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斯慕

3、对不起我爱你

　　人为什么都要等到失去才能够明白其重要性呢？
　　大抵，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俗人。
　　我们循着每一个人都会走的道路前进着，不珍惜，无视，然后失去，痛苦，后悔，找回。
　　只是，有些人醒的比较早，抓住的也比较快。
　　而莫梓阳，虽然醒的不算迟，却没有那个机会去抓住了。
　　他意识到慕浅对他的重要性时，也同样清晰的意识到，他已经在失去他。他看着他流走在他的指尖，像他此刻正渐渐流失的生命。
　　他想抓住，握了握拳头，却连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轻微的颠簸让莫梓阳很难受。他的视线太不清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可是他在努力睁着不闭上。他以前从没有认真听过小慕的话，这一次，他想好好的听听。
　　他不是让他不要睡着吗？那他就不睡，他努力的睁着眼睛，努力的不想睡着。
　　可是小慕，我好累。你知道吗？
　　莫梓阳偏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转眼就消失不见。他想再仔细看看慕浅，可是氧气罩却挡住了他看向慕浅的视线，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快速的推着往前。风一阵阵的掠过耳边，好冷。
　　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手费力的抬起一点，慕浅连忙握住他的手。见他有话要说，他忙凑了过去。
　　莫梓阳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到近乎失声，可是慕浅还是听见了。
　　莫梓阳说：“小慕，对不起，我……”
　　慕浅却并没有让他说完，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殊不知，那些未说完的话，至此，成了埋在莫梓阳心间的秘密。
　　莫梓阳被推进了抢救室，慕浅在外面等着。不过半个小时，手术室亮着的红灯已经熄灭。这说明什么，慕浅很清楚。可他至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冷静。
　　当莫梓阳被盖着白布推出抢救室时，他没有哭，只是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之前的泪水也早已经干涸，在脸上流下一点淡淡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盖着白布的莫梓阳，心里有无数道口子正悄然裂开。
　　痛吗？或许已经痛到麻木了。
　　他张着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手指紧紧的拽着白布，手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被拽的发白。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住他，轻轻的拨开他的手，他才如梦初醒的松手，退开一步。
　　慕浅知道，站在自己身后，正握着自己手的人，是和莫梓阳长的一模一样的、他的孪生哥哥莫安。
　　莫安轻轻的揉揉他的头发，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边是自己的弟弟，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人，他不知道，此刻的他应该怎样权衡。
　　莫安只是安静的呆在慕浅的身边，陪他坐在医院的座椅上，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神色的眉眼，感受着他低落的情绪。
　　其实，他的难过，并不比慕浅少。这毕竟，是他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的亲弟弟啊。
　　接到慕浅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开车，手一个打滑，车子直接撞到了一边的围栏上，吓得路过的群众一阵叫骂。他下车赔礼道歉，语气谦卑恭敬，眼泪却在不经意间滑落。
　　莫安看起来很疲惫，有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做，他必须强打起精神。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起身去找医生办理莫梓阳的后事，离别前，又不放心的回头望了眼慕浅。
　　慕浅目光呆滞的坐在那里，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莫安想帮他擦掉，却被他阻止了。他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脑里却在飞快的旋转着。他一直在想，莫梓阳刚才的道歉，是为了什么呢？
　　梓阳，你的对不起，后面到底想说什么呢？
　　对不起，你欺骗了我？
　　对不起，你努力了，却还是没办法真的爱上我？
　　对不起，你真的很爱莫安，再分不出一丝感情给我？
　　……
　　是这样吗？你是想这么告诉我的吗？
　　慕浅颓然的捂住自己的脑袋，那一瞬间，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
　　他听不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也看不见沾满自己的双手的莫梓阳的鲜血。
　　他坐在那里，抱着双膝，终于，泪如雨下。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他以为，即使莫梓阳真的不爱他，纵使他骗他，他也全然不在意。
　　可是当他清晰的意识到，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莫梓阳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他心里的人……慕浅的世界崩塌了。

　　只是这一次，慕浅却猜错了。
　　他低估了自己的痴情对莫梓阳的影响，也高估了莫梓阳对莫安的痴心。
　　哪有那样始终无动于衷又铁石心肠的人呢？
　　生命的最后一刻，其实莫梓阳想要告诉慕浅的，只是被他打断了。
　　他想向平时一样亲切又孩子气的叫他：小慕小慕小慕。
　　他也想大声的告诉他：对不起，曾那样伤害你；对不起，从没告诉你，我已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