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风》然下

1、彼时风

　　遐想一棵春天的树——
　　笼住没由来的彼时风，与追风的你。

　　“啊，就这个了！”
　　于琳琅满目的柜架前转悠一圈，少女终于在某幅太阳镜面前站定。
　　“诶，男式的？阿迢你——”
　　池沢迢摆摆手，拾起镜架端详：“不是买给自己的啦……”
　　捕捉到微妙的停顿，身旁之人果断得出结论：“给胡狼君的吧？”
　　“唔，被你发现了。”池沢迢脸一红，又似是嗔怪地说道：“拜限量版青苹果味泡泡糖所赐，某人终于肯把他宝贝搭档的资料告诉我了。”
　　“还真像他的作风噗。”
　　“其实我还奇怪来着，之前各色甜品他都不为所动……总感觉丸井学长今天的心情意外得好呢，”池沢迢歪过头，好奇地朝对方眨眨眼：“呐，绪里，你知道些什么嘛？”
　　“诶，并没有……”
　　池沢迢的话外音昭然若揭，雪村绪里只得生硬猜想：“大概是看在我们毕业的份上？”
　　“是这样吗？”池沢迢作沉思状：“兴许还真是个好时机呢。不然你也——”
　　“……再说吧。”
　　“班长也有害羞地时候哦？”
　　“你够，买完快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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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空而过的鸟儿衔起一朵初开的花，向明朗的晴空致礼。
　　春日回暖的街道上，少女们前行的脚步显得格外轻快。

　　嘿，我亲爱的少年。

　　——尚未坦诚的心意呀。
　　——就用一句歌，唱给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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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好友口中的丸井学长的相遇，正逢乍暖还寒的初春四月。

　　一如往常的放课后，是各类社团的活动时间。妥善处理完班级事务，雪村绪里抱上吉他，只身前往伫立于操场大后方的独立建筑——由于身负乐器特长，她很轻易便申请到学校专门提供的隔音琴房。

　　在以体育特色闻名遐迩的立海大校园里穿梭，为了避免被各种球类与器材伤及，无疑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时刻保持警醒的身体机能。虽然这是所有立海人的共识，但所谓在所难免，即便事先有所防备，面对突然逼近的飞来横祸，大多数人都无法及时躲避。

　　——更何况是体育常年徘徊在及格线边缘的雪村绪里。

　　国一新生趋之若鹜的招新球场外，不胜多次碰撞的纸箱堆开始摇摇欲坠，正当雪村绪里从旁走过，最上头的眼看就要倒下来——

　　“危险——”
　　听到叫喊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抱头躲闪，雪村自己也觉诧异，只下意识地牢牢护住怀里的吉他，紧闭双眼之间，一股听天由命的壮烈感油然而生。

　　然而纸箱轰然倒塌的瞬间，身上却毫无预想中的疼痛感，耳畔骤然呼啸过一股强劲的旋风，紧随其后的是两下短促而有力的“咚咚”闷响——是网球独有的击球声。

　　“咦？”
　　直至器材散落一地的声音也逐渐止息，雪村绪里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幸好，有惊无险，吉他也毫发无损，要是真弄坏自己可要抓狂好一阵了。

　　稍稍平复心跳，雪村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破损的纸箱外壳上，两个近乎重合的圆形印记依旧清晰可见——好强的控球力啊！

