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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坤宁宫帝后诉衷肠 ...


  •   兰馨的小宫女将薛宝钗领到了永和宫,唤了值班的宫女来吩咐道:“这是怡嫔娘娘家的亲戚,今日入宫待选的,兰公主叫送来与怡嫔娘娘叙叙旧,我就不在这儿等了,完事你送薛姑娘回储秀宫就得了。”

      值班宫女应了,将兰馨的小宫女送走,方带着宝钗进了永和宫后殿。

      元春正在榻上看书,听见外面叫“薛姑娘来了,”赶忙起身,还未及外迎,宝钗已进来了,跪在地上道:“民女薛氏见过怡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元春伸手虚扶道:“大妹妹快别多礼,快过来坐。”

      抱琴上前将宝钗扶起,又拉着她往榻上坐,宝钗万分推辞,只得叫人搬个绣墩来,这才侧身坐了。

      元春笑道:“日前母亲捎信来说大妹妹品貌端方,今日见了方知此言不虚,果然如娇花软玉一般。”

      宝钗谦道:“娘娘谬赞,民女不过蒲柳之姿,在娘娘面前,犹如萤烛之光,实在不值一提。”

      怡嫔越发笑了:“妹妹太过自谦了。”

      宝钗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史老太君太在家也常言,娘娘是荣国公府的荣耀。”

      “祖母,”怡嫔笑意收了几分,“祖母她身体还好吗?”

      “托娘娘的福,老太君身体健朗着呢。只是思念娘娘,总盼望着能见一面才好。”宝钗回道。

      怡嫔听了,不由滴下泪来:“我也盼着,能见一面才好。”

      宝钗慌忙起身道:“都是民女不是,惹娘娘伤心了。”

      “你坐吧,”怡嫔道,“不碍你的事,母亲还好吗?”怡嫔又问。

      宝钗道:“姨妈也好,姨妈每日晚饭后都在佛堂念佛,为娘娘祈福。昨日进宫前,姨妈又再三嘱咐,进宫来一定要瞧瞧娘娘,让娘娘放宽心,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宝玉还好吗啊?”元春又问。

      薛宝钗道:“宝兄弟平日在书房上学,未曾多见,偶然在老太太处见了,也不多交谈,他倒是与林姑娘更亲厚些。”

      元春笑道:“他们两个一处长了这五六年了,自然略亲厚些。宝玉知道上学,我便放心了,男孩子终究要以读书为要。”

      宝钗低头道:“娘娘见识高卓,令人钦佩。宝钗年幼,见识浅薄,宫中规矩又多,还望娘娘指点一二。”

      元春笑道:“我哪有什么见识,还不全靠当年在皇后娘娘身边时学的一点皮毛罢了。倒是有一句话要提醒你。”

      宝钗忙正正衣襟,一脸严肃的听着。

      “在这宫中,有人帮扶自然是好事,但关键是自身要拿得起,站得住,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便有卧龙先生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终究也逃不过个亡国的结局,妹妹你说是不是?”元春问道。

      宝钗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元春又道:“就拿你们这次选拔来说吧,四公主身边的人,自然是纯贵妃定好了的,三公主身边,听说令贵人也已举荐了自己的侄女,福伦家的福尔雅,那福姑娘娇生惯养,嚣张跋扈惯了,断不是个好相与的。即便我保举妹妹入了宫,与这样的人共事,一时不察,妹妹难免要受些委屈,只可惜皇后娘娘不知福姑娘的为人,我也不好贸然去说,因此我倒劝妹妹不要进宫的好,也是为妹妹好的意思。当然了,其中的利弊,还是要妹妹自己衡量,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宝钗笑道:“娘娘一番教诲,宝钗受用不尽。今日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元春忙着人送出去,又嘱咐道无事常过来玩。

      小宫女送了宝钗出去,因见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便对元春道:“娘娘家的亲戚也体面,薛格格比其他宫里那些来往的格格们强多了呢。”

      元春登时大怒,顺手将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格格,她算是哪门子的格格,不过是个破落皇商的出身,仗着有几个银子,买了个选伴读的名额,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也配!”

