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今安》安墙墙

4、相逢此时

　　元宵节刚过没多久，哥哥就开始例行上早朝。虽然他最近不用再奔波于沙场战争中，但每日送来的军报却仍然是厚厚一叠。
　　哥哥平日除了出来和我一同用膳，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留在书房里批阅军报。我也不好打扰他，只能每天坐在庭院的梧桐树下看书，时不时地瞅一瞅紧闭的书房大门，幻想门突然打开，哥哥能够伸个懒腰走出来。
　　可是，不知为何，最近有许多我并不熟悉或是认识的人频繁出入府中。他们每个人都眉头紧皱，一来便直入哥哥的书房之中，且个个行色匆匆。
　　哥哥也没有刚回来时的愉悦心情，他神色凝重，连吃饭时也不放下手中的军报。我试探性地问道：“哥哥，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
　　哥哥移开一直停留在军报上的目光，转而望着我，少顷，淡淡摇头道：“没出什么事。”
　　我自然不相信，还想细细问时，却看见哥哥已经放下手中的军报，明显不想同我议论这些事，于是我只能将满脑子的疑惑放回肚子中，低头吃饭不语。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小厮进来传话给哥哥：“将军，随州刺史求见。”哥哥搁下筷子，迅速起身道：“快请去书房。”小厮应了一声，下去了。我朝哥哥喊道，“哥哥你还没有吃完饭呢！”哥哥全然没有听见，疾步离去。我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有些纳闷。
　　吃罢饭，我一人在院里溜达，看见刘管家端了茶要进书房，我急忙拦住他，随便找了个名目打发他走，自己将茶盘接过，给哥哥端去。
　　走到门口，我听到房内哥哥正在同随州刺史讲话。我敲敲房门，在哥哥允许下进了书房。推开门，哥哥和来人都站在桌前，桌子上是一份已打开的军报。他们两一见是我，立马停止了谈话，我讪讪地放下茶盘，尴尬一笑。“你们继续，我走了。”
　　哥哥一直盯着我，眼神复杂，眉头紧皱，我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哥哥最讨厌别人打扰他讨论军事，我这次，刚好踩到老虎尾巴。
　　关好房门，我将耳朵抵在门上，仔细听着。这时，只听随州刺史开口道：“最近西戎屡屡进犯，胆大妄为，颇有卷土重来之势。随州好几个小城，都遭到了西戎军队的大肆侵扰，百姓或死或伤，有的还被掳去做了戎人的奴隶，性命堪忧。”
　　西戎？我心中一惊，心脏猛顿了一下。小时候残酷黑暗的记忆霎那间涌上心头。
　　哥哥压低声音冷静道：“八年前我一箭射死了戎王，他的儿子上位后更加凶残，发誓要让我血债血偿。”
　　随州刺史叹气道：“西戎这次来势凶猛，看来是有入侵国土，抢占领土的打算。”
　　随州是紧挨西戎之地的荆国领土，此次戎人举兵侵扰，最受影响和灾难的便是随州，而这随州又恰恰是荆国的要地，直通锦州。锦州便是我们荆国国都列方城的所在州郡，如若让戎人攻陷了随州，那么大肆进攻荆国国都只怕是指日可待。
　　许久，我听见哥哥淡淡道：“你先暂时回去，安排随州兵力部署。待我上奏给荆王，到时自会知会你。”
　　随后，我听见随州刺史向哥哥告别的声响，立马躲了起来。果然，门打开，随州刺史神色匆匆的离去。他前脚走，哥哥后脚就跟了出来，他站在书房前，久久不语。片刻后，他朝我的藏身之处瞅了一眼，继而平静道：“安安，我知道你在那，别躲了。”
　　我心神不定地走出来，下意识咬紧嘴唇，心中万分忐忑。哥哥叹口气道：“快去歇息罢，这种事情本与你毫不相干，不要多想。”
　　我愣愣地点点头，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了哥哥，只能尽我所能，不让他再对我担忧。

