥哥可是清华的高材生哩！他和你这种在英国上野鸡学校的败家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好吗？”

　　“咋？你还是清华毕业的？”勋老爷子一听，更高兴了，他吩咐儿子，“快，准备烧鸡和点心，再把你二爷爷，三伯，十五叔公，还有七叔八叔，柱子哥和三柿子他们都叫来，今天我们上山烧香祭祖。”

　　“爹，您这是要干啥？”

　　“认了儿子当然要烧香。还得请老族长过来，咱们要开族谱，把你儿子的名字写上去。”说完，他仔细询问了白小奉的生日，随后决定，“我看他的年岁跟你三伯家的发财一样，他年前因为和一个寡妇私奔被咱们老勋家除名了，在咱们老勋家，小奉顶他的位子，在他们这一辈子兄弟中就排老四吧。还有，把姓也改了吧，不能再叫白小奉，要姓勋！”

　　勋乐乐就喜欢热闹，“爷爷，我也要去，我还没有见过你们上山烧香呢！”

　　“你一个女娃你裹什么乱？”勋老爷子不同意，“你好不容易回来，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帮你娘做饭。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跟你爹还有你四哥七哥好好喝顿酒。我们老勋家也出大学生了，还是清华的，这肯定是我们祖坟埋的好，老祖宗保佑啊！”

　　这么着，就勋老爷子这些话音一落，立马，整个勋家大院中原本那种鸡飞狗跳墙的局面就成了大团圆的结局，似乎整个院子中的野花都开了，还漫天飞舞。

　　大院外面围着的人一看老勋家也没吵架也抄家伙，反而最后还挺热闹的开始忙活饭食，他们也自觉时间到了晌午，该回家烧火做饭了，于是，妇女们都散了，只剩下一些不做饭也不饿的闲散男人们坐在外面的大树下面的磨盘旁边，聊着闲话。

　　勋二头笑的特别憨厚，这么多年，他老婆严防死守让他不能动作，不过，他终于把这个儿子又揽回来了。可惜，翠兰死了。其实啊，翠兰这个儿子不在身边长大，和他不熟，但是终归是翠兰的骨血，也是他们老勋家的种，能把他带回勋家，翠兰的心愿也了了。
　　勋老爷子和老太太也笑了，露出了掉了一半的牙齿。
　　小七妈盛小红也笑的一脸贤惠。
　　彩凤妈被那碗甜的发齁的糖水弄的，也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

　　所有这些人当中，就只有那个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白小奉，他对于这边的大团圆似乎有些充耳不闻的样子，彩凤看见他的胳膊上别着一个黑袖纱，并且，好像一直也没有人过去问问他，是不是愿意回到这个家中。

　　彩凤妈看热闹看完了，这毕竟是让人高兴的事，她也跟着开心。小七妈留她吃饭，她连忙说，“不了，不了，我们家那口子还在家里饿着呢，我得回去做饭。老爷子今天要吃打卤面，他们把面压出来了，我得回去打卤。”

　　盛小红也不强留，就给她切了两块肥瘦让她带回去做面卤子用。

　　彩凤外面等她。

　　勋家所有人开始忙活，勋小暮进屋换衣服去了，正午日头烧的像火炉，她站在日头下面烤的慌，就挪动到大树底下，旁边是那辆白色的揽胜，还挂着京牌。

　　此时，就听见biu-biu两声，车灯闪了两下，那位白小奉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他看着她，她挡了他的道。

　　彩凤向旁边挪了一下，白小奉去开车门。
　　他从里面拿出一张A4大小的照片，黑色的木框，上面裹着黑纱。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看样子是老照片，很年轻，浅色的衬衣外面穿着敞怀的毛巾，梳着两根麻花辫，有着那个年代不太符合燕子村审美的清秀。那个年代，这里的姑娘媳妇们都是大脸，黑灿灿的面皮，浓眉大眼，能干活，能生娃，这和照片中的女人截然不同。

　　这是，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