      抱琴赶忙将那小宫女拉了出去,暗地里塞给她一把金锞子,又叮嘱道“不可胡说”,那宫女得了钱,也不计较元春刚才砸了她,连连点头道明白。

      抱琴回身关上门,对元春说道:“娘娘心里难受,奴才们知道,只是外人跟前千万遮掩着些。人常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秀嫔的事,若不是愉妃和彩云有隙,也不能那么顺利栽赃到她身上。那起子下人们,无事还要搅三分呢,更何况娘娘刚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岂不让薛姑娘对咱们不满。”

      元春道:“她不满又如何,有我在,她就休想进宫来,薛家的钱,只能为我所用。”

      抱琴道:“娘娘运筹帷幄,胸中自有丘壑,奴婢不过白多一句嘴,凡是小心为上。”

      元春叹道:“咱们两个从小一处长大,也不必说那些娘娘奴才的话,你是最知道我的。我先时何等谨慎小心来着,如今我反不知要小心了?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呢!当初为了保住府里的体面,把我送到这不得见人的去处,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宫里的人各个都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好手,前面的人堵着,你爬不上去,后面又有多少人时时盯着要把你拉下来,皇后娘娘她们不敢惹,就把气撒在我身上。送来的吃食再三检查才敢入口,衣料时有短缺忍忍也就过去了,冬天最冷时没有碳,咱们只能抱着取暖,那时谁又问过我?”

      抱琴默默的为元春拭去脸上的泪珠。

      “如今因为我迟迟不能有孕,就忙忙的又送人到宫里来了,还指望我帮她,真当我是傻的吗!”元春怒道。

      抱琴劝她:“薛姑娘毕竟是自己人,方才瞧着也是个聪明的,或许能帮上咱们呢。”

      元春冷哼一声:“现在是自己人,等进了宫就不一定了,这宫里姐妹成仇的故事还少吗。等她进了宫,薛家还会给咱们送钱吗?四大家族说起来赫赫扬扬,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现在就咱们在宫中,他们只能依附咱们国公府,饶是这样,母亲送来的钱也越来越少了,若再让她进了宫,光靠府里那点底子,咱们拿什么和别人争?”

      抱琴道:“娘娘思虑的是,是奴才浅薄了。”

      元春冷声道:“她若果真是个聪明的,就该去找那福尔雅的麻烦,你且派人在储秀宫外守着,里面一有动静,就速速传到坤宁宫,想办法让皇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最烦这些爱挑事的,必会将她们一同逐出去,如此,咱们也算一箭双雕。”

      抱琴赞道:“娘娘好计策,奴婢这就去办。”

      吃过晚饭,兰馨到长春殿陪着皇后和乾隆下棋,令贵人在一旁绣花,舒嫔被乾隆召来弹琴助兴。

      弹了一会儿,许是乏了,舒嫔便起身到桌旁看着令贵人绣花,只看了一眼,舒嫔就笑出声来:“妹妹这是绣什么呢,这些花花草草,哪里能用的上。”

      令贵人俏脸通红,低声道:“臣妾,臣妾瞧着皇上佩的香囊有些旧了,便想绣个香囊给皇上。”

      舒嫔更笑的乐不可支:“皇上的随身物品皆有定制,你不懂规矩也就罢了,皇上天子之尊,你绣这花花草草的不成体统,真要带出去叫那些大臣瞧见了,岂不笑掉大牙?”

      令贵人慌了,忙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因听闻,这‘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寓含坚贞的思慕之情,臣妾心中爱慕皇上,一时忘情,方绣了这蒲草香囊,竟忘了皇上身份尊贵,请皇上降罪。”

      乾隆见令贵人伏在地上,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感念她的一片真心,不由浮起一股怜惜之情,道:“起来吧,你这香囊很好,继续把它绣完,朕等着佩呢。”

      “真的?”令贵人猛地抬头,眼神里泛着喜出望外的光彩,口中忙道:“谢皇上。”

      舒嫔笑道:“皇上还真是重情重义呢。”

      “朕知道你的意思,”乾隆对舒嫔道:“叫大臣们瞧见了确实不像话,大不了,朕不带着上朝也就罢了,不过你既知道这么多规矩,就由你给朕绣个上朝专用的,如何?”

      舒嫔摆了摆手:“皇上饶了臣妾吧,我可做不动那些活计,皇上想要什么,自有内务府的人去筹办,何苦劳动我们,我倒是看看琴谱是正经。”

      乾隆笑了笑,也没说话。

      皇后笑道:“皇上还指望她呢,我去年让她做个璎珞,答应的好好的,倒现在还没得着呢,整天针拿不动,线认不清的,都是叫皇上惯的。”

      乾隆道:“你想要个璎珞,多少人等着给你送呢,你偏找她。”

      “就是,”舒嫔道,“臣妾可是忙的很呢,这春天来了要赏花,夏天来了要泛舟,秋天来了要择落叶做书签,好不容易冬天得了闲,皇上又逼着臣妾练琴,这一年到头竟没一刻清闲的时候。”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皇后道:“罢罢,我也不等着你了,可见是个靠不住的。”

      乾隆道:“朕瞧着舒嫔这样子倒很好。”

      正说的热闹着呢,令贵人的贴身宫女腊梅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舒嫔瞧见了,便道:“有什么话,只管回就是,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

