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54、三、重梦

　　秦商晕头转向，连脚步都走得有点不稳，等到他意识过来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朱宣的袖子不放，猛然间一松之后又觉得不安全再度抓住，然后想起朱宣老板现在是危险人物又放开一点，然后再抓紧一点——
　　“秦商你怎么了？”
　　“有点撑不住了。”三观碎成渣的过程不是常人能够忍耐的。
　　“刘彻比你强多了。”就算是知道真相内心再崩溃外观也是很正常的。
　　秦商内心非常郁闷，他能跟汉武大帝比吗？能吗？等等，刚才他们所说的，不会说现在的这个汉武帝就是以前的汉武帝？啊啊？秦商不是不聪明，而是很聪明，他知道什么该想之后就能想到很多。
　　不太忍心——或者是看朱宣尴尬比较有趣——看着秦商的脸色变来变去很难看，丹朱安慰了一下他，“小朋友，找个时间朱宣会说给你听的。”
　　“咳咳。”朱宣咳嗽了两声，“等回去就和你说。”再不帮秦商梳理一下这孩子今后干活都得心神不宁出岔子，现在他们学校里又有那么个麻烦的人物在，就怕一不小心出问题，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和他父母和王云华交代，王云华王大社长都已经快超越他们校长在学生们心中的地位，成为学生们至高无上的女神了。这都要归功于某强大的气场和彪悍的气质，敢惹王云华不痛快的，她肯定百倍奉还。
　　秦商晕乎乎地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朱宣在说什么。
　　他们已经快要到城镇边上，丹朱看着那边还算熟悉却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的地方，又看向后面的山林，那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当那条巨大的蜈蚣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秦商已经麻木得没有害怕的感觉了。
　　“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们了。”丹朱的语气很是温柔，将手放在蜈蚣扬起的头上摸了摸。
　　要是让秦商来形容，这场面和自己要出门的时候安慰自家的狗狗没什么区别。
　　蜈蚣比秦商脑袋还大的脑袋摇了摇，返身就爬了回去，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朱宣正凑到秦商耳边和他说话，“那就是百足龙，你应该听到过。”
　　秦商当然听到过，“我还以为它们都在苗疆。”
　　“这些是丹朱带过来的。”
　　秦商无意识地点点头，“老板你还是早点说你到底是谁吧，我还想知道我是和谁签的合同啊。”千万别让他把自己都卖了还不知道卖给谁了。
　　“呃——”做老板做了很久，朱宣总算有了点作为老板的公德心，再加上刚刚说了秦商已经是自己的徒弟了，再不说点真相给他听好像也很过不去，“你就当我已经活了很久，在历史上有很多身份就行了。”这个时候想起来现在还在被保密研究中的肃秋王陵墓中的资料来，或许自己也用不着说太多，到时候找赵专家复制一份扔给秦商自己看就行。
　　“秦始皇的第一太子嬴扶苏是他，汉武帝时候的肃秋王刘翎也是他。”朱宣还在想托词这边丹朱就把他的底给兜出来了，“他可是拜了徐福为师的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兼职’术士。”
　　秦商浑身一怔，“信息量好大。”
　　“以后给你看具体的资料。”朱宣截住了他们的话头，“还是赶紧先回去吧，天色已经太晚了。”
　　天色已晚，东方的天际隐隐有着几颗星辰，无数岁月中他们总是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看着这个改变太多的人间。
　　“肃秋王刘翎？真的有这么个人？”秦商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殊的效果，在朱宣的脑海一圈一圈回荡……
　　梦境中是长安的冬天显得最为萧瑟的时候。
　　推门而入就能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带着满室的冷寂。
　　“陛下。”千年之前的刘翎声音很轻，就好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老人坐在席上，目光依旧停留在身边博山炉的烟气之中。
　　“以前好像也是这般摸样。”他笑起来，“朕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唤你朱宣了。”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坐吧。”
　　刘翎在他身前坐了下来，嘴角浮现出苦笑的面容，“确实许久未见，自从曼倩离开之后……”
　　老人的面容突然恼怒起来，“他也是，你也是，都恨不得离朕远远的。若是早知如今，当年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废个什么劲。”他说得太急太快，忍不住咳嗽起来。
　　刘翎看着他，很无奈，“早知如此，又何必动用返魂。”
　　老人的喘息变得剧烈起来，“你们都走了，离我远远而去——”他的心情激动，已经将所有的尊卑称呼都扔掉了。
　　刘翎微微低下了头。
　　老人的喘息逐渐平息下来，看着面前几十年未改的容颜，莞尔一笑，“朕太无趣，把你叫来陪朕无趣。”他停顿了一下，“况且，这次朕的岁月是真的不多了……”
