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人不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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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荒道，慕少艾踏步疾驰，追着前面的玄色人影，“这位兄台，朋友，恩公啊，这样好吗？”见白发剑者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又道，“真要这样？我追不上你，可是你也摆脱不了我，真要比耐性比时间吗？”
冲天小辫一晃，白发剑者攸然停下脚步，很不情愿地瞥了眼前人一眼。
慕少艾悠哉哉地摸出水烟管，“嗯哼哼，这就对了嘛，你干脆，我也不是很会计较的人啦。”
白发剑者抬眼瞧着他，略微侧了身子。慕少艾顺意伸脑袋看过去，但见剑者背后的剑囊细微地一动。慕少艾一愣，连退三步，“哎呀呀，你不会把他带出来了吧。”
白发剑者没有说话，看向慕少艾的眼神分明多了几分哀怨和不满。随后一个错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少艾转了转手中水烟管，无奈地摇摇头，“难怪始终不肯出剑啊，呼呼，是说把他宠坏了药师我老人家可不负责哦，哈。”
那厢，素还真直奔岘匿迷谷，回了房间把小家伙从剑囊里揪出来。
素还真的轻功速度，加上刚才施展拳脚的剧烈运动，显然让这刚入世没多久的生命体晕了个七荤八素，此刻全身瘫软像根面条，连坐也坐不住，往床上一放——直接趴倒。
换了平素的衣服，素还真又回转过来看那娃娃情况，依旧歪歪斜斜昏昏沉沉。
“我说素大闲人啊，你真拿他和你自己一样是铁打的？”慕少艾悠闲地踏步进来，瞧着床上几乎不省人事的小朵莲，伸出一支手指，搭上了小藕节似的手腕。
“耶，劣者分明是保全了好友的栖身之所啊。”素还真继续散发着哀怨气息。
是说本来打算出门办事，这娃娃就是揪着自己那冲天小辫死活不肯撒手，一双明眸眨呀眨地，氤氲了满满的水汽，那感觉，分明是如果你敢抛弃我就这么走出去，等回来肯定莲花池水大涨，搞不好就是个水漫迷谷。
慕少艾拿出药针，在粉嫩小手的列缺穴浅扎了一下，轻轻一捻，小家伙顺了几口气，回神睁开眼，抬起头愣了一秒，紧接着抱了慕少艾的黄衣就开始嘤嘤嘤地抽泣，那感觉和受了多大委屈一般，一张本来就婴儿肥的包子脸涨得粉红，颜色依旧浅淡的漩涡眉让人心酸地揪在一起，大颗大颗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滚出眼眶。
“哎呀呀，素还真——”
“咳，劣者来去泡茶。”素还真自认为不会带小孩，何况还是这么小只的。于是找了借口，还是赶快溜吧。
“喂喂喂，你能再想个更差的理由么。”看着转身的素还真，慕少艾开始数，“一、二、三，”素还真刚走出三步，“素大闲人呐，你要是走出第四步，我就把这小朵莲带去琉璃仙境，然后昭告天下说你素大闲人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呼呼。”
素还真石化中。
慕少艾满意地看到素还真僵在半场，捧起已经比那晚又大了一圈的小朵莲，拍了拍他的白发，捋了捋他耳鬓的小撮绒毛道，“呼呼，还是你好用。”
难得在和素还真的口舌之争中占去上风的慕少艾如沐春光，瞅了瞅小朵莲身上套着的类似于白布袋一样的东西，内心感叹了一下素还真的手艺，干笑了两声，“麦哭麦哭，腹黑莲花不是有意的。”
那边的素还真再度脱力，“好友——”
“哎呀呀，哉啦，正好我老人家也口渴，就来一壶枫露茶吧。”
素还真这才乖乖地出门去。
嘤嘤的哭声在慕少艾安抚下小了很多，小朵莲抽噎着抬起头来，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冲着慕少艾眨了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了两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字：
“好友。”
喀嚓——刚进门的素还真手里的茶具悉数碎在了地上，成了名副其实的“杯具”。
阿九，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我赌上一切，只希望看到你能够自由学武，快乐游玩，就算逆天，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你要记住，你的命，我不会放弃。
慕少艾没有回头，听着石门缓慢合起，和着悠悠杳杳飘过来的笛声，踏出的步履略带沉重。
就是因为不舍，才要放手。
救阿九，只此一途，以咳羊茎换取一线生机，唯有换心，阿九才能够活的长久。他明白这些，然而换心之后……却是慕少艾不敢去想的。