　　“嘿，没事吧？”
　　手持网球拍的红发少年一路小跑了过来。
　　“恩……”
　　“没事就好，”他说罢比了个V字手势：“刚才那两球，我果然够天才吧！”
　　“诶？” 意料之外的下半句，雪村有些尴尬：“对不起，刚才闭着眼没看到……”
　　“前辈炫耀失败了吧哈哈！班长好样的！”
　　紧随其后而来的是切原赤也，雪村绪里的同班同学，话音刚落，他的海带头就被一阵乱揉：“啊啊好痛——丸井前辈真过分啊！”
　　“少罗嗦……”丸井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挡在切原前头：“原来是赤也班级的班长么，这小子还麻烦你多关照了！”
　　“哪里，”雪村绪里不禁轻笑出声：“用网球重击改变箱子的倾倒轨迹，保护了我和「吉酱」，是我感谢你才是啊！”
　　“哈哈，不必客气……”丸井指指吉他：“你还给它取名了？”
　　“恩，因为是很重要的伙伴呢。”
　　“有点意思嘛。”丸井说着，嘴里竟吹出了绿色的泡泡。
　　赤也方才从学长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呜啊……丸井前辈，时候不早了！”
　　“说得也是……”丸井将原本夹在身侧的网球拍搭在肩上：“那我们继续训练了，再见咯？”
　　“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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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数日，每当雪村绪里弹奏起手中的吉他，总还心有余悸，耳畔不时回响起的那道劲风，与电吉他的摇滚重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共鸣。

　　思忖再三，她还是决定，对保护自己珍视之物的丸井文太，认真地道一声谢。

　　不愧为立海大人气第一的网球部，球场外从不缺少攒动人群，待雪村绪里寻到合适的观看位置，场内的对战已然打响。

　　许是正处球场中央的缘故，雪村第一眼便望见了丸井文太的身影，暖春的阳光照射下，他火红的短发显得尤为夺目。。

　　虽然从未亲身尝试网球这项运动，但场上的热血沸腾，还是让身为观众的雪村绪里深受感染。起初她讶异于丸井双打选手的身份，几个回合下来，却突然明了其中的动人之处——不同于单打独斗的拼死对抗，除却完美的球技，双打更考验两人的默契与信任，正由于搭档在后方可靠守备，丸井华丽的网前截击方能不失时机的尽情展现。

　　——原来运动远比自己想象中有趣呢。
　　——雪村绪里思及此处，忽然对场上迎风驰骋的少年，深深羡慕起来。

　　……

　　回过神的时候，暮色悄然降临。

　　丸井文太肩披毛巾从球场中走出来，信手拧开瓶装茶，往喉咙里猛灌了几口。瞥见一旁等候多时的雪村绪里，他显然有些诧异：“啊，你是……”

　　自道姓名后，雪村从背包中拿出食品袋，双手郑重递上前。
　　“哇，Sweet House的新品！”果不其然，丸井文太一眼就认出了包装上的字样。
　　“之前没有认真道谢，有些过意不去。”雪村绪里斟酌了下语句：“听切原说学长喜欢吃甜食，就随意买了一些。”
　　“Nice！”丸井的欣喜程度超乎意料：“挥洒汗水之后的甜甜圈最棒了！”
　　正这么说着，切原赤也和丸井的搭档走了过来。
　　“赤也，”丸井欢快地拍上学弟的肩膀：“你这家伙偶尔也很可爱嘛！”
　　切原显然不明就里：“这称赞我可一点高兴不起来啊，前辈！”
　　不愧是搭档，高个儿则瞬间抓住重点：“刚运动完别吃太多甜食啊，文太。”
　　“没事没事，”丸井利索地拆开包装袋，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甜甜圈，口齿含糊地介绍道：“这是杰克鲁，我搭档（啊呜）……”
　　“……杰克鲁？是胡狼学长吗？”
　　“诶，你知道我？”
　　“恩，”雪村解释说：“听阿迢提起过你……”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胡狼君啊，果真很可信的感觉。
　　“对哦，差点忘了你们都是一个班的，”丸井恍然大悟：“还真是巧呢。”
　　“是啊。”
　　本以为对话就此结束，不料丸井文太话锋一转：“对了，雪村玩街机嘛？”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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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行人来到车站前的大型电玩中心，丸井已然消灭完一整包甜甜圈。

　　他畅快地往嘴中扔进一颗泡泡糖，片刻，青色的泡泡从嘴中吹出：“正好四个人，来双人对战模式吧？”
　　雪村表示应允：“随意好了。”虽然习惯单人模式，但组合也未尝不可。
　　“那我和杰克鲁一组，”说着一把拉过搭档，径直落座下来：“快开始吧。”
　　“什么！就这么定了？”
　　“赤也就这么没信心？