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22、一、赤霄

　　“刘季在位十二年，以始皇三十四年，于南山得一铁剑，长三尺，铭曰‘赤霄’，大篆书。”
　　——梁．陶弘景《古今刀剑录》
　　尤宇最近在朱宣的店里报道得非常勤快。让秦商有了饭碗被抢的危机意识。
　　“大概是想问点问不出口的问题。”朱宣如此说。
　　“啊？”秦商张了张嘴巴。
　　“你就好心告诉他？”凤羲在边上似乎闲到无聊，他的生活习惯也非常让秦商羡慕嫉妒恨。有这样的工作就是好啊，不过为什么他这么闲依旧这么顺眼呢？
　　朱宣被噎了一下，然后嘀咕着告诉就告诉就跑开了。反倒是凤羲略微吃惊地瞪大眼睛来了一句他这是要去自首吗？
　　“啊？”秦商同学觉得自己永远都在状况外。
　　凤羲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看着一头雾水的打工同学，“要不要来杯茶？我新买的茶叶。”
　　“好。”秦商是标准乖宝宝，乖宝宝的特点就是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尤宇确实来得有点勤快，尤其是有开溜得不知道去哪儿的白奇和忙着工作就差没把办公室当家的曲如秋的陪衬之下。不过好像大家长刘彻先生对尤宇的人品很放心，居然还向尤宇提及要把自己平常不住的那间房间借给他。
　　“补课，补课。”尤宇如此解释。
　　他最近是有点脚下发虚，上头的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想让他在工作性质上做一定的调整，好听点叫特别事务调查，其实就是和他现在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群江湖术士打交道。这什么传说啦神话啦各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险些让这位自小接受科学教育的警察先生吐血而亡。好在他发现朱宣这里有很多他需要的藏书和资料，还有两个看起来非常厉害就差没官方认证的免费专家在，立马转移阵地在这里蹲守了。
　　“太用功会用坏脑子的。”朱宣的笑容看起来不怀好意。让尤宇一个激灵连忙从书里把自己的思路挖出来。
　　“吃饭了？”
　　朱宣翻了个白眼，总觉得尤宇尤警官要改行当猪了，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他有付过房钱吗？有付过饭钱吗？好像都没有……
　　“到点睡觉了？”尤宇问得更加小心翼翼，瞥一眼外面，咦，还没天黑呢。
　　朱宣觉得自己比他还要笨，把先前过来要做的事情抛到了一边，眼光在尤宇的书本上饶了一圈，“在看古代兵器？”
　　“嗯。”对兵器的喜爱随便哪个时候都是男性的专利，尤宇看着这本书的时候就像是在看梦中情人一样。再说了上次和白奇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段视频里，那把被专家叫做赤霄的剑可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兵器，和以前盗墓贼的案子不谋而合，他侧面打探一下，或许就能知道点什么。
　　“要看实物吗？”朱宣突然变得诚恳了很多。
　　尤宇愣了一下，“你有？”这算是上钩了？
　　“当然有。各种各样的都有。”朱宣的形象往市侩迅速地发展，就差没搓着手在那边说客官您想要什么这里都有了。
　　朱宣店铺的仓库就在他家里，上次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从里面的箱子里扒拉出来的。剑的大小比起那堆东西来要方便寻找很多，当朱宣挪开杂物打开箱子的时候呈现在尤宇面前的是——一堆破烂……
　　“好久没整理了。”朱宣看着那堆破烂很是抱歉。
　　“咳咳。”尤宇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心虚地想该不会都变成废铜烂铁了吧？不对不对，上次视频里的那把剑可一点也没有锈蚀的迹象。
　　“不好意思。”朱宣手脚不停，在里面翻找着，“我记得好像是在这里，恩，这个是上次上过电视之后拿回来的，不过好像后来没有播出，我就又放回来了，原装的剑鞘有点坏了……”
　　他手上拿起来的东西勉强来说还是有一把剑的形状的，当然，以尤宇的观点来说应该是还没有烂彻底。
　　“这把就是那把赤霄？”警官先生脱口而出。
　　朱宣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把剑拔了出来，不多，也不过从那个看起来着实像是破烂的剑鞘里面拔出了两三厘米左右，但就是这两三厘米，明晃晃的一团冷光就在朱宣的手中扑棱着，站得近的尤宇都能觉得一阵让他脸皮发紧的寒意。
　　“好剑！”他不由脱口而出。
　　“确实是把好剑。”朱宣也赞同地点点头，“我本来打算直接还给刘彻的，不过他一转手就又扔到我仓库里了。”
　　“这把剑是他的？”难怪视频里朱宣会说出那样的话，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他的推脱之词，没想到这把剑真的是他的。想到刘彻又想到王云华，再联想一下王云华那群女生狂看那部名为《汉武大帝》的片子，看不见的冷汗滴下来之余还能想到被讨论得最多的好像是他们本地的这位。
　　朱宣笑起来有点牙痛的感觉，“他家祖传的。”
　　尤宇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是吧——”
　　朱宣严肃地点着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啊！”
　　白奇差点被从库房里拿着剑蹿出来的尤宇吓死。
　　“你干什么呢？”是个正常人都能被他吓死。
　　“刘彻真的是刘彻？！”尤宇攥着白奇的衣领吼。
　　“嗷！这都什么跟什么？”白奇觉得自己被勒得背过气去了，这位警官的爆发力实在是恐怖。
　　尤宇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一点了，连忙松开快被他勒晕的白奇，“对不起。”
　　白奇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刘彻真的是刘彻，他不是刘彻他是谁？”这问题兼职就是前言不搭后语。
　　尤宇摸摸头，是有点兴奋过度了，不过一想到刘彻那强悍的刘家，再想到这把剑就是大名鼎鼎的赤霄，换成历史学家和文物学家那就不是兴奋，是发疯了。
