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皇恩重后宫省父母 ...

  •   中秋宫宴,兰馨、明瑞二人见大殿上众人已到,菜品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便一同起身去后殿请太后等人。

      见他两个有说有笑的来了,不似之前那般冷漠,皇后不由笑道:“这两个孩子,一时闹一时好的,真真是一对冤家。”

      乾隆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太后微微一笑:“好也罢,闹也罢,我瞧着兰儿都是极好的,横竖我是要留她在跟前一辈子的。”

      兰馨闻言,也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宽宏大量。”

      娴贵妃不解道:“这话怎么讲?”

      兰馨道:“昨儿失手把皇祖母的琉璃盘子打碎了,那东西虽不多贵重,毕竟是个稀罕万一,兰儿为此一直惴惴不安,连觉都睡不着,生怕皇祖母一时不悦,要将我赶出去。现如今听方才的话,总算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不得感谢皇祖母宽宏大量么。”

      太后笑道:“你这猴儿,偏会油嘴滑舌,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哀家说过什么,这会儿趁着皇帝皇后都在,你倒拿这个说事,这是预备着下次再打了东西,叫哀家不好意思说你呢?”

      兰馨笑答:“到底是皇祖母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孙儿就这么点小心思,都被您看穿了。”

      一时说的众人都笑了,明瑞见机,上前请乾隆的示下,众人遂到大殿上来。

      许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好,乾隆频频举杯,大有不将众臣属灌倒不罢休之势。

      黛玉也只得跟着多喝了几杯,她本不胜酒力,纵是每次只用嘴唇抿一小点,也渐渐有些头晕。于是托言更衣离了席,下来找到紫鹃、雪雁,喝了碗醒酒汤,仍是头闷闷的,便到外边走走,透透气,雪雁赶忙跟上。

      彼时正值月圆之夜,月色如水倾泄,为紫禁城笼上一层薄纱,月光下竟别有一种温柔沉静之美,黛玉不由在回廊上看呆了。

      不知看了多久,忽听身后皂靴步声渐近,已来不及躲避,黛玉只得匆忙回身、低头,余光瞥见来者正是北静王,口中道:“民女林氏,见过王爷。”

      说话间,两人距离已不足三尺,黛玉悄悄往后退了退,水溶见状,惊觉自己造次,忙停下道:“林姑娘不必多礼。”

      黛玉站直身子,两人一时静默无语。

      就在黛玉心中默默思量她如果直接告退应该不算无礼的时候,水溶开口了:“林姑娘今日所食甚少,宫里的饭菜也不合胃口吗?要不要小王将府里的糕点取些来。”

      还敢提糕点,黛玉想起她上次在薛姨妈和王夫人跟前丢的脸,就不由得不迁怒于这个旁人所谓“最是温和不过”的王爷,这王爷老关心人家“所食甚少”是什么毛病?

      许是今日喝酒上了头,黛玉竟没有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民女向来如此,不牢王爷费心。”

      水溶皱眉,她这是......生气了?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哄哄她?怎么哄女孩子?师傅没教过呀!

      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缩成了拳头,水溶心中有些紧张,大脑飞速的旋转起来,许久,才憋出来一句:“你该多吃些,这样才能长得高,才能有精神。”

      “噗嗤!”雪雁忍不住笑了,这王爷怎么这样说话,是在哄三岁小孩子吗?

      这一声倒提醒了水溶,他仿佛找到了救星,忙问雪雁:“你家姑娘向来如此吗?”

      雪雁躬身行了一礼道:“回王爷的话,姑娘体弱,自会吃饭时便吃药,所以胃口不大好,有时一日所食,药竟比饭还多。”

      原来是这样,水溶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又问:“上次温太医不是说了不必吃药,只以绿茶粥和燕窝温补吗?如今怎么样了?”

