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野蔷薇》艾斯1981

23、22罚站

　　22罚站

　　却说姜桂娥刚刚进入学校才一个晚上，和老师相处了才半天的时间，所说的几句话、几个字都是屈指可数的。可是她却弄得老师怒气冲天，老师脸上显露出来的威严让她感到有些恐惧和后怕。这不仅仅损坏了她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也大大减轻了她起初对学校生活的那份热情。
　　姜桂娥怀着恐惧与不安，甚至略带羞涩的情感，依着老师的命令，怀着忐忑与不安的心向宿舍走去——这时候的宿舍门是开着的，不过姜桂娥因为没带火柴和火机，里面的灯却没法点亮，只有借助于门□□入的一点亮光的微弱的反射光，在里面摸索着。姜桂娥脱下了她唯一的一件新衣服，心中似乎有些不舍，她的眼里抑制不住的泪水顿时哗哗地流了出来……她待在黑暗的房间里许久、许久……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她的身后，使阴暗的宿舍变得更加的黑暗，她回头一看——正是孔老师的身影，虽然里面的光线黑暗，几乎辨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她还是感觉到是孔老师的身影——刚才孔老师回到餐桌上跟里面的老师们介绍外面的情况时，突然想起姜桂娥是刚刚进来的新同学，不觉对刚才的过激态度感到有些后悔，便立刻赶了过来。她看见姜桂娥独自一人蹲在宿舍内的身影，听着她低微的啼哭声，更是抑制不住内心强烈的悔恨之情，她竟然诚恳地向姜桂娥道歉道：
　　“对不起——”
　　这是姜桂娥有记忆的生活中听到的第一声“对不起——”，而且是一位老师对学生说的“对不起——”，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师给她点亮了灯，帮她寻找衣服，她在姜桂娥的包里翻了一遍又一遍，竟没有找到一件没补订的衣服。孔老师感觉有些疑惑，她向姜桂娥询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姜桂娥一一如实作了回答。这位年轻的女教师听了之后，更是抑制不住内心从心底发出的怜悯，眼里含满了泪水，是那样地深沉，却又是那样地不知所措……姜桂娥将那些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穿在身上，又一件件地脱下——这时候姜桂娥突然对衣服的好坏有了自己的选择和判断标准，她找了半天，可没有一件入眼的。最后她只得“矮子里面选将军”，她只得找了一件补丁最小、且最不明显的衣服穿在身上，就这件衣服在胸前、袖口和腋下还各补了一块布丁。且这些旧的补丁都补得非常的好。补丁、引线的颜色和衣服是一样的，即便是不一样的，也是十分接近的，针脚也比较的细腻。而新近补上去的补丁却是补得相当的粗糙——承球形状向外凸出，补丁、引线和衣服原先的颜色差别较大，针脚也是相当的粗糙，看样子不像是缝衣服的针脚，倒像是在缝被单、麻袋的针脚。身材瘦小的姜桂娥穿上这件肥厚的外套，说她是学生倒不如说她是马路上乞讨的乞丐。姜桂娥换好衣服之后，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拿起门后面的一把扫帚和一只生了锈的铁皮簸箕向食堂门口走去。
　　孔老师连忙拦住姜桂娥，用十分和蔼的语气说道：
　　“姜桂娥，你……你就不用去了，我马上去叫食堂里的阿姨扫一下就可以了。”
　　“那就不必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吐的理应我自己来处理。”
　　姜桂娥说着，挣脱了老师的阻拦，向食堂走去。孔老师听了姜桂娥的话，内心里不禁对这个幼小的女生产生了一种敬佩之心，对她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是由衷的感叹：
　　“好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看来我真是错看了这孩子。”
　　姜桂娥在宿舍后面的花园里找了一块空地，她用簸箕挖了半天没挖出一捧泥来——孔老师知道她拿只簸箕去起不了什么作用，待姜桂娥走出去后，她到厨房里的阿姨那边找了一把铁锹，正当姜桂娥挖得着急时，孔老师走到姜桂娥的身边，铲了一锹土倒到姜桂娥的簸箕里面，并对她说道：
　　“把簸箕放平。”
　　姜桂娥见自己挖不动泥土，只得依照老师的话，放下簸箕，内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孔老师又向簸箕里面扔进了三锹土，随后将铁锹扔给了姜桂娥，同时对她说：
　　“接着。”
　　姜桂娥依着孔老师的话接过铁锹，孔老师自己端着一簸箕土向食堂门口走去，姜桂娥紧跟在后面。她们走到食堂门口姜桂娥刚才吐的那个地方，孔老师顿觉气味难闻，她将一簸箕泥土一下子都倒在了地上，屏住呼吸，快速用姜桂娥手中的铁锹将泥土铺散开来。将刚才腌臜的东西都覆盖住。她实在忍受不了了，赶忙直起腰，捂着鼻子转过身来对姜桂娥说道：
　　“诶呀，难闻死了。一会儿你自己把它扫了吧！”
　　孔老师说完后，便将铁锹扔给了姜桂娥，向办公室走去。现在只剩下姜桂娥一个人站在那里了，她用扫帚非常吃力地在地上搓了搓，并用铁锹将大部分的泥土铲进簸箕里，先送到垃圾堆那边倒了，再将剩下的少部分泥土用扫帚扫尽，同样扫进了簸箕里，送到垃圾堆那边倒了。这几乎耗尽了她半天的时间，她早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坐在那里休息了一会儿，上课的铃声便响了。姜桂娥赶紧将簸箕和扫帚在垃圾箱的墙壁上拍打干净，然后大步向教室跑去。这时，同学们早已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姜桂娥刚走到座位上坐下，孔老师就夹着书走了进来，教室里同样是乱哄哄的。她这次似乎没有注意到同学们的纪律，她很平静地走到讲台跟前，冷冷地喊道：
　　“姜桂娥——”
　　由于刚开始上课，同学们还没有能够安静下来，姜桂娥又方才劳累了半天，心思还没有集中到课堂上来，并没有听见老师的话，依旧坐在那里。于是，孔老师举起戒尺，重重地在讲台上一拍，大声喊道：
　　“姜桂娥！”
　　姜桂娥这时候听到了老师喊她的名字——老师这么大声地喊她的名字，让她大吃一惊，知道没有什么好的兆头，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等着老师发落。
　　“站到外面去！”
　　“站到外面去？”