　　随州刺史离开后，府内的气氛变得严肃许多，哥哥多次被诏进宫内。听碧络的表姐丹秀说，荆王殿下也已许久未展颜，周围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我不了解军事，也不了解如今究竟形势如何。但是凭着我曾经在西戎生活时间之久及目前大家的反应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广大辽阔的西戎王国本就是威胁荆国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哥哥虽八年前一举击溃戎人军队，但并没有将西戎连根拔起。戎人向来有着少数民族的野蛮残酷和日益滋长的野心，这八年来，荆王也对西戎一再忍让，不愿撕破脸皮，因为以荆国目前的实力，完全吞并西戎王国并不是一件易事。
　　而西戎在这忍让中，变得比原来更加骄躁，且不论这八年来他们暗蓄实力多少，光以杀害老戎王这一借口，他们就可以打入荆国，长驱直入直捣荆国王宫。
　　前一阵子，随州边缘的三个村庄已被西戎□□烧，尽数毁灭，随州兵力无法同强大的西戎相抗衡，荆王下令让哥哥带领军队前去支援。哥哥这一去，很快便将那拨戎人军队扫清，暂时保住了随州的安定。
　　以前哥哥上战场无数，我在家里天天盼他回来，但却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我英勇的哥哥不管在任何危险的时刻都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安归来。可是这次，也许是因为对手是西戎，在我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我才会如此焦虑不堪。
　　碧络见我天天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柔声宽慰我，可却依旧无济于事。于是，她硬拉着我去街上转一转。
　　随州已严阵以待，可是锦州，列方城却依旧喧闹繁华。人们照常生活，照常玩乐，永远都无法了解边关战士们的困苦饥寒。
　　经过一家妓院，门口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甩着熏着浓香的手帕招呼来往的路人。有的男人顺手一搂，就带着一个女人扬长而去。我心下愤懑不已，略带恼意地望着妓院里面。突然，一只肥腻的手顺势搭上了我的肩，我猛一转身，差点碰上那个满脸讪笑的胖子。碧络连忙扶住我向后退了两步，那胖子笑嘻嘻地看着我，瓮声瓮气道：“姑娘长得真娇媚，爷爷我可有的是钱，怎么样？要不要跟爷爷走？”
　　我心中本有恼意，如今被他这么一激，直觉怒火中烧。我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呸！你算什么东西？！”
　　那胖子被我这么一吼，当即愣在那里。待反应过来后，他袖子一撸，冷笑道：“你敢骂我？今天不让你尝尝爷爷我的厉害，我就不姓王！”话毕，举手就要打来。碧络一把扯住他的衣服，让他无法下掌，那王胖子轻轻一推，就把碧络推倒在地，我忙要去扶她，却被胖子一手捏住了衣领。他力大无比，一只手就扼住我的脖颈，我挣脱不开，使命用脚踢他。胖子不屑一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透不过气，满脸憋的直冒汗。周围渐渐有人围了过来，却都震慑于胖子的威力，不敢上前。碧络朝着胖子拳打脚踢，却全然没有一点用处，那胖子另一只手一甩，又将碧络扇到在地。
　　他哈哈笑道：“小姑娘，若是求饶，爷爷就放你一条生路。”
　　我咬紧牙关，半天憋出两个字道：“休想！”说完仍不解气，我又拼了命的加了三个字：“死胖子！”
　　那胖子眼神立马变得狠毒起来，他冷道：“那今天，爷爷就送你上西天！”
　　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空气吸不进来也吐不出去，整个人的气都已经卡在胸口，疼痛不已。看来我真的要命丧于此，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哥哥，再也见不到大好风光了，心中一堵，眼泪随即滑了下来。胖子见到我流眼泪，笑得愈加开心。
　　就在这个紧要关口，一个石子从远处射来，不偏不倚刚好打在胖子那扼住我脖颈的手上，没想到，那胖子竟然吃痛一声，立即松了手。
　　我软软地趴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碧络扑到我身边，满眼泪花道：“二小姐，你没事吧？”我好不容易顺口气，虚弱道：“没事，还活着。”
　　待眼前恢复色彩时，我这才看见碧络脸上通红通红的手印。我摸了摸她的脸，颤声道：“疼不疼？”碧络哭的满脸泪水，拼命的摇着头，“二小姐，你没事就好。”
　　胖子揉着被石子打红的手，大吼道：“他奶奶的谁扔的！”
　　“我。”一个简单的字，一个清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