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同人]宇宙》乱反射

1、宇宙

　　冰河记得，自己是睡得心满意足才渐渐醒过来。
　　他觉得今天和以往全然不同，睡觉不再是躺下然后休息，却变成了一种弥散在身体和意识之外的旅行，比温暖更炽热的温度包裹着他，把他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唤醒。
　　这时的他岁数还很小，所以也想不通这种感觉究竟从哪里来，只是在睁开那双颜色清脆的眼睛之前，他知道自己依然被这种温度轻柔却实实在在地搂在怀里。
　　这种温度带着蒸腾的颜色，在冰河脑海里灼烧出了一幅神奇的画，画面模糊，带有幻觉，但冰河觉得有意思极了，因为他没睁眼，可居然能看遍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先看到了卡妙。和平常睡醒后偷偷眯起眼睛所能看见的卡妙一样，他抱着胳膊，侧身睡在冰河旁边，长头发触着冰河的脸颊，他的呼吸声与睡颜平稳自然，好像他是一棵苍翠修长的树，累了之后也可以随便躺下休息。与冰河相比，他是大人了，身体线条在柔和中抽脱出大人才会有的强韧，在他睡着的时候，冰河就会对他产生一股强烈的依赖，因为他总是睡在冰河身边，把冰河围在一个很小的，只属于冰河的范围里，冰河会想抱着他的胳膊，缩进他的肩膀。
　　在卡妙身后一段距离，是这个房间里会舞动的炉火。冰河的耳朵听见木柴在壁炉方形的大嘴里噼啪着跳出几个短促节奏，炉火则一直快乐自在地随意扭曲自己，又快乐自在地舒展。壁炉的头顶上站着一排空心木偶，由大到小一字排好，它们大笑着为节奏和舞蹈唱和声。
　　这个冬季歌舞团的旁边有另一张木床，冰河与艾扎克曾经一起使用它，不过现在它归艾扎克独自拥有。冰河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会和别人抢床，而最初艾扎克和他还不熟，怎么也不好意告诉他。在艾扎克快要将半夜打地铺当成习惯的时候，卡妙终于决定把冰河扔到自己床上。
　　剩下的空间里有已经不方的方桌和四张椅子，有书架还有两扇通向不同房间的门，冰河想知道它们的年龄，因为它们看起来都很老了，颜色和气味是老木头们才能有的那种。
　　冰河闭着眼睛，他发现在这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引导下自己能看到的要比已经看到的丰富多彩。他看着整个房间，就好像看到了房间里稀松平常的欢声笑语；他看着炉火，就看到了自己和艾扎克披着厚毯子坐在那里取暖，头发都湿了，脸上红扑扑，接着他看着已经没有棱角的方桌，就看到卡妙一手端起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瓷杯向他俩走过去。
　　他看着卡妙在自己眼前睡着，就看到了他睁开眼睛。就像自己经常注视着他一样，他也用亲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也许还露出笑容，也许还伸手掐了他肉嘟嘟的脸。
　　冰河突然想到这种感觉是什么了，他赶紧清醒过来，转身去摇卡妙的胳膊。
　　“老师，老师！”他小声地喊着。
　　他的老师其实睡得很浅，被摇醒之后目光与他相对。
　　“老师……”
　　卡妙说：“你总算睡醒了。”
　　“睡醒了！老师，我刚才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虽然是用“严重”来形容，但卡妙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事能让你醒得这么快还不赖床？”
　　冰河黄绒绒的脑袋缩了一下。
　　但他的发现比被老师变相批评要重要得多。
　　“我知道什么是小宇宙了，刚才我感觉到它就在这个屋子里！”
　　卡妙想笑，瞬间考虑后还是笑了，他摸着自己的头发露出这个笑容，是觉得冰河所说的话很……有童趣。
　　“真伟大……是房子告诉你的？”
　　冰河使劲摇头，紧接着把醒来之后的事情通通讲给卡妙听。
　　“我闭着眼睛，但是却能看见，这个不就是老师说的第六感吗？而且我还能看见以前这里出现过的事，那些事情都变得让我觉得很暖和很高兴还很想哭，这个不就是老师说的小宇宙吗？老师你说过小宇宙是很强大的。”
　　卡妙摸着自己水草一样的头发，静静地摸，静静地听，他在想一个回答，他希望这个回答能让冰河在很多年之后也保留住和现在一样的天真。他摸着头发，静静地想。
　　冰河发现在这段时间里屋子的小宇宙又膨胀了，它甚至钻进了他的心里，它随着心跳一点一点变大，冰河眼巴巴地看着卡妙，他突然希望卡妙能像睡着的时候那样，把他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让他随便抱着撒娇。
　　“老师……？”
　　卡妙回过神来，他没有发现让他满意的答案：“恩……冰河发现的这个，是最强的小宇宙。”
　　然后像是要表示愧疚，他还揉了揉冰河的头。
　　“睡醒了就快起来，到出门训练的时间了。”
　　冰河只好乖乖坐起来，开始往自己身上穿衣服。卡妙老师和冰河正相反，他有一件格子衬衫做睡衣，起床以后要先脱后穿。冰河觉得格子衬衫和卡妙并不相配，但是它和他却能散发出让人怀念的气息，就像是散发小宇宙一样。
　　冰河穿好衣服了，卡妙就帮他把屋子的门推开，雪花与风吹打在他们身上。卡妙顺势倚在门口，看了看外面正独自练习的艾扎克，然后转头对冰河说快出去吧，艾扎克等着你呢。
　　艾扎克果然已经停下练习，他站在雪地里看着木屋的方向。
　　于是冰河吸足一口屋子里热乎乎的气，冲了出去。
　　他感觉那间木屋的小宇宙又提升了，它让自己不用回头也能看到卡妙的视线，还有屋子里光线的陈旧颜色。
　　在雪地里奔跑的时候，他在想，能一直这样练习下去多好啊，和艾扎克一起训练，一起玩，回到木屋里，卡妙老师还会烧好热水等着他们两个。

　　冰河又一次醒过来，他用一种接受了命运的姿势仰面躺着，发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一路湿了下去。
　　等它流到脖子上时，冰河伸手把它擦了。他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在艾扎克和卡妙都死后，这么完整这么真实还是头一次。
　　他从床头抽出卫生纸擦了擦鼻涕。他想到自己每次做梦做到哭的时候都是像这样仰面躺着，好像要彻底承受四周欺压过来的黑色暗示。
　　之前他会对梦里的眼神印象深刻，艾扎克的眼神，卡妙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在死后化为厉鬼。这次他记得梦里的对话，什么，小宇宙。
　　他现在明白那不是小宇宙，卡妙当时干什么不告诉他呢。
　　告诉他那些缥缈的细枝末节只是一种单纯的感情。
　　追忆，追念。
　　追悔莫及。
　　实际上他现在就追悔莫及，因为他醒了，这种单纯的感情就快留不住了，它只在梦里最美好，最天真。
　　又擦了一次眼泪和鼻涕之后，冰河才发现窗外居然还在下雨。
　　已经下了半个月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是，已经下了半个月了，之后冰河会在海底遇见某些人，他不自觉日思夜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