　　姜桂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中午老师还对她那么好，在她的心目中，“孔老师是一个多么善良而美丽的年轻女教师啊，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站到外面去’，这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啊！才第一天上学就被老师罚站到教室的外面，这不仅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丢尽了脸面，而且让我在全校都抬不起头来——”她在座位上站起来，久久不愿移动——孔老师可没有耐性等她，她快步走到姜桂娥的身边，揪着她的耳朵直往外拽，姜桂娥小小的年纪，如何忍受得了这个成年人拽耳朵的剧烈的疼痛，她只得跟着老师的脚步往外走去……
　　“站在这里！立正！”
　　孔老师命令道，姜桂娥听了孔老师的话，低着头站在孔老师的跟前，装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内心里希望老师能网开一面，让她走进教室，就算打三十板子她也心甘情愿。
　　“立正！立正——你听到没有？——到现在你不知道怎么立正吗？”孔老师说一句，停一下，观察一下她的站姿，在姜桂娥头上打一下。孔老师见她低着头，两腿弯曲，两肩向内收缩，蜷缩着身姿，便对准她的小腿，一脚踢去，并对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
　　“抬头挺胸、双腿并拢、伸直！双手中指贴近裤缝，脚尖分开！双脚成六十度！”
　　此时的姜贵娥内心充满了恐惧，站在那里直打哆嗦，孔老师就抓住姜桂娥的手，往下一拉，并再次说道：
　　“双手并拢，中指贴近裤缝！抬头！挺胸！收腹！”
　　孔老师一边说一边揪着姜桂娥的头发往后一拉，又是拍她的背，又是拍她的腹部，姜桂娥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任她摆弄着，孔老师叫怎么着她就得怎么着，孔老师任意摆弄着她直到满意为止，她站在外面注视了姜桂娥半天，方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不仅是本教室的同学，就包括前排教室的那些靠着窗户坐着的不听讲的同学们都注视着她，她似乎还看到他们的嘴动，手指都对着她指指戳戳的，她站在那里，一脸的羞涩之态，简直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她只希望孔老师早日良心发现，见她可怜劲儿的能让她回到座位上去。可老师似乎故意跟她作对，故意让她出洋相，不仅不让她提早回去，而且一向按时下课的孔老师今天下课时间到了，却一拖再拖。姜桂娥一分一秒地盼望着，却又一分一秒地失望着。全校的班级都陆陆续续地下课了，同学们都从教室门前经过，可孔老师还在课堂上絮絮叨叨的讲个没完没了。其他班级的同学们每每从她身边经过，不免要放慢脚步、停留片刻。相互之间小声地说着话儿，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她总以为他们在嘲笑着她，这大大地伤害了姜桂娥的自尊，使她的内心感到一阵阵锥心的致命的疼痛，在她的眼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
　　“姜桂娥——”
　　姜桂娥站在那里，既期盼着老师叫她的名字，让她早些回去，免得她在全校的同学们面前出丑；又害怕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怕自己再受惩罚。她在教室的外面，忐忑不安地站立了五十多分钟，待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孔老师才宣布下课，并在教室里大叫姜桂娥的名字，这时同学们都争着往外走，而姜桂娥却要往里走，如何挤得进去。她听着老师的命令，却又走不进去，只得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待同学们都走了出来，姜桂娥才得以走了进去。她走到孔老师的跟前，战战兢兢地站在老师的讲台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孔老师却带着满脸的微笑，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姜桂娥的脑勺，把她拖到自己的身边，让她贴近自己的脸，带着一脸冷笑的表情对姜桂娥说道：
　　“怎么样？站在外面的滋味儿怎么样？好受吗？啊——哈、哈……”
　　孔老师淡淡的笑对姜桂娥而言，犹如拿剪刀在挖她的心脏。心里特别难受。她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待姜桂娥的回答，或者是希望她能认个错，可姜桂娥实在不知老师下午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对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孔老师继续说道：
　　“怎么样？不好受吧？啊——哈、哈、哈……你是一个孤儿，是吧？是由你姑姑养大的，是吧？从小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应该懂得这粮食的来之不易吧？为何你却如此的糟蹋粮食呢？听说你来之前已受到过学前教育，难道这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盆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你没有读过吗？你姑姑连她自己的孩子都不送来上学，而将你送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你姑姑说你在家很不听话，在这里我可不会想你姑姑那样仁慈，她送你来就是要你学会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可是，你一来就这么给我浪费。你姑姑也一再叮嘱我，叫我对你不要心慈手软，犯了错误就得受到惩罚，你知道吗？而且你今天犯的错误极大，你不仅自己没好好吃饭，还影响了别人用餐——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下次再这样可不会这么简单——知道吗？”
　　“嗯——”姜桂娥虽说心里很不服，可以说是一肚子的气，可是，她刚刚进入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呢？
　　“去吧！回座位上去！”
　　姜桂娥原以为进了学校就会少受些委屈，可是她没想到初入校园，就受到了如此的惩罚，再回忆起难以下咽的饭菜，她那渴望进入学校的热情一下子都给浇灭了。她内心简直失望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