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七秀》君长安

27、一别长离

　　待崔志方走远了叶九才说：“其实全真教也还是有不少好人的。”
　　杨过点点头，“崔师叔对我向来不错。”
　　叶九道：“你还没跟我说过等丘道长回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丘师祖性子直爽，当初他命赵志敬好好教我，此番回来若是得知了这事必定大怒，我想他会在三代弟子中另寻他人教我，”他看了叶九一眼，继续说，“何况，郭伯伯与全真交谊深厚，他既然将我托付给了邱师祖，我猜邱师祖定然不会轻易答应我离开。”
　　“所以呢……”叶九面无表情地继续问。
　　“我只能偷偷离开。”杨过现在倒是答得爽快。他自幼孤苦，本就有些刚烈偏激，前一阵在全真教遭了折辱，即使现在扬眉吐气却也不愿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更何况……他能扬眉吐气靠的是叶九，哪怕叶九是他幼时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这对一个男子来说也并非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叶九自然不知道此时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她看出了杨过去意坚决，不好相劝，只得由他而去。
　　“离开全真教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先四处走走。”
　　沉思了片刻，叶九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要！”几乎是下意识的，杨过拒绝得很坚定，说罢，似乎又怕她误会，连忙解释，“你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做，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自保已经绰绰有余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其实这句话不过是在试探他。她如今的确很难腾出时间去陪他四处跑，和黄蓉商议的事情还未施行，七秀坊的重建刚刚起了个头，冰心诀还没大成，她哪有那美国时间陪杨过去闯江湖。
　　只是……她的存在还是给杨过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吗？叶九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糟糕，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对杨过笑了笑：“也是，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虽然奇怪她突然变得低落的心情，杨过还是很知趣的没有问出口，想想又和她说了几句自己的打算就作罢了。
　　沉默中，两人早已带着些新奇的物什到了石碑那里。
　　孙婆婆早已在那儿等待，她见两人表情似乎都有些不快，眉目间疑惑一闪而过，却没说些什么。她原本就是温厚慈爱的性格，自然不会主动与两人提起不开心的回忆。
　　见了孙婆婆，两人也暂且甩开了方才的那点龃龉，妙语连珠逗得她又是开怀又是怅然。临别之时，杨过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即将离开全真教的事情告诉了孙婆婆。她之前已听杨过说过自己在全真教的境遇，后来虽有叶九帮他到底还是心有芥蒂，是以也不多问，只是言语里难免唏嘘，她与杨过叶九一见如故，相处甚欢，结果没有几天就要分别，纵是她心胸宽达也有些难舍。
　　有心让小龙女收杨过为徒，只是小龙女向来很有主意，性格也有些不近人情，即使自己照顾她长大却也劝不动她。
　　两天后，丘处机等人果然回来了。
　　杨过记得崔志方的提醒，没有乱跑，而是呆在东厢老老实实地等几位师祖来叫人。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童子来给他传话，叫杨过前去正殿。
　　他一到，就见赵志敬跪在几个二代弟子面前。蓦然瞧见杨过，丘处机一张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感伤。杨康是他唯一的弟子，虽然这徒弟不肖，但丘处机每每念及，总是自觉教会不善，才让他误入歧途，之前他将杨过托于赵志敬门下教导，自是希望他能好生教导杨过，方不致他重蹈覆辙。然而待他回来竟从师兄口中得知他阳奉阴违，又虐待折辱于杨过，心里岂能不怒？
　　“过儿……”丘处机叫他过去，剑眉一竖，指着跪在众人面前的赵志敬，问他：“我和你其他几位师祖已知道了此事，你想如何处置他？”
　　杨过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赵志敬，却是摇了摇头，“邱师祖，他毕竟曾是我师父，小惩大诫即好。”
　　丘处机不免讶然。
　　马钰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赞叹：“过儿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敦厚宽和的心性，实在难得。”
　　杨过心道：“我本不想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你们会允许吗？我若是说将这赵志敬逐出全真想必你们也不会答应，若不是这样的处罚，其他惩治对我也并无好处，还不如装模作样博一个宽厚的名声，让全真教再欠下我一份人情。”
　　他表面上谦虚了几句，才十分委婉地对丘处机提起了想要离开全真教的念头。
　　丘处机本就是直爽的性子，听了他的话当下一惊，却是不允。且不说杨过是郭靖送来全真教的，只说他与杨康这一重父子关系，此番又因他识人不明在全真教受过折辱，丘处机断然不会让他孤身下山。
　　杨过辨了几句，见丘处机态度坚决，也知趣的闭上了嘴。
　　处罚过了赵志敬，又宽慰了杨过几句，丘处机神态间也显出疲色，他方才得知此事，心底大怒，也顾不上风尘仆仆还未休息，就将遣小童去叫了杨过来处理这事。如今事了，马钰也看出他神色倦惫，连忙让杨过几人退了下去。
　　眼看见过了丘处机，杨过也开始正式将偷跑提上日程。叶九虽有不愉，却也尽量帮着他掩饰，几日前她收到了催促她返回嘉兴的书信，犹疑片刻，也唯有与杨过告别。她走这日，除了崔志方几个相熟的道士，丘处机马钰竟也来相送，倒是吓了她一跳。

