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60、九、归墟

　　帝俊与羲和生十日，与常仪生十二月，这些都在《山海经》中有所记载，更加脍炙人口的就是羿射十日的故事。这个神话故事记载于《淮南子本经训》：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之后便是帝丹朱和帝舜的时代。
　　“十日齐出我们都未曾料到。”说起那个时候的事，朱宣就有些埋怨，“母后有要事要处理，不过就把它们交给父王看管一小会儿就能出这样的乱子，等到大家都发现的时候都没办法把那些灵息收回来。”
　　如朱宣所说，十日和十二月只代表他的一个弟弟和妹妹，之所以会划分成这样是因为这两个孩子还未能从灵息状体化形出实体来，只等着那些灵息碎片融合到一起就能够化形出生。而严格来说，这样出生的时候就是灵息碎片的方式并不能算作是帝俊和羲和的亲生子，在后来的时候，为了区分方便，上古的众神们有些都称呼朱宣是帝俊的嫡长子。不过哪怕是那些神灵们也大多不知道上古第一天帝帝俊的嫡长子就是五方天帝中的白帝少昊氏。
　　十日齐出之后，羿以天弓天箭射落九日，将十日的灵息都贯通融合之后大部分灵息都化为一体隐逸了起来，他在等待因为这个过程而被拖延得不知道要推迟到什么时间的化形，本来十二月的灵息因为偏向于冰冷和平静再加上其中有了意外所以非常缓慢，现在看起来十日的化形速度也没比他的那个妹妹快多少了。
　　“那些灵息大部分都会化形，留下来的那部分力量就变成了日镜，原先一共有十面，有几面已经很久不知去向了，现在这里就有一面。”
　　他算是小看汉武帝刘彻的那群谋士了，居然把一面日镜放到了他的墓里，还真是难得的镇守好物，折腾得他都没了脾气。
　　“只要能够截断日镜和这个密闭空间之间的灵息联系就可以让这个空间消失了。”这本来就是因为日之镜受到外界袭扰之后产生的异空间，日镜的作用消失之后他们也就能回到正常的空间，让朱宣觉得为难的是日镜的灵息和他那个尚未成形弟弟，要是在这里骤然用自己的力量去攻击的话，恐怕会对正处在艰难化形阶段的灵息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一定有其他的东西。”朱宣的额头也有些冒汗了，“有什么东西在激发日镜的力量。”日镜的力量不会被随意激发，一定是有什么在给予日镜不停的刺激才会让它对周围的变化这么敏感，那么那个时候是什么对日之镜有了刺激。刚才讨论的时候苏行说起过他凑近了去看黄肠题凑的时候看到了浅绿色的光，之后才爆发出了金色的光芒把他们送到了这里。
　　“镜子大概是最能够创造出空间的道具。”朱宣慢慢地在主墓室内绕着圈子，观察那些灵息盘旋的方向。很慢，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禁制在了这个空间之内，但还是能够摸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
　　朱宣的掌心又凝聚了细小的闪电，他放开手，这次那些闪电缓慢地飘在空中，慢慢地沿着灵息流动的方向环绕开来，并逐渐聚集到了主墓室的中央。
　　那里是现实世界中棺椁的位置。
　　在闪电的逐渐侵扰破除之下，那具他们曾经见过的棺椁显露了出来。
　　“这里是灵息最集中的地方。”朱宣尽量控制力道，显露得越多他耗费的力量也就越多，可能引发的损害就愈大，所以就连棺椁最外层作为催化剂作用的黄肠题凑都没有显露，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内棺。经历千年的岁月木质的棺材没有丝毫的裂纹，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也就只有上面精工雕刻的花纹色彩变得暗淡了一些。
　　赵专家已经明白为什么这明明是肃秋王的墓却被汉武帝以帝王的规格下葬了，在当时汉武帝肯定知道刘翎就是白帝。等等，那个汉武帝和他认识的汉武帝……该不会是有所联系吧？赵专家的发散思维直接戳中真相。
　　内棺上并没有钉子，朱宣叹了口气看向苏行，“这么做有些奇怪，不过帮把手。”
　　开自己的棺材是很奇怪。苏行给了他一个了解的神情，然后两人一边一个使劲把棺盖抬了起来。
　　很重，苏行差点就脱手让棺盖掉到地上去。赵老专家一看也连忙上来帮忙，好在内棺并不是很大，在三个人的努力下棺盖终于平安放到了地上。
　　棺椁内没有遮盖的布或者锦缎，苏行和赵专家再度瞪大了眼睛，看看棺材里面，再看看棺材外面。
　　就和朱宣一模一样的一个人躺在里面，安稳地好像是在睡觉一样。他的身边也没什么多余的随葬品，就在脚下放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大概只有成人的掌心大小，光亮如新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上古的旧物。在那个躺着的朱宣的枕边，有着一块小小的玉佩，看着总体的造型是三角形，有点像是古朴的蝉，不过在它上面刻的是常在青铜器皿上看到的饕餮纹。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个小护身符，此刻它正散发着一点莹白的光泽。
　　就是这个。朱宣安下神来，动作尽量轻柔地把手伸进去握住那块玉。
　　白色的荧光从朱宣的手掌中透了出来，逐渐增强之后映照得室内一片白芒，就在这阵光芒中，棺椁内的那个身影逐渐消融最终不见了。
