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奇缘》幽幽魂萦

6、第五章 入梦

　　等白玉从纯水里射出柔和的白光，我这才把它取出来，用绒布小心擦拭水渍，然后戴在脖子上。白玉触碰处冰凉而不沁心。

　　自从白熙把这枚白玉交给我后，每次出任务前，他都会事先连夜从深山清泉中取来一瓢纯水，让我把白玉浸泡其中。

　　开始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好奇之下追问缘由。他却只是淡淡回答：“此白玉为圣物，经此洁净之后神力更甚。”

　　虽然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可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因为懒得再问，就勉强接受。

　　*
　　白熙把一个明黄色绸缎绣织的囊袋递给我。我解开紧系的绳子，从里取出一枚五彩石扳指套在大拇指上。

　　这个扳指上已经被白熙事前设好了通往客人梦境的结点，也是我来回梦境的载体。

　　我小心翼翼拨弄一下扳指，确定它伏贴地戴在手上而没有松动，这才继续从囊袋中取出一片竹叶。

　　竹叶细长而齿边整齐，色泽青翠光亮。咋看下并无出奇之处，可我只要遇到陷阱不能自救，就要靠此竹叶召唤白熙。

　　白熙在一旁默默地看我悉数准备妥当，这才缓缓开口说话：“芪儿，此次任务可能比较危险，你要多加注意。”

　　我心底一暖，嘴角轻笑。

　　“小熙尽可放心，有危险时我一定不会忘了让你出场的。”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只见他额头黑线立现，可眼里却兜了笑意。

　　他宽袖一挥，挪步前移至我跟前，然后俯首在我额上轻轻浅吻。

　　我抬眼，满眼错愕地看着他。

　　狐狸？

　　他轻笑一声，退到一边然后转身背对着我。

　　我见状也不再说话，只低头轻轻拨弄扳指，左转三次，右转五次，然后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
　　我落脚之处，就是先前在袁泠泠梦境中所看到的赤红色沙漠。先前只是置身事外地旁看犹觉得骇人，此时亲临其中嗅到头顶上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伴着满天弥漫的尘砂，让人险些透不过气来。

　　我不禁皱眉，这个袁泠泠，到底招惹了何方异物，才得此显然是凶非吉的梦兆。

　　不容我多想，就见不远处一个婀娜身影跌撞前行。我定眼看去，果然是梦境中的袁泠泠。

　　我立即挥开周遭的尘雾，快速地冲到她身后。

　　她的身子像是受了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往东边而行。我谨慎地紧跟其后，怕惊动了她。虽然此时我是施法进入她梦境中，但因修炼不够，因此只能以肉身入境而并非魂魄。所以，只要在她目力所及处还是能看见我的。在未到达目的地之前，我还暂不能让她看见我而扰了梦。

　　*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很长时间，跟之前在幕墙中看到的时间长度相差甚远。我正有些纳闷，就见天地骤然色变，一阵狂风席卷起层层赤红的沙砾。

　　我没来得及躲避，就被迎面的沙尘袭过脸颊。伸手拂拭，指尖所触之处只觉一片火辣。伸手一看，指尖上细细血丝骇然耀目。

　　我顾不得脸上的伤，心里只惦记着前方的袁泠泠。可抬眼看去，前方除了尘砂飞扬，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我咬牙顿足，从随身囊袋中摸出一颗如拇指盖大小的蓝色石头，放置掌心闭目默念：“物亦空，空非物，散！”然后朝半空用力抛掷出石头。

　　石头翻滚至半空悬浮，然后刹那迸发出幽蓝的光，它周围弥漫的尘雾一下都这阵光击散，而后渐渐消失。片刻后，我眼前恢复了清晰。

　　*
　　此时，我已不在置身沙漠之中，而是处在一片幽深的森林中。茂密的参天大树在我周围形成天然的屏障，让我触目之处，全是片片透出幽光的绿色海洋。

　　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丢失客户的些微恐慌。此前这样的事情从未曾发生，可自从入了她的梦，一切就特别的不寻常。

　　难道说，此次的任务比事前想象要艰难数倍？

　　我立即摇头摒弃内心突生的恐慌。

　　单芪，还没看到敌人就先吓唬起自己，你也太不济了。要是狐狸知道，一定要大肆嘲笑一番。
　　轻嘲两声，我把视线转向黑暗的丛林深处，然后左手食指与中指并行直指眉心，闭眼默念：“念心出发，万象皆现！”