      皇后道:“腊梅,进来吧。”

      腊梅进来,先给众人请了安,方道:“奴婢方才听说,小主的侄女福姑娘被人欺侮了,闹的很不像,一时心急,冲撞了各位贵人,请皇后娘娘恕罪。”

      “福尔雅?”兰馨皱眉,这姑娘是一进宫就要怒刷存在感啊。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皇后道。

      腊梅瞧了瞧令贵人的脸色,方道:“福姑娘方才发现丢了东西,便请储秀宫的掌事姑姑帮忙搜查,在一位陆姑娘处搜到了,陆姑娘不肯承认,两人言语争执间,竟打了起来,后来那陆姑娘不知怎的,又牵扯出一位薛姑娘,三人各执一词,正闹的不可开交,本来是想先告知小主讨个主意,现既说开了,自然得按规矩请皇后娘娘的示下,该如何处理。”

      皇后还未及说话,乾隆先道:“还用怎么处理,三个人都撵出去,即刻发还。”

      这,兰馨有些惊道了,这手段,未免也太粗暴了些。

      皇后看着一脸同样震惊的令贵人,叹了口气,终是求情道:“不论谁偷了东西,福姑娘总是无辜的,就这么撵出去,未免有失公允。”

      乾隆道:“你不知道,武则天还害死自己的孩子嫁祸他人呢,更何况是东西,朕最烦这些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事情了,她既没本事周全自己,早早发还回家,对她也是好事。”

      “皇上说的也是。”皇后只能言尽于此了。

      事已至此,令贵人大脑飞速旋转,尔康尔泰还在,千万不能让福家人在皇帝面前留下坏印象,眼下只得丢卒保车了。

      心随意转,令贵人眼泪已哗哗的流下来,跪倒在乾隆面前道:“皇上说的是,请皇上赐臣妾也还家去吧。”

      乾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令贵人泣道:“臣妾哥哥一家在外忠心事国,在内诗书传家,尔雅是臣妾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敢说多温良贤淑,也断不会做出嫁祸他人之事啊!”

      乾隆道:“朕方才不过随口说的,你不必当真。”

      令贵人拭泪道:“皇上乃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臣妾不敢不当真。皇上的好意,臣妾明白,尔雅年幼,生性又纯良,容易被人利用,确实不适合在宫中。就连臣妾,也是全赖皇后娘娘平日里照顾,方有今日。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只是若因一人的失误而令福家门楣蒙羞,令富察家英名蒙羞,臣妾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原来是怕连累家人,乾隆了然道:“你放心吧,朕之所以不追查此事,也是不愿过多追究的意思。她们年轻女孩,在一起难免磕磕绊绊,终究也无伤大雅。只是朕想让后宫清净些,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就把她们送出去,也是保全她们。你放心,朕绝不会再牵连到其他人身上。”

      听到乾隆这么说,令贵人方放心了,泪光盈盈的拜倒在地:“皇上英明。”

      “菀珞,你可知朕钦佩圣祖皇帝什么?”乾隆问道。

      皇后想了想:“皇爷爷擒鳌拜、平三藩、□□、亲征噶尔丹、保卫雅克萨、创立“多伦会盟”、联络蒙古各部,都是值得钦佩的,不知皇上最看重哪一点。”

      乾隆笑道:“你说的这些,固然值得可敬,但朕更看重的是,皇爷爷一生有35子,20女,且这些皇叔、皇姑们大多长大成人,这在历朝历代,殊为不易。更厉害的是,咱们皇阿玛不必说,就是八皇叔、十三皇叔、十四皇叔、十七皇叔,哪一个不是经天纬地,天纵英才,这才是咱们爱醒觉罗之幸,是大清之幸啊!”

      皇后笑道:“皇上说的是。”

      乾隆道:“民间有句话叫多子多福,皇爷爷是有大福气的人。要想有这份福气,除了自身以外,最要紧的就是后宫的清宁。”

      皇后忙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尽己所能,为皇上守住这份福气。”

      乾隆笑道:“咱们两个少年夫妻,你的行事为人,我还不放心吗,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骄纵舒嫔,就是因为知道她虽因家世好,性子高傲些,嘴巴上不饶人,但是绝不会做出背地里算计人的事。所以才多偏疼了些,她要是突然也低眉顺眼了,朕反倒要怀疑她有什么情况了。”

      舒嫔笑道:“皇上慧眼如炬,一下就把臣妾看穿了,可见臣妾是个没脑子的了。”

      皇后笑道:“皇上这么信任你,还不知足吗?”

      乾隆拉着富察·菀珞的手道:“她哪有你这般知进退,菀珞,朕的后宫,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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