      怎么姑娘看个病,宫里人人都知道吗,雪雁心下疑惑,口上忙着答道:“如今倒不吃药了,兰公主送了燕窝来,每日炖着,姑娘这已是比往常好了许多了。”

      水溶点点头,偷偷瞧着黛玉的脸色比方才好多了,方道:“食补是一方面,你自己也要多走动走动,不要老在家里呆着,沁儿每日闲的很,你没事了便来找她玩玩。我在家里赋闲时,也常胸闷,懒怠饮食,到边关打仗时,虽战备劳顿,倒是胃口大开。昔年华佗神医创‘五禽戏’教后人以养生之道,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边关?黛玉大着胆子,抬头看了水溶一眼:他外貌看起来固然是温柔秀美的,但是在提到打仗时,眼神里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光彩,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与霸气。

      黛玉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出声问道:“边关,是什么样子的?”

      水溶没想到她感兴趣的竟是这个,微微一笑:“那可不是你们女孩子去的地方,你别看那些诗里写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好像多么壮美的样子,真到了那里,只有漫天的黄沙,无边的荒漠,没有人时,你会觉得孤寂,若有了人,你又更要小心,因为多半是敌军,一不小心,就没命回来了。”

      “那王爷为何还如此向往?”黛玉不解的问道。

      “因为在那里,生命的意义被无限的放大,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努力的活着,比你的敌人活的时间更长。那里不需要尔虞我诈,不需要勾心斗角,所有的人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样的简单热烈,怎能不让人神往呢?”面对着黛玉的眼睛,水溶只想把心底的话都说给她听。

      黛玉也听的心向往之,不由道:“有机会真想去边关看看。”

      水溶笑了:“真要想去,也不难。你听太医的嘱咐,多走动,多进食,把身子养好了,我便带你去看看。”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黛玉低头,暗悔自己今晚行为失格,恐怕已是被人看轻了。

      水溶见她低头,心中也忐忑自己一时忘情,言语莽撞,冒犯了黛玉。

      两人都低头无言,忽闻一声“你们在聊什么呢?”

      抬头循声而望,原来是尔淳,她笑语盈盈的走来,轻轻的向水溶行了一礼,水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转身回大殿了。

      尔淳微微有些失落,转瞬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笑容,问黛玉道:“妹妹和王爷聊什么呢?怎么我一来王爷就走了,别是我打扰了。”

      黛玉笑道:“偶然碰见了,看在沁姐姐的面上,不好就走的,只得硬聊两句罢了。我倒感谢姐姐来了,倒是替我解了围。”

      尔淳道:“这话说的叫人牙疼,北静王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长相不必说,又是唯一世袭罔替的汉王,妹妹难道不想与王爷多聊几句,留下个好印象?”

      黛玉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平常连门都不得出的,没见过世面的,哪好意思跟人闲聊呢,没得羞手羞脚的,不惹人笑话就罢了。”

      尔淳笑道:“偏是你们汉人规矩大,把好好的女儿都锁在家里不见人,只等着到了年纪盲婚哑嫁,这能有什么好?”

      黛玉笑道:“哪里比得上姐姐轻松自在呢。”

      尔淳眼见四下无人,悄悄向黛玉道:“今日既撞见了,我少不得要问妹妹一句准话,你当真不思慕北静王?”

      黛玉霎时羞红了脸,她哪里听过这些话,连连摆手,急的也不知说什么好。

      尔淳忙拉着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别急,我问这话不为别的,只为我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黛玉疑惑的看着尔淳。

      尔淳叹道:“自从在北静王府初见王爷,我就把我的心给丢了,心中暗暗发誓,此生非王爷不嫁。可是王爷偏生是个冷心冷面的,一向不与女子过往。我在王府来往这么些年,也没与他说过几句话,所以方才见到他与妹妹交谈,心中吃味,竟疑起了妹妹,还望妹妹莫怪。”

      黛玉心中大骇,她平生所见所闻,从未有过这等言语,想不到满人竟奔放至此,怪道书上常有记载的汉人嘲讽满人蛮荒之人,未经教化的事。

      缓和了片刻,黛玉方道:“姐姐一片真心,想来王爷会体察到的。”

      尔淳垂头道:“但愿他能早些体察吧,我真的等的很累了。”

      黛玉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拉着尔淳的手,两人相携着回殿上去。

      水沁早已东张西望的瞅了好久,一见到她们,忙迎上来问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郭络罗·□□她们刚表演了个什么书法,得了太后娘娘的夸奖,冲我得瑟了好久,咱们也得想个什么法子压下她们的气焰。我有心找你们商量,又怕席上太空了不好看,只得在这里巴巴的等着。”

      说着又拉黛玉道:“好妹妹,你这会子有没有什么灵感,咱们再做一首诗呗?”