也许，那是自己应得。换心之后的你，是不是还愿意变成大侠保护我呢。慕少艾苦笑，指尖掠过眼角的黥印，触手可及的，却是一滴余温尚存的泪。哈，感叹了一下自己居然也会多愁善感，慕少艾却再难收已然如覆水的心情，信步而走，居然是到了崖下。
抬首望去，披散了头发的素还真正坐在石桌边，就着下午温婉如旧的夕阳看手上的书卷，小朵莲穿着自己让阿九缠着屈世途做的“缩小版素阿伯的衣服”，乖乖地趴在素还真的腿上，津津有味地剥着手里的一支莲蓬，如今已经约摸十五寸高的小朵莲依旧顶着一张包子脸，不时用耳鬓的如雪绒毛蹭蹭素还真的手，递过一粒自己千辛万苦剥出来的莲子。素还真摸摸他毛茸茸的耳鬓，示意他自己不吃，就喂到了小朵莲的嘴边，于是小朵莲就露出十分幸福的表情，顺着素还真递过来的手，吃掉他喂给自己的莲子。如此反复，是说压根就是想让素还真喂自己吃东西吧。慕少艾在内心小小的吐槽了一下，却见小朵莲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极好的眼力瞧见了远方的慕少艾，于是奶声奶气地唤道——
“好友。”
“哎呀呀，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叫药师我一声前辈。”慕少艾索性走过来，摇了摇手里的水烟管。
“咿，好友都不让劣者唤前辈呐。”素还真抬起头，看着信步走来之人。
其实素还真早就知道慕少艾来了，只是那如丝如缕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让素还真觉得，似乎不打扰他才是上策。因为那分明是带着疲态，心欲静，却静不得的感觉，他素还真了解得太深太深。
“呼呼，是说素大闲人，你也是这么小只么。”慕少艾的眼中已然没有刚才的寂灭神色。
“耶，虽然小只，但这也算是劣者分身之一啊。”
“哈，永远收不回去的分身吗？”慕少艾看着坐在素还真腿上的小朵莲冲自己笑，肉嘟嘟的双手向自己伸出来。
“好友。”小朵莲粉嫩的包子脸上，两个小酒窝还是蛮明显的，保持着对慕少艾伸手的动作，小朵莲又唤了慕少艾一声。
“呼呼，你要叫我一声前辈我可以考虑。”慕少艾使起坏来，自从这娃娃第一次开口说话以来，就一直叫自己好友好友，叫个没完，也或许是因为素还真的意识他吸收得过多，总之想给他改口很难。
小朵莲回头，乌溜溜的眼睛求助地看向大朵莲，见大朵莲意外地没有帮腔，有些失落地垂下小手臂，低了头，似乎连耳鬓的绒毛都一就蔫了一般，落寞地盯着自己脚尖看，那憋屈外加无辜的失望模样，跟阿九讨不到麦芽糖吃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让慕少艾看了不禁心底一抽。
“哎呀呀，罢了罢了，你们这两朵莲花都会装可怜卖无辜，不愧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慕少艾说罢收了烟管，越过石桌抱了那小朵莲过来。
小朵莲柔软的小身子趴在慕少艾怀里，把头埋进他衣服里，似乎还在别扭。慕少艾瞅了瞅，又道，“哎呀呀，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着便从袖子里摸出仅存的最后一支麦芽糖，塞在了小朵莲肉嘟嘟的小手里。
慕少艾抬首，迎上素还真深邃到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淡然如清风一拂的淡笑道，“以咳羊茎换得魔心，然后换回傲笑与佛心，这是我最后可以想到的万全之策了。”
“傲笑前辈确实是中原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素还真避开佛心之用，只是给以肯定，“随后的风险你可有对策。”
“暂时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慕少艾非是如此莽撞之人。”
“哈，果然是一个不给人家留底牌的坏朋友。”一笑间云淡风轻，慕少艾抬首望向已然临近沉幕的夜色，几颗零星而起的星宿兀自忽明忽暗，那会是星魂么，“偏偏药师我老人家，可是小气得很哦。”长眉随着夜风而舞，眉宇间淡然得静若远山，慕少艾有些悠然的语气蒙上了一层几不可见的雾霭一般，似是无从窥透其心绪，“你不怕我坏了你之大局。”
“何惧，在某一点上，你我看法相同。”素还真回视他的目光，语气中依旧带着肯定。
“呼呼，敢问是哪一点么。”
“便是我们已没有多少朋友，可以失去。”
“哈，我该谢谢你素大闲人的理解么。”慕少艾干笑了一声，把还在自己怀里舔着麦芽糖，流了自己一袖子口水的小朵莲塞回素还真怀里，“药师我必不会让你失望。”说罢，起身便要走。
“好友，不喝一杯茶再走？”素还真望着渐行渐远的暖黄人影，提醒道。
“呼呼，先寄下吧。”远远的，慕少艾略带调笑的声音飘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人不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