　　离了终南山，她策马扬鞭，赶了十几天的路才回到嘉兴。回去一看，宋初一老神在在，半点看不出信里催她的急切，等到被叶九问得急了，他才将一封信丢给叶九。
　　叶九拆开一看，信是黄蓉写来的，寥寥几笔询问了一下杨过的处境，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她信中提到自己与丐帮几位长老商议之后的结果，迄今为止暂时分出两条线路，此时写信不过是询问她是否有什么要补充的。
　　纵览过后，叶九就知道黄蓉这话不过是客套。她不愧是黄药师的女儿，早年灵动跳脱，嫁人之后手段心思反而趋于圆融细密，又擅长举一反三之法，这两个计划如何实施、隐蔽可能发生的情况万一有误差时的补救她分条而书写得清清楚楚，和叶九之前的那个草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以叶九年幼写出这么一封征询的信来，足以看出黄蓉对她的看重。更何况，既是叶九提出的这个计划，自然就不能什么都不做。黄蓉与她过过招，最是清楚她的底细，有这么一个免费劳力，哪有不用之理。她在信尾简短交代了一番自己对叶九的安排，临了又附上了一封更小的信封，是给叶九的介绍信。
　　叶九看宋初一等人也都井然有序，也顾不上回家还没多少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临安。一到临安，她就按照黄蓉的指引找到了那里的丐帮分舵，舵主似乎是被黄蓉特意提点过，虽有些诧异叶九的年龄之幼，却没有丝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临安这里的事务由一位丐帮长老总理，他生性严谨不苟言笑，倒是很适合这个位子。叶九所来这处的任务是勘定朝中信息，丐帮的消息网原本就异常庞大，只是他们多遍布于市井，对这朝堂政策却是不甚了解。
　　如今特意开出了一堂研究此事，长老虽有疑惑，但他知郭靖黄蓉二人的心性，却也十分尽力。叶九起先只负责打个下手，做一些简单的分门别类，后来长老见她表现不错，年纪虽轻却难得沉稳不显得浮躁，才让她进一步接触核心。
　　总览他们收集的信息，叶九心里对于南宋朝廷的了解更加深了一步。在她看来宋廷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如果就这么一成不变地下去，只怕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连江南之地也会沦为蒙古铁骑治下。
　　只看她们能尽力将这个大厦将倾的日子向后拖延多少年了。
　　丐帮中人三教九流都有，和官府朝廷打交道的却不多，收集起信息来难免不得要领，颇有遗误。叶九之前也从未做过这事，几人只能摸索着走一步是一步，经过一阵磨合相处，也算有了些心得，相互之间也有了几分默契。
　　近来据说蒙古大军又有南侵之举，情报处里又是灯火通明了几个晚上。忙得团团转的叶九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来自郭靖的一封信，这信是黄蓉代笔的，信里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无他，信里写杨过悄悄离开了全真教，经过丘处机等人的查探，他竟然拜入了古墓派。至此唯一与原著不同的就是，全真这边对他这种令投师门的举动并无太多谴责，言语里只有叹惋可惜之意，言下之意似乎已默许了杨过拜师古墓。
　　叶九十分疑惑，她离开也不过两三个多月，这终南山上怎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奈何郭靖得知的这些消息也是由全真教告知，而他知道的几乎已经全告诉了叶九。
　　纵然满心疑惑，叶九此时却着实分不出心去终南山一探究竟。可她又放不下心，当晚写了一封长信，让宋初一寻了可靠的人按照她的指引送往古墓。
　　这般准备之后她却仍有些心神不宁，以致深夜难眠。她干脆披衣坐起，回想自己是否有疏漏之处，一阵风自窗外吹入，颇有几分吹面不寒的意味。
　　叶九索性站到了窗口前感受这习习凉风，如今时节已是初春，西湖四周已隐隐有了几分暖意。夜幕下，湖面上零星飘着几艘小船，灯火映在船身依稀可见其上精致的彩绘雕琢。她摇了摇头，正想回去睡觉，却听一曲沉郁呜咽的箫音自湖上袅袅散开。
　　那声音起调极低，幽长低沉宛如哀泣，让人不忍听闻；然而哀到极致，却听箫音一变，泛音隐有飘逸之意，听者宛如置身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云水之境；还不待叶九拍手称赞，乐声又再度变得低婉哀戚，余音如泉水般一波波漾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如此几番回转，箫曲的尾音最终消散在了西湖浩淼的烟波之中。
　　听完了这一曲，她反而没了睡意，也不顾自己仅仅身披单衣，纵身跃出几步，终于遥遥望见了那吹箫之人。
　　一眼看去，她却觉得这人隐隐有些面熟。
　　月华落在他衣间发上，反而显得那人孤寂寥落，竹青色的衣衫也被这月光映得分外惨淡，她仔细看去，见他容色清隽，眉宇间隐有傲然风霜之意，当下“啊”了一声，想起了他是谁。
　　当初她与宋初一初到临安，被那窗外的歌女软语所吸引，正是这人一书三国才将那靡靡软音压了下去。叶九目光微微一闪，却是静静站在一旁，直到那男子驾船回程才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她仰头看着朱门之上的牌匾，唇边漾出了深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