      黛玉苦笑道:“好姐姐,你当那好诗是自己园子里种的花儿呢,随摘随有的?便是自家种的,也有个季节时候呢,今儿是真做不得了,你再想想别的吧。”

      尔淳此刻也没有心情,便道:“随她去吧,不过是一时之快,往常不都是你冲人家得瑟的吗,你也该受一回了。”

      水沁哪里肯依,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撺掇了穆婉清上去表演舞剑。前半段还似模似样,引得众人喝彩,谁知到了后面臂力不济,短剑竟脱了手,直飞到那边大臣的席上,众人慌忙躲避,登时乱成一团。好好的一个中秋宴,就这这样荒诞不经的场面中草草结尾了。

      兰馨随着乾隆回了坤宁宫长春殿,正遇见皇后和母亲说话,眼圈早已哭红了,不免又是一番行礼问安。乾隆恐怕她们两个拘束,便带了兰馨去正殿下棋。

      兰馨执着棋,却不落子,只默默叹气。

      乾隆道:“好好的,你做什么这样低眉丧眼的?”

      兰馨道:“看见皇额娘方才的样子,由不得儿臣不难过。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儿臣日夜侍奉皇阿玛、皇额娘,尚不能略尽孝意,皇额娘的母亲有诰命,宫中宴饮时常可以见到,犹是此等情景,再想想宫里其他嫔妃贵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皇家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岂非大伤天和之事。”

      乾隆听说,默默不语,半晌,道:“你说的有理,朕即刻传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宫中贵人以上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兰馨道:“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只是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不如竟大开方便之恩,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若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

      乾隆迟疑道:“虽这样说,可是咱们大清朝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恐怕不妥。”

      兰馨道:“皇阿玛还记得上次说那些世家大族仗着祖上的功勋在朝中倚老卖老吗?”

      提到这个,乾隆不由眯了眯眼睛,那些大家族结党营私,官官相护,着实可恨。

      兰馨瞧了瞧乾隆的表情,心中多了几分把握,又道:“孙子曾说‘不战而屈人之兵’,皇阿玛可解是何意?”

      乾隆不意她突然跳到这里来,道:“自然是最好不要打仗就让敌人屈服,方是上上之策。”

      兰馨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先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转念一想,这倒像是韩非子的话,主张‘兼爱’、‘非攻’,孙子若是如此爱惜民力,又何必特特著了《孙子兵法》教人打仗呢?”

      乾隆点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兰馨继续道:“后来我看到‘屈’字还有使其损毁、衰败的意思,方才晓得孙子的意思是要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消耗敌人的力量,方能常立不败之地。就拿那些官贵之家来说吧,皇阿玛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兰馨见乾隆似乎有些动摇,继续劝道:“皇阿玛想想,这些人家大多有女儿在宫里的,若省亲圣旨一下,像皇额娘家里,素日俭省惯的,不过将房舍略作改动,即可全了皇额娘的骨肉之情。若是那些铺张浪费的,必然要大兴土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如此一来,他们难免不想些旁门左道来补上窟窿,皇阿玛只管等着收集罪证,还怕搬不倒他们吗?这样一个天然的辨别清官贪吏的好法子,皇阿玛不想试试吗?”

      乾隆龙颜大悦,拍着兰馨的肩膀笑道:“你这鬼丫头,真是越来越主意多了,朕才封了女状元,看来又要封女诸葛了。”

      兰馨也笑:“那儿臣提前谢过皇阿玛夸奖了。”

      第二天,乾隆便下旨,命诸椒房贵戚建省亲别院,京城顿时热闹起来,各处都在大兴土木,集闲居瞬间赚了个盆满钵满,乐得兰馨连睡觉都是笑醒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