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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淅淅沥沥 ...

  •   清早起来,露水还碰鼻子,杏树垂下一支,昝文溪看看树的伤口,想起是前一天晚上刮了大风,地上扑簌簌地垂着几片叶,她拿起扫帚扫院子,奶奶蹒跚着抱着柴火,提醒了句:“李娥是不是今天搭灶?叫她快点的吧,不然晚点就下雨了。”

      李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水泥和胶鞋,大清早地起来就开始摆弄砖头,这也不难,还有一截没用的铁皮烟囱,弄上了,赶在第一颗雨滴落下来之前,摆弄出个像模像样的方块灶,一口铁锅架上去,从屋子里提了水桶,舀了一瓢水泼进去。

      昝文溪也来帮了点忙,但到底没帮上什么忙,李娥要她过来帮忙,无非是怕赵斌过来,两人单独相处不好,叫昝文溪过来当个清白的见证,现在也用不上了,昝文溪就走了,过会儿从墙头递过来一卷油布:“一会儿下雨,你盖着点,别给雨冲塌了。”

      她说话声音很小,怕邻居听见自己神志清楚,李娥接了过去,昝文溪就从墙头下去了。
      她已经请了假,这会儿再跑回去上班也是来不及了。难得和奶奶坐在一块儿吃饭,中午吃的扯面片,又凉拌了个豆腐丝。正吃着呢,雨水就掉下来了。
      先是在玻璃上贴了几个水点子试探,很快就齐齐地拥挤下来了,踩着瓦片稀里哗啦地往屋檐下掉,掉出一个个清澈的小水坑。
      院子里,小狗躲进狗窝,杏树摇摇晃晃,院子里的废品用油布盖着,砖头压着,折射出半透明的一片片光斑。

      昝文溪往外看,奶奶说:“下午不上班?不上班给我穿穿针,我正好把那个窗帘格子对上。”

      老人用碎布头拼了一整年的窗帘,用肥皂画线,剪成一个个扇形的布片,炕上的油布把陈旧的纸片样子烤得黄而焦脆,扇形布片摞在一起,五彩斑斓,然后奶奶用八个布片对在一起,昝文溪捻着线头穿针,搁在面前。

      忽然狼狗甜甜吠叫起来,昝文溪探头看窗外,好像能听见动静似的,但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往窗户上倒豆子似的砸过来。

      奶奶说你要去看看李娥?昝文溪点点头,跳上狗窝趴在墙头,李娥撑着伞出了门,给一辆自行车打开大门。

      大门一开,自行车钻进来,也钻进来个男的,湿淋淋地抬起头,朝着李娥笑:“我来看看你的灶搭好没有。”
      李娥用身子堵着,可自行车的轱辘就是往前压,在李娥的裤腿上碾了漆黑一道。
      “搭好了。”
      “这么大的雨,不让我进去?”

      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微信不微信的,说清楚没有,赵斌还是来了,趁着这样的大雨跑过来,李娥也没办法直接把人拒绝掉。

      推三阻四的,赵斌还是把车骑进来了,李娥抱着胳膊,呵斥了不停吠叫的甜甜一声,冲他说:“我一个寡妇,不方便请你进来坐,你在大门道这里坐一坐,我给你拿水果点心,等雨停了,你就回去吧。”

      赵斌说:“我都来了你家,连门也进不去了?对了,其实我还有件事,我给你找见了家门市,一年二十万,咱们两个分开,凑一凑,怎么样?你也知道,证件我是有的,人家审查起来,就说你是我妹妹,反正你也有健康证。”

      李娥假意没听见,但开店的念头绊住她的脚,紧跟着,赵斌的手也抓住她的胳膊,她立即觉得好像有条蛇似的缠在手腕上,越收越紧,她连忙挣脱,对方却要扯她。

      忽然,不知道怎么,家门打开了。
      邻居昝文溪端着她的一只泔水桶出来,朝着下水沟就泼过来,险些泼到赵斌的鞋。

      赵斌跳起来:“你是谁?做什么的?”
      歪斜着眼,竖起四根扭曲的手指,另一只手提着桶接雨水,整个人湿淋淋的,龇牙露出傻气的笑:“洗……洗……桶。”
      然后,把桶搁在院子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鞋刷,真就坐在雨里头,用雨水刷起泔水桶来了。

      赵斌说:“这是谁?”
      李娥定了定神:“我邻居,一个姑娘,来帮我干活的……你要是没事,待会儿就……就先走吧。”

      赵斌说:“就让她这么淋着雨?不赶紧送回她去?”
      李娥连忙说:“她家里头没人,是我照看着。”

      赵斌只能摆摆手说:“赶紧进家去吧,既然用不着我,我就先回去了。”
      “带把伞吧。”李娥招呼着,赵斌就扶着自行车等伞,然而李娥刚拿出来,昝文溪就劈手去夺,傻呵呵地嚷嚷着:“我的,我的!”

      赵斌等得不耐烦,索性摆摆手说:“不用你的,我路程近,走几步就回去了。”
      昝文溪飞跑几步,等人一走,把门闩上,把泔水桶立在屋檐下,把鞋刷摆在窗台上,就着雨水洗洗手,朝李娥笑笑,就要往墙头跳。

      李娥拉住她:“进来擦擦头发。”
      昝文溪真成了个落汤鸡,也就是这样淋透了,头发一绺一绺地垂在脸上再笑,才显得更傻。

      “他欺负你,是不是?”
      这倒不是个问句,昝文溪心想,好,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赵斌,已经通知你了你还要过来,大雨天的不怀好意,李娥的死你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李娥压低声音:“进屋说。”
      “不说,”昝文溪推开她,“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李娥忽然笑得格外凄楚,捋了下同样湿淋淋的头发,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在地上,倒扣,翻转,盛放着一汪雨水,淅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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