　　“陛下……”刘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悸动。老人想看得更加真切一点，却未料到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多少年了。”老人的声音就仿佛要穿透所有的岁月，“我一直不觉得你们会离开我。”所以那个少年时代曾经不信鬼神的刘彻变成了追求长生的汉武帝。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为为，但没想到在年老的时候居然会付出血的代价。他的太子，他的皇后，还有那么许多本该无辜的人们。
　　刘翎咬了咬嘴唇，“是我的错。”
　　刘彻给了他亲人的感觉，他不想他离开，本就该有两个选择的，让刘彻知道真相来到他的世界或者彻底切断他和自己那个世界的关系，就如先前自家父王所说过的那样。可是他在犹豫，一直都在犹豫，多少年前借着自己生病的机会想要让刘彻过得更加正常一点，可是他忘记了再自己和东方的影响下刘彻会怎么想。
　　“我一直以为我们走了之后就能安心……我不知道巫族会这么不择手段。”
　　“巫族？”
　　一时被巫蛊蛊惑不会是永远，刘彻不是笨蛋，当皇帝只有想要的糊涂而没有天生的笨蛋。
　　不管是小人陷害，还是巫族的阴谋，刘彻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看着刘翎却在笑。
　　“我从来就是你的兄长，不管你是谁。”那个时候的汉武帝这么说着，千年之后的刘彻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什么区别呢？”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兼职心理医生。
　　“我能停下这见鬼的梦吗？自从我从墓里出来之后就做个不停。”他白天的工作都被耽误了，而且既然老板在上班的时候都在打瞌睡，再抓到下属上班时候睡觉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做梦？什么梦？”朱宣的反问哪怕是隔着话筒都透着一股心虚的味道。
　　“做什么梦？汉武帝的梦！天天晚上都在做，就和连续剧一样。”
　　“哦，都到哪个剧情了？”这位心情是真好。
　　刘彻一口气险些噎住，这还有剧情的说法？
　　“梦到我快死了。”他回答得没好气。
　　朱宣的回答差点气死他，“那就快做完了。”然后意识到刘彻该有多恼火的朱宣赶忙给出正经的解释，“回忆起前世当然不怎么容易，再有潜力的脑细胞也需要逐渐适应，返魂香的作用有一个持续的阶段，就好像你吃的药药效要在血液里流通一个过程。在梦境中进行细节方面的回忆不是一个很好的过程吗。”最多也就让人短时间内晚上的睡眠糟糕一些，一旦所有的前世记忆都回忆完了就可以结束了。
　　“这样……”刘彻透过话筒都能感觉到那边的讨好氛围，暂时放过了他，“我听说你出差了一次？”
　　“是，先前的时候为了找东西去了一次祁连山。”朱宣瘪嘴，要不是为了缓和先前返魂香的作用他用得着去吗。一旦做成了香丸，漫长时间的保存中对它的本质总归有一定的破坏，朱宣也担心那个时候放在墓地里的返魂香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昆仑能找到不少人间已经绝迹的东西，就算不能再复制出返魂香，做些能够缓和返魂香效果的东西还是足够的，“下次给你带香过来。”
　　在久远的汉宫岁月中，刘翎就给刘彻做过很多的香，让刘彻调侃他这个肃秋王都变成香师了。
　　“你出差的时间可有点短。”
　　“找到要找的就立刻回来了。”朱宣干笑，他总算是开始担心起这边的墓地来了，有了丹朱的帮忙找材料当然很容易，不光找材料，连能帮忙的人都带回来了，“我最近有事去王云华的学校。”
　　“学校？”刘彻向来觉得自家兄弟涉猎范围广泛，不管是以前的刘翎还是现在的朱宣，“别又惹王云华生气。”经过小时候的经历和长大之后的悲剧，让刘彻彻底领悟了什么叫做强大的女性。
　　“我是去帮她的忙的。”朱宣回答得理直气壮。
　　想想朱宣以前几次帮忙的后果，刘彻愣了一下，然后才没好气地回答，“到时候我也去看看。”别王云华王大社长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死自家兄弟就行。
　　“正好把香给你。”
　　刘彻叹了口气，那些回忆，似乎开始变得不那么烦人起来。要是有时间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好好整理一下顺便学着朱宣的样子在网上写写书赚点稿费什么的？那孩子在网上写的书名叫什么？山什么还海什么来着。
　　朱宣在打电话，秦商小朋友在整理那些带回来的像是中药一样的原材料，丹朱则在边上好奇地看着朱宣，他见过打电话的，但从来没有靠这么近看过。从山上一路下来他的好奇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你打电话给刘彻？”关于那位成为朱宣兄长的汉武帝，他们可是慕名已久。
　　“他说一起去学校。”朱宣坐回桌子边上，开始拿了个碾钵把各种材料往里面加然后碾成粉末。他边上的秦商一边听他指挥把东西递给他一边在消化自己在出差的时候听到的震惊的消息以及后来查到的资料，他可是真心好奇，不是说因为始皇帝暴毙所以胡亥矫诏害死扶苏吗？另外尽管秋桥镇久有关于汉朝肃秋王的传说，可史书上连一点确证的说法都没有，怎么听着朱宣的口气好像真实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震惊一旦过去好奇心立马痒了起来，这几天追着朱宣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让朱宣颇为后悔为什么要现在收下这个徒弟告诉他这些事。
　　“我以后弄些完整的资料给你，你现在问我我也想不起来当初到底是怎么了。”
　　朱宣老板的记性不太好，秦商暗自下决心以后等自己老了一定要比朱宣的记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