　　那不过是他在汉武帝的时候被返魂香召唤回来的一缕残留魂魄，现在顺着那些灵息急速回归到了他的体内。
　　大概突然吃撑也比现在这样舒服多了，随着那些灵息的充盈朱宣觉得浑身的经脉就好像要被涨得撕裂一般。他牢牢抓住那块玉佩，弯着腰努力把这种强烈得快要把他清晰的意识压倒的力量融合回自己的魂魄之内。
　　等到所有的光都消失之后，回过神来的赵专家和苏行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方才有着随葬品和黄肠题凑的主墓室里。
　　“好了。”朱宣在边上喘了口气，“我要先回去了，棺椁里的其他东西都应该在，尸体肯定不见了，镜子还有玉佩我也拿走了。”
　　墓主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两个连连点头同意。
　　绕开所有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回到自己家的朱宣差点摔倒。
　　“小心！”边上的赶忙扶住他，“怎么回事？灵息这么乱？”
　　朱宣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有着清浅的容颜，“伏羲？”
　　现世名称是凤羲的太昊氏伏羲无奈地把人连拉带拽拖上二楼放到床上。朱宣这才松了一口气般把紧握着的手松开。
　　凤羲看着他掌心的东西，“我好像见过这个。”
　　“我的护身符。”朱宣在床上累得半闭着眼睛说话，“我小的时候一直带着的，刘彻没有在我的棺椁里放晗，用这个代替了。”
　　“你小时候的？”小心触碰了一下那个小小的玉佩，有莹白色的光在内里闪动了一下回应他的灵息，是了，饕餮纹在那时有着守护的用途，在初步的雕刻之后直接用灵息在上面化作了饕餮的形状，用来给幼年还不能彻底掌控自己力量的朱宣还真是合适。
　　“现在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处。”凤羲把玉佩从朱宣的掌心里拿了出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略微有些小，不过还算是合适。浅白色的光在玉佩上一闪而没，很快就和朱宣的灵息融会贯通了。
　　凤羲看着他疲倦的样子，很有些面对调皮后辈的长辈的无奈，“看你累成这样，我本来也不想再说什么，可是……”有些消息不得不说。
　　“你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朱宣已经彻底闭上眼睛不想睁开了，“我还以为你要忙到过年呢……过年……”
　　“就是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我赶忙回来了。”凤羲坐在朱宣边上，“今天你母亲来过了。”
　　“她是和我说过要过来看我顺便在这里住几天。”朱宣为了忙墓地的事都把这件事忘记了，“我和她说过我不一定在家。”
　　“她来的时候碰到白奇了。”
　　“什么？！”这下朱宣醒了，直直从床上坐了起来，“白奇来这里干什么？”
　　凤羲看他，“像是来找你的。”估计着最可能的就是特别事务调查科的事。
　　朱宣郁闷到了，“真是，他没事过来，母后也没事过来，怎么就我不在的时候能碰上。”这概率得多低啊，想当年在长留山几百年白奇就只见过羲和一面，一跑到人间反而一碰就碰到了。
　　“唉，这事早晚要解决，偏偏你不在，羲和还能不发觉白奇有什么变化？”凤羲来的时候也晚了一步。
　　“不过是一半的心脏，我又不是给不起。”朱宣看着凤羲，“你不会也觉得我做得不对吧。”
　　“我一直都以为是因为我快回来了你才做这件事的。”
　　“其实你不回来我也要做了，母后不喜欢白奇。”
　　“就因为她不喜欢？”凤羲盯着他的眼睛，盯得朱宣心虚低下头去。
　　“我有我的考虑，白奇也不愿意，可现阶段我只能逼着他愿意。”
　　凤羲在心底为白奇默哀了一下，“你啊，什么时候能改改喜欢自己做主意的毛病。”
　　要说起来，白帝的做法哪有什么人会反对，可从凤羲嘴里说出来朱宣也只好应着。
　　“我知道了，我尽量。”
　　“还有，白奇以前问过羲和天水镜的事？”
　　“我想想——嗯，是他刚接手特别事务调查科的时候，他觉得有天水镜帮忙能解决好一些麻烦的案件，我和他说他可以去问问母后来着……”那个时候他怎么能想到母后和白奇之间的问题。
　　凤羲看了看困得眨眼睛的朱宣，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禁不住有些发酸，他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决定结束闲聊，让朱宣好好休息，就说了最后一句，“这次我提早回来不是公司的事已经做完了，是我父母要过来。”他说的是多年之前带他离开秋桥镇那对凤姓的夫妻。
　　“啊？你家老房子不是已经拆掉了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们特别提到要来这里看看你。”
　　朱宣瞪大了眼睛，“这个……你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流言传到他们那边了。”
　　凤羲想了一下，很肯定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朱宣再度仰面倒在床上，这次真的是要伤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