　　我的思绪随着咒语穿透密实的丛林，一直往前探寻。

　　突然，察觉到前方有响动，我忙聚集全身精力感应。

　　果然，不多时，我就感应到袁泠泠急速前行中的身形。她脚下荆棘横生却绊不住匆匆去势。
　　打探到她位置所在，我忙收回咒术，急急往她所在之处跑去。

　　*
　　我披荆斩棘地赶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找了隐蔽之处准备仔细观察。正在此时，她脚下腾然伸出条条蔓藤，迅速缠上她前行中的身子。

　　我知道后面的情形，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层层包围中娇喘吁吁，大汗淋漓。

　　果然，不多时，这些缠人的蔓腾就全部撤去。我在暗中细看之下发现，那些蔓腾其实并不是真的凭空消失，而是迅速隐入地下。恰在此时，从袁泠泠近旁的大树处就出现了那条巨蟒。

　　看到此处，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这些蛇头蔓腾和这条巨蟒是有关联的？显然，它们的目标都一致，此方唱罢那方又紧接着登台。

　　说不定，说不定只是轮番换着形式出场而已。

　　脑中正急速思量，耳中却传来惊天的尖叫。我闻声看去，袁泠泠正对着近在咫尺的巨蟒惊恐失声。

　　巨蟒墨绿色的眼睛直直盯着袁泠泠，不断伸缩而至的蛇信几欲贴上她的脸颊。我见情况危机，就忙从隐蔽处跳出来，右手双指合并，化成利剑绕过袁泠泠直取巨蟒眼睛。

　　巨蟒仿佛早有所觉，未待我剑锋到达，就已经一偏头躲过去。而后它立即从口中射出浓黑腥臭的汁液朝我直直袭来。

　　我大惊之下，忙伸出左手把愣立一旁的袁泠泠拉住，右手急速在胸前画起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圣物护身！”。话音刚落，颈上白玉顿时发出濯濯白光，将我跟袁泠泠层层包裹起来，也刚好将来势汹汹的毒液阻隔在外。

　　巨蟒见一击不成，就“呼呼“扭动巨大的身躯向白光处扑来。

　　我暗自窃笑，想着一旦它靠近，就可以借白玉神力给它重击。不曾想，这巨蟒却是狡猾异常，并没有直接靠近，仅是用绵长的身子在白光外把我们围起来。

　　它在我们周围呈环形缓缓游走，一双墨绿的眼睛却紧盯着我，发出幽幽的亮光。

　　我心底莫明一寒，用左手护住一旁的袁泠泠。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袁泠泠慌张地拉住我的手臂。

　　我知道她在梦境中认出我来了。本来客人出了深筑后就会忘记所有与之相关的事情，但在梦境时除外，否则我要办事时会有诸多不便。可待这场梦之后，她还是会忘得一干二净。不用我担心。

　　“不用怕，我们先静观其变，看它要耍什么花招。”我本想着它动我静，迟早它体力会被耗尽，是我占了优势。可突然从白玉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原本包裹我们的白光慢慢收拢起来。

　　看见巨蟒的眼神中透出的一丝得意，我这才意识到它方才一直围着我们转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要困住我们，而是在暗中施法化解白玉的神力。

　　眼看白玉神力渐收，我牙一咬，从囊袋中掏出一颗红色石头， “啪”地按在右手掌心上。红色石头霎时没入掌心，只留了一个小小的泪形红痣。我忙迭声默念：“灵石入身，利剑出鞘！”顿时右手化作赤红宝剑穿透白光屏障，朝巨蟒挥去。

　　巨蟒见我剑势汹汹，墨绿眼睛寒光骤现，但身子却杵在原地不动，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我的攻击。

　　我全力挥出手剑，眼看着就将划透它粗壮的身子。我立时兴奋起来，手上加了力道。可片刻后，我却张着嘴惊讶万分。

　　方才手剑所碰触处，全无实感。眼见刀刀刺向蛇身，却刀刀如同与空气相博。

　　它，居然只是幻象！！！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巨蟒得逞的笑意在眼前晃悠，而护体白光只剩下薄如羽翼的一层淡光，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巨蟒的任何一击。袁泠泠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一双手死死拽住我不放。我从贴身处感受到她的瑟瑟，也觉得心底开始生出一丝慌乱。

　　眼前这个敌人比我此前任何一次遇到的异类都要强大许多。怪不得来之前，白熙会叮嘱我，就连从不轻易使用的以吻施福也施展在我身上。可见，他已经察觉到这次的任务危险重重。

　　我伸手摸摸贴身而藏的竹叶，忍住想要召唤白熙的念头。以前法术低微的时候，在一次任务当中遇险，情急之下召唤了白熙。他立时现身为我解了围，完成了那次的任务，可之后却大病半个月。

　　后来在我多番追问下才得知，白熙终究是成年不久的妖，以妖魂入梦易耗力过度，而稍不注意还会引致生命危险。

　　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努力学习法术，每次就算遇险，也死命撑住由自己来化解。之前说要他出场帮忙的话，不过是玩笑罢了。

