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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十九

      我想我的确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装得一本正经的站在那些装裱精美的书画前面,这简直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我现在才后悔答应他陪他来看什么画展。

      他一幅一幅看的倒是仔细,只是苦了我这个品位不高的家伙。我无奈的跟在他后面一幅一幅走过,无聊的一直打哈欠。虽然我知道这样实在是不太礼貌,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他又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我只好快走几步紧跟上去。这样的陪伴实在是痛苦,我在心里祈祷它能快一点结束。

      令我吃惊的是他正在看的那幅画实在是太过眼熟。细雨中的母女,一大一小两把伞,还有那种天真可爱的神情。虽然画上的签名我根本看不懂,可是那种熟悉的神情却好像是在讽刺我一样。

      我觉得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的捏著、揉著,然后狠狠的扔在了一旁。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然后问他,“……今天的画展,为什么找我陪?”

      “当然是为了提高你的欣赏水平。”他专注的盯著那幅画,和我说话连头都不转过来。

      “是吗?”我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突然觉得嗓子很疼,疼的我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在这幅画前生根了一样,一动不动,他好像忘了时间,忘了旁边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我忍受不了那些高雅艺术的荼毒,只好转过去看那些正在被荼毒的人。

      其实我很想问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的画展有他的画?或者我可以问他,为什么独独看这一幅看得这么专心?

      可是我问不出来。除了反问他一句“是吗”,其他的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凭什么那么问他?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没错,可是他根本不领我的情。我是他的房东也没错,可是他这个房客出的钱比我还多。

      他在那幅画前呆得太久,我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后,一直待到我两腿发麻,一直待到我饿得受不了。我对他说,“你在这里继续看好了,我要去出去吃饭。”

      一听到我说要走,他才好像如大梦初醒。他紧张兮兮地跟在我的后面说,走,走,我们一起走。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画展是在会展中心举办的,一出来就到了星海湾。吃完东西他还想回去看,我面无表情的对他说,想看你自己去看吧!我在海边坐一会儿,你看完了来找我好了,我在这等你。

      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海风抚摸著他的脸,撩起了他淡棕色的头发。他苦苦哀求道,我求你了,陪我去吧。

      我坐在护栏上,不为所动,只是木然的看著远处的海岸线。笑话?你求我?我按著胸口,口气淡淡的对他说,“不要和我说话,否则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默然离开了。

      难道他真的相信?

      我苦笑著把鞋子和袜子都脱掉,然后把裤子高高挽起来,从不知道有几米高的护栏上跳了下去,结果没有站稳差一点儿摔倒。我想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又狼狈又滑稽。

      我光著脚站在防浪堤上,温柔的海浪冲刷著坑坑洼洼的防浪堤,偶尔会有腻滑的水草冲到我的脚面上。我把手插进低洼的地方,任由海水一遍又一遍的淹没它。

      我以前就很喜欢看海,常常一个人在海边呆坐著。我不知道为什么海会有这么多种样子。每次看到的都是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大海,甚至每分每秒都是一个暂新的、不同的大海。

      我静静的看著变幻莫测的大海,不明白为什么人心也会象大海这么多变?

      我本来以为我只是有一点喜欢他而已。

      我曾经以为,和他在一起或许会好过一些。因为我一个人一路走来实在是太累太寂寞了。

      可是我错了。我对他而言,只是房东,只是一个同类罢了。难道不是吗?

      多可笑,这一切我比谁都明白,可我还是一步步陷入了未知的泥沼。

      他的确是个除了外表没有什么好的家伙。可是我喜欢他的笑脸,我渴望著他的身体,我不知道我原来是这么的饥渴。

      对啊,饥渴。多么可笑的字眼,原来我的身体比我的心更诚实。

      我找出烟来,慢慢的一根一根的抽,最近我的烟也越抽越多,就算我是在慢性自杀吧。

      我一边抽烟一边发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我的烟盒里再也倒不出一根烟的时候,我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很晚了。太阳已经在沉了,天边的云居然是一线一线的,只有海浪还是哗啦哗啦不懈的冲著防浪堤。我无奈的看著斜阳,心想他一定先回去了吧?

      我从护栏的另一边爬上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护栏的旁边发呆。看到我,他高兴的拼命朝我挥著手,原来他一直在上面等我。我忽然松了一口气,吹了一下口哨,我说我们回去吧。

      路上,他结结巴巴的对我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真的说你欣赏水平低。我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会当真。”

      我暧昧的笑笑,不想告诉他我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在海边呆一会儿。”

      他去买吃的东西。我在一个叫满天星的花店里定了一大捧白百合,然后一笔一划的在卡片上写上姐姐的名字。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的课本上的名字全是她替我写 的。她的字小小的,非常可爱,结果我就会被大家笑。

      在我签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店员好奇的问我,“你们是兄妹吗?”

      “不,是姐弟,”我笑了出来,“很多人看到我们的名字总会这么猜测。”

      那个店员很配合的笑了起来,我看著他虚伪的笑容接著说下去,“其实,我父母一开始就根本不想要我,我的名字还是我姐给我取的。”

      那个店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尴尬的看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转身,看见江乃信拎著袋子站在玻璃门外。他的眼睛在半黑的街道上显得特别明亮,看得我心里莫名地翻江倒海。

      我写好卡片,离开了花店。这里太过潮湿的空气,几乎让我窒息。

      他拎著袋子走在我的右边,我们两个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倒是他先试图打破。

      他犹犹豫豫地说,“你今天太奇怪了。”

      我急匆匆的向前走,尽量不去看他,“奇怪?有什么奇怪?我一向如此。我永远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不恰当的话,我一向在不合适的场合做不适宜的事。你这么清楚我的事情,想必应该很明白才对。”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白宁,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我说,“请你以后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反对你这么叫并不代表我同意你这么叫。”

      他气呼呼的说,“那你要我叫什么?!”

      我说什么都不用叫。我马上就要进去了,以后我们都不会见面了,还叫什么?

      他忽然在路上停了下来,慌慌张张的和后面的一个大叔撞到了一起。

      我伸手拉住了他,却被他甩开,他生气的问道,“你说什么?难道你没有去找韦清青?”

      我冷冷的看著他愤怒的脸,“我要不要坐牢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坐牢,房子还是会给你住的,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你脑子有病!我什么时候说起房子的事了?!大连那么多律师,难道你非司马不可?”

      我低下眼,不想再解释什么。我说我的确有病,我确实非司马不可,我说我们回去再讨论这件事情可以吗?非要在路上丢人?

      他恨恨的说,“没有见过你这种人。想什么不好你想坐牢?为什么不听我的去找韦清青?”

      路灯忽然一盏一盏的接连亮了起来,我沉默地看著满街流溢的光彩,心里好像有什么拼命的在往上升,几乎要把我的心托到奇怪的地方去。

      “你听没听见啊?”他发起怒来,“你真是疯了,你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坐牢?我让你去找韦清青你为什么不去?!”

      我也怒了,“你叫我做的是什么!那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他楞了一下,气极了反而笑了起来,“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高尚’?!那真是抱歉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气极,指著他的脸,“你说谁是小人谁是君子?”

      他把袋子砸在我的身上,“我小人,你君子。”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根本不想喊住他。

      我在一树一树的华灯下,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回去。

      夜那么长,路那么远,走得我几乎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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