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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盏茶 ...

  •   楔子

      却说千百年前,出了一桩有名的稀罕事。乃因三界之中有一花果山,花果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而玉帝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竟不知这石猴今后造化无穷。自封齐天大圣,官至弼马温,又大闹天宫,被压五指山,及至被一自东土大唐而来名呼玄奘之僧人所携一道前往西天取经,身兼□□七十二变,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斗战胜佛不知又几何年也。

      是以今日王母妆奁上丢失一枚红玛瑙石竟引发一桩公案。世人皆知王母燕居时总是爱梳一个堕马髻,乌压压的云鬓上三颗东珠渐次小下来,最大那颗东珠竟有龙眼般大小,别样风采,睐睐生辉。一双明眸如云山雾罩,叫人看不到底里。唯右耳上有一个及笄之年便垂至肩头的如血滴一般的红玛瑙石。用细细银链穿了,垂直肩头,衬着如梅如雪般皙白的肤色,美得触目惊心。那红玛瑙石长伴王母身侧,已沾染了不少王母的灵气,此般灵物,一旦落入有贰心的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急煞王母宫中一干人等不表。

      王母闻言背挺得僵直,煞白一张粉脸,贝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被保养得极好涂了红色丹蔻的指甲因用力过大竟掐折在掌心,已有丝丝红色血迹从掌心渗出,王母却全然没有知觉般,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业、业障!”她素手一挥狠狠掷下一天青茶盏,热茶溅了满地,金色华服上双凤凰盘旋九天之上,越发衬天姿威仪,惹得一众小仙觳觫不止,匍匐满地。

      “还不去速与本宫寻来!”王母素日里端庄、慈悲,寻常遭遇大事也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而今显然因底下人疏忽丢了心爱之物发起怒来。泥人尚有几分土性,何况王母乃普天之下除玉帝外最最尊重的人?

      “何事喧哗?”天帝临晔缓步踱进门来,甫一进门,便听闻此起彼伏的哭嚎,不由皱起眉来。

      “临晔……我的耳坠不见了。”,王母迎上去,好歹收敛了怒气,“我自及笄时便带着了,至今已有千百年。世间轮回有因有果,我丢失一枚心爱之物事小,若又引出一段公案……岂不是我之罪过!”她瞥了瞥天帝神色,又添了几句:“你可还记得斗战胜佛当年前往西天取经时遇见了多少仙家之物所化的妖魔?那红玛瑙耳坠,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因我而见识到万千繁华世界,如有神智,怕也对我朝秘辛知之甚多,我只怕它被有心人拾到,教其坠入魔道可怎生是好!”

      “可有派人追寻?”天帝接过侍儿递来的茶盏,撇开盏中浮沫,浅啜一口,“既是你贴身之物,又带有你的灵气。该是好寻的。朕着手命人去寻吧。”听了王母的解释,天帝神色好了几分。

      王母总算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又黛眉微蹙,稍有几分迟疑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一件小物件,也值得你的人也跑去三界?你贵为王母,断不能叫你这儿没人伺候。”

      “是。”王母道,眉间忧思不断,“那陛下以为,谁堪此任?”

      “朕看,观黎就不错。”他放下茶盏,淡淡垂眸道。假装没有看见王母那一脸震惊。

      —

      王母妆案上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与谁都不过笑一声王母小题大做,在仙界都不曾听见个响,莫道在三界惊起半点波澜了。丢失一颗红玛瑙便要观黎仙君下三界寻找,天界又不是没有红玛瑙了,打造一颗仿佛的红玛瑙耳坠又有何难?恐比仙君下界来得便宜多了!

      因此事而起波澜的倒有,却是在华夏国一名桃花村的不知名湖泊里,“叮咚”一声,石子落水。声音清脆悦耳,倒也没惹起人的注意。午时寂静得只听见偶尔的蝉鸣,村民全各自回家吃饭休憩了,村落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似的。

      此刻碧玉般的河泊中央不知怎的红光大盛,冉冉从河里升起一块红石来,细看却是玛瑙——然而哪有那么大的玛瑙!初如龙眼大,渐如拳头大小,河泊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红玛瑙却不断长大!里面原本通透不见丝絮,随着膨胀里面竟有东西流动!如同水流一样,浅浅勾勒出一个人的脸庞,躯干,衣袂,手脚。隐约能看出是个女子,蜷在红玛瑙里,模样安详。

      那玛瑙如通人性,优哉游哉地移到靠岸的地方,将女子安放在杨柳岸,随后偌大一颗红玛瑙,转瞬成了女子耳垂上一抹艳绝的红。她横躺在杨柳岸,身上着棉麻衣衫,模样却是小村庄从未见过的貌美。不知这般人物,究竟来自何方。她轻轻睁开眼,眸中流光溢彩。她撑起身来,像是不多久便意识到自己所在,她像猫一样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脚步轻捷得像风的消失在田野。

      一个农妇正在农田中侍弄庄家,一边低声咒骂老天爷不降雨,禾田中草木枯黄,今年的收成恐怕会大受影响。

      青离躲在一棵树下,聚精会神地盯了那农妇一会儿,农妇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不由想去树荫下歇个凉,打个盹儿。她一屁股坐下来,手撑着身子调了调姿势,然后靠在树干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酣睡。

      青离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从树后面钻出来,她手指结了一个印,便见那农妇脑中一丝银色气体被她提拎了出来,她开始吸食银丝,而面前农妇的记忆以可见的速度变薄。

      然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记忆,哪怕被吃了个三五十年,被吞噬了记忆的人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变化吧。她缓缓的咀嚼着农妇的记忆,有些唏嘘。当日里她是何等尊贵,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一枚,想要什么得不到。哪怕她说出想要吃人的记忆这种妖里妖气的话,都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涌上来。而如今,她却流落人间,吃着黄土般没有什么滋味的记忆,惶惶度日。

      这样的东西,对她而言仅仅是能饱腹的东西罢了。

      不知她从那人的妆案上偷溜出来,那人可会烦忧?她本也是个叫她烦忧还不得不留着身边的物件。

      那个人,于九天之上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还真是有趣呢。

      笑容如繁花堆浪,雪绽梅来。艳如九天王母那张清隽明秀的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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