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38、七、龙涎

　　说起古法的配方，要真的研究起来还是能做到有点系统的，朱宣家的藏书室不是假的，很多市面上没有的东西他那边都有。所以秦商同学一直觉得他家社长大人如此压榨朱宣是有道理的，谁叫他有那么多可利用资源呢。
　　“幸好现在市面上还是能找到不少的好东西。”朱宣忙着摆弄手上的那些瓶瓶罐罐，“现在好像有不少人都喜欢弄些香了。”
　　被叫来帮忙的秦商同学一个一个看过去，能看到不少小的标签，什么印尼的，苏门答腊的，越南的，让他不怎么敢想象的是上面的标价，这些应该是朱宣后来采购回来的，店铺里也有陈年的粉末，都装在一些铜的或者陶瓷的罐子里面密封。
　　“现在很多香粉里面都添加了化学成分，做起来麻烦死了。”挑挑拣拣了半天，朱宣还是放弃了后来采购的香粉，把目标转到自家的收藏起来，“秦商，帮我把那几个罐子打开。”
　　“都打开？”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秦商用指甲小心地刮开了罐子上的蜡封，在开启罐口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清新味道，就好像置身于最清透舒适的地方浑身一阵轻松。
　　“好舒服的味道。”
　　朱宣看看他，再看看粉末上秦商没有看懂的标签，“你该出去旅游透透新鲜空气了。”
　　谁知道他这句话让秦商小朋友误解了，“啊？老板你要炒了我吗？”
　　眼看着对方眼珠子泛起了一丝湿气，朱宣瞬间完败，“给你带薪休假还不好？省得王云华说我没有员工福利。”
　　听到福利两个字秦商的嘴就差没咧到耳根去，“老板最好了。”
　　用朱宣的话来说，最古早的方法其实是最好的，时代的限制那个时候肯定没有发明空熏或者电熏这种方法。香道的主要方法也没有几种，最简单的无非是做成线香或者盘香之类的，随便找个香插就能点起来，缺点是做线香总需要粘合剂，烟味嫌大了点。然后是做香篆，需要点技巧，严格来说就是个用香粉填空的游戏，需要耐心细致，直接点燃香粉能把所有的味道都透出来，不过还是一样，烟气味道实在太重，再高端点就要做上空熏了，烧炭埋碳各类技巧要过关还真要下点功夫。当然现代有很好的替代方法，直接用电炉既不用费炭也不用香灰，可惜朱宣现在不能用。
　　总结下来一句话，朱宣觉得自己这几年都在瞎折腾。
　　左翻右找，总算是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挖出了自己需要找的东西。
　　那是个很古朴的小瓶子，表面是看起来很粗糙的陶瓷，秦商看了半天也不觉得里面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话说回来，朱宣店里的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是浪费，老板不怎么在乎，连员工都不知道就刚才手里胡乱捏过的就是号称一片值千金已经绝迹的沉香料子。
　　对待这个瓶子里的东西朱宣似乎也不敢大意，找来了卖古董时候垫在下面的白色布垫子，拔出塞子后把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哇——”
　　难怪秦商要叫了，就在那些细碎的小东西落到布上的时候，他居然就能闻到一股属于水的冷冽气息，要是让他来形容的话就好像瞬间到了水晶宫一样，连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
　　“这是什么？”秦商好奇地凑近，那些布上的小东西看着就像是非常干净的白水晶碎片。
　　“冰片。”朱宣给出了答案，手上不停地把一些香粉倒进了研钵里，按照最古老的配方还制作香丸，这应该才是最符合西汉时代的顶级香料，“现在只能看到一些黑色的香膏，这个是最纯净的龙涎，我先前用过一点做了线香，幸好剩下来的够多。”
　　秦商是没有从朱宣的话里听到什么，刚推门进来的白奇就没听到也闻到了。
　　“你要做什么要用这东西？”先前的一点点香沫就把外面封印在河里面的东西印出来了，这么大的量难道想把东海的龙都引出来？
　　“开门。”朱宣言简意赅。
　　“那个门你还要开？”白奇的脸色越发惊悚，“刘彻没和你说？”
　　“说什么？”朱宣总算抬头看他，“你别忘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那里面了。”
　　白奇顿时闭嘴。
　　秦商莫名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没听懂。
　　“你真的没事？”良久之后白奇才再出声，“没有胸口不舒服？”
　　朱宣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要打开门的吗。”
　　果然是——
　　白奇抓了抓自己胸口的衣服，苦笑，说到底事情还是他惹出来的。
　　以上对话秦商同学当然是有听没有懂，不过他是好学生好员工，老板的私事不听不问，就忙着给朱宣帮忙做出名为甲乙丙丁不同比例的香丸配方来。
　　就在他们弄好了丸子，把这些都放起来的时候，凤羲回来了。
　　“这么香的味道，你是想到办法开门了？”这位的消息果然是灵通，不过某老专家特别喜欢这个忘年交打电话通风报信也是有的。
　　秦商小同学已经下班回去了，坐在大厅里等人的朱宣似乎有些疲倦，支着额头都快睡着了。听到凤羲的问题才清醒过来。
　　“事情怎么样了？”
　　“白奇不是来过吗？没和你说？”
　　恐怕他是没心思说，朱宣也不再提起，反正有这几个天塌不下来。
　　“香丸已经做好了，总有一个能开门。”那是“他”最熟悉的几种配方，“但是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最靠近的那个房间是留给他自己的，不是吗。”凤羲嘴角带笑。
　　有的时候朱宣也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想法凤羲会这么清楚，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确实，所以我想那就是为了契约的关系。”
　　“你到底和他有什么契约？”凤羲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本来是没有的。”朱宣的眼神微微有些动摇，“本来那时候最长的寿命也不过二十三，我却不知道有返魂香的到来，他们都以为他用那个招来了李夫人，却不知道第一颗他招来的是自己的母亲，第二颗招来的是残存的一缕碎魄，也是因为返魂香，那缕碎魄才能够聚拢成形，在墓中千年，也应该是这座墓能够镇压的极限了。”所以他和刘彻的关系一直无法真正断绝。
　　凤羲用手拨开了额头上散落下来的细碎头发，“你就算准了时间，把‘那个’给了白奇。”
　　“我一直都想说——”朱宣略微拖长了音调，“你和母亲就是喜欢瞎操心。”
　　就算朱宣这么说，就算是明白前因后果，凤羲的心中依旧不怎么踏实，“白奇……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当初或许就不应该让他在你身边。”伴生出如此麻烦的境地，是当初预料不到如今后果的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龙涎是没有味道的，它所带来的是属于水的强大灵息，就如传说中的犀角，点燃之后能够照清楚那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点燃掺杂有龙涎的香就好似在平稳流动的自然灵息中旋转起一个漩涡，随着时间的增长灵息越变越强，总会引来诸多的异物。在那个时候朱宣在濒临死亡的老人身边点燃了一支带着龙涎的香，将那位终身追求香的境界痴狂的心愿了解，沾染上了那么一星半点龙涎味道的朱宣也无意引动了被封印在水下的妖灵穷奇，引发了一连串后续事件。今天他为了打开地宫的一扇门，调制出来的东西到底会引发多大的麻烦，凤羲想想就头痛。
　　算了，他的事还真是没有必要想太多，从出生开始，那位的本事他就有数，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从第一次见到略显腼腆的少年到如今有着淡淡温和笑意的朱宣，千百万年天地沧桑，他们谁能忽略时间长河的作用。
　　平静的日子就仿佛流水一般，朱宣却总能在其中找到乐趣。凤羲躺在床上难得睡不着。朱宣特地给这座屋子换上了全套的木质家具总给他一种舒适的错觉，就好像自己回到了自己家中，还有后院的那片小竹林……
　　倏地一惊，随后欣然的想到朱宣是把他最喜欢的东西都集中在这里。
　　就在屋子外面，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开始缠绕了进来，同先前出现的雾气的不同，这些雾气呈现出一种灰黑色，所到之处要是让刘彻来看，肯定会觉得和先前疫鬼出现的时候很相似，只不过这些东西还没有到疫鬼的等级，不能幻化出形体，但它们的数量远远比疫鬼高，团团围拢起来颇有恐怖片的味道。
　　这些东西平常的时候过于微弱，凤羲和朱宣都没有在乎它们的存在，在人类聚居的地方，总有这种东西出现，隐晦而涌动在黑暗之中。当凤羲骤然间从睡梦中苏醒的时候觉得自己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早就该想到了，弄出这么多增强灵息的龙涎能不把这些东西招惹过来才怪。
　　可是就在他隔壁的朱宣却丝毫没有动静。凤羲几乎是几秒就套上了自己的衣服推开了那边的房门。
　　整个两楼都萦绕着一阵淡淡的香气，光闻到就能让人觉得昏沉地想进入梦乡，凤羲总算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睡死了，不过凭借这种味道仅仅能让他略微昏睡片刻而已。
　　朱宣的床上并没有睡过的痕迹，凤羲不由叹了口气，这种时候能让朱宣出去的人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更不要说能知道朱宣用的香了。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三声，然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凤羲？”
　　“你在哪儿？”
　　“古墓这边，赵老找我有急事。”
　　“刘彻来家里接你过去的？”
　　“嗯，他就在我边上，怎么了？”
　　“没什么。”凤羲闭了闭眼睛，四周环绕着的黑灰色烟雾越来越浓烈，过不了几分钟它们就能化形变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赵老先生也在那里吗？”
　　“在啊，不过在那边的帐篷里面，我们正准备下去开门。嗯？”
　　凤羲听到了一阵杂音之后，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就换了一个。
　　“它们不敢进来的。”
　　“你想起什么了。”凤羲揉了揉眉头。
　　“一些有趣的东西。”刘彻的声音还是不徐不疾，“我知道你喜欢朱宣的香。”
　　再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凤羲抬了抬头，看到黑烟聚集成了一团，正在门廊那边来回盘旋。
　　“处理起来不是很麻烦，不过弄坏了房子朱宣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