　　我忙稳住慌乱的心绪，怕被白熙通过以吻施福的法术感应到。他知道我不愿意轻易使用竹叶，就自作主张施了此法。

　　唉，狐狸……

　　*
　　护身白光在巨蟒的环绕中已经全部收净。我跟袁泠泠两人顿时被巨蟒粗大的身子缠住然后卷起，悬在半空中。蛇身渐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来，紧靠着我的袁泠泠也已经全身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身子贴着我的背。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脑子正想着要用什么法术才能化解危机。就觉脖子上一股温热传来。我低头一看，颈上白玉发出浅淡的白光。

　　我突然灵机一动，用右手捏住白玉，然后猛地从脖子上拽下来，带起脖子阵阵疼痛。白玉刚入手，巨蟒的蛇头就已经在我面前不足十公分的地方，用冒着森冷寒光的蛇眼盯着我看。

　　我也瞪大了眼睛盯着它，企图明白它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是什么意思。

　　臭蛇，居然敢嘲笑我！我定会给你好看！

　　它一直盯着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但我感觉到身上缠绕的力量已不再加深。正猜想着它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就见它眼中闪过浓浓的戾气。

　　刚暗道一声不妙，就闻见一股蛇腥味袭来。我忙执起手中白玉，对着径直而来的蛇头的额心正中央狠狠按了下去。

　　白玉按处，浓烟斗起。同时听得巨蟒一声痛哼，紧缠我们的蛇身一下松开，“嗖嗖”两声就不见了。

　　我正待穿过浓烟寻它，抬眼处却见浓烟之中隐隐有人影闪过。我紧赶一步上前，却见浓烟一下散尽，哪里有什么人影？连刚才的巨蟒都已经消失无踪。

　　我揉揉眼，疑是自己出现幻觉。这梦境中除了我跟袁泠泠之外，哪里还会有什么人？

　　想到袁泠泠，我这才回头看去。她身子软软地跪在地上。上去一探，居然已经昏厥过去。

　　我叹息一声，也真是难为她，遇到这样凶险的梦，任何一个常人都无法承受。

　　拉拉凌乱的衣服，用手擦了把汗，我就正准备扳动扳指回去。还没动手，就听见身后猛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居然用白玉做攻击？！”

　　我转身，见白熙就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并没有召唤你啊？”我满脸诧异地看着他。

　　他眼中闪过不明的寒光，但随即隐了去，然后悠悠走到我身边。

　　“别忘了，之前我可是做了以吻施福的。你有危险我自然能感应到。不过，没想到你倒是抢先用了白玉当作武器化解了危机。”他口气平淡，像是平日里与我说话的口吻一般，让我怀疑刚才从他眼中看到的寒光是错觉。

　　“小熙，我……”我张口想要说话，就被他截住。

　　“不过，以后不要再轻易使用白玉抵挡，这样会毁了圣物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怕白玉受损。

　　我点点头，应了下来。

　　“我们先回去吧。”

　　*
　　回到幽梦深筑，我已经全身酸痛乏力，脸上刚才刮伤的地方此时开始隐隐作痛。

　　白熙瞥见我脸上的伤痕，顿时瘪起眉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责怪地说了句，然后从怀里取了凝肌玉露，轻轻地涂抹在我脸上。
　　玉露过处，清凉舒爽。先前的刺痛感一下就消失殆尽了。

　　他见我神情间堆满疲乏，又用纯水煮了茶，用青瓷茶碗盛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端起来，吹凉之后轻酌几口，就觉疲劳全消，通体舒畅起来。

　　“说说情况吧。”白熙这才懒懒地靠住桌子，问起话来。他一头乌长的头发如瀑披泻在胸前，狭长的凤眼盯着我。

　　我把梦中所见一一道来。白熙听着，眼神始终波澜不兴。

　　待我说完，他这才开口问：“那你对这次的任务有什么想法？”

　　我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将自己方才盘思的想法娓娓道来：“从我的这番经历来看，这个梦兆显示了袁泠泠近期定会有大难降临。而带来这种危险的人，肯定就潜伏在她身边，说不定跟她那个神秘的未婚夫有关系。“

　　“而且，我觉得那条蟒蛇很怪异。在梦境中还能有如此高深法力的，并不常见。”

　　他点点头，说：“有些道理。不过，我们还要到她身边仔细调查一番才可以解开谜底。”

　　我低头沉思一番，然后说：“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可以顺利接近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魅笑：“本仙自有妙法。”

　　我嘴一噘。

　　明明是只臭狐狸，还敢自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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