　　传说中刘邦发家致富最开始的道具，可以说是汉朝的重器，居然有一天能把这个握在手里，尤宇顿时有一种豪气自生的感觉。
　　“这把剑不是在刘彻那里吗？”白奇倒是知道得清楚。
　　朱宣摇摇头，“上次我还给他，他和我说他收好了，原来是扔我库房里了。”
　　“哈。”白奇笑得开心，“他不怕你顺手卖了？斩杀白帝子的东西，哼！”
　　这个传说尤宇倒是听说过，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白奇的语调里有这么强烈的不满和嘲讽。
　　“你老抓住这点不放干嘛。”朱宣的语气就不是嘲讽，而是咬牙切齿了，“你们还不饿？”
　　在朱宣的眼里，传说中的名剑还比不上一日三餐，尤宇想了想，饿着肚子的大侠也是没力气的不是，连忙放下手中的剑跟着去吃饭了。
　　餐桌上已经坐着的凤羲和秦商一副乖宝宝神态，让朱宣有点摸不到头脑。秦商也就算了，他真的能算是个乖宝宝，凤羲跟着学干嘛？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问题的答案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刘彻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也不多话，自己去后面的厨房拿了碗筷就上了餐桌。
　　不要说秦商和凤羲，就连白奇和朱宣都一副乖宝宝样子，连夹菜都小心翼翼只肯动自己边上的。
　　和自己局里随时保持联系的尤宇倒是知道些情况，“林山的事情不顺利？”
　　“嗯。”刘彻随口回应，“我担心会出问题，可是那几个专家太心急了。”
　　说来也是，难得有那么重大的发现，年代够久远，还没有很多被盗的迹象。专家们分析说很可能是在当时的朝代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一段历史被彻底掩盖起来，也正是如此才保全了这座很可能发掘之后能够轰动考古界的大墓。
　　“现在为了古墓的完整和保存不是不会挖吗？”秦商小朋友这段时间的功课做得不错。
　　“因为已经发现盗洞了，所以上面的意思还是赶紧发掘，以免今后出意外。”尤宇的消息很是精通，这几天关于这座墓的问题上层的领导们也相当重视，如果真的有这段历史，如果秋桥镇相传的传说是真的，那么对这里的历史和旅游业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转折点啊。
　　“我知道，保护性发掘。”秦商的眼睛闪闪亮，就差没有举手发言了，“是有危险吗？”古墓也，盗墓也……咳咳，不对，是考古，书上写的情节瞬间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我不是专家。”刘彻扒饭的手总算停了一下，“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头。”
　　“墓不对头？”白奇的眼光瞥过来了。
　　“都不对头。”刘彻眉头耸起，“要真是汉代的，不是和我同宗吗？”
　　“咳咳咳！”
　　一桌子的目光都看过去，朱宣在那里咳嗽得脸都红了。
　　咳得出不了声的朱宣摆了摆手，跑到后院厨房找水去了。
　　“呛到了？”尤宇诧异的眼神和刘彻对在了一起。
　　白奇耸了耸肩膀，反正不管那个墓如何，没找到他头上就不关他的事。
　　“汉朝……不知道会不会和赤霄剑有关。”尤宇嘀咕了一句，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件都是汉代的东西突然都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所联系。
　　另一边的凤羲轻轻放下自己的碗筷，他倒是吃得迅速，一点都没浪费。
　　“我去看看。”
　　他笑得很是温和，可是在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心里发毛。
　　朱宣待在厨房里，给自己灌下去一杯水之后总算止住了咳嗽。就是脸色一下子通红还变不回来。
　　“突然把赤霄拿出来，是为了那个墓？”凤羲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轻得接近耳语，“那还上电视做什么？”不见得是要引蛇出洞，蛇会不会因为这点诱饵而动还不得而知呢。
　　“要来的总会来。”朱宣在水斗里洗手，“上电视的事情我没料到，他们不是已经删掉了吗。陵墓的事情我知道得不是很多，赤霄不过是一把开门的钥匙。”
　　“用这把剑来做钥匙，当初‘他’也费心不少。”凤羲的尾音隐约有些上翘，朱宣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心里笑得多开心。
　　“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发现这座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朱宣对自己说的一切都好像不在意。
　　“尤宇看起来还是很想调查你。”凤羲的眼神看向外间，那边的灯光带着一种柔软的黄颜色。过去的一切都仿佛变得不再重要。他们这些人毫无血缘关系，但大家相处起来好像就有一种默契。
　　对尤宇的执着，朱宣也只有一种气馁的感觉，“随便他。”
　　凤羲说一声去休息了，就径自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朱宣新淘来的书，随便翻翻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至于那边山里的问题……凤羲也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一旦那边知道了赤霄是开墓的钥匙，朱宣想要置身事外都难，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是非常乐于去凑热闹的才是。在这里闲得发慌，朱宣总归是想要出去好好折腾一下了。想想某位父亲大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表现，他是不是要感慨一下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啊，这个想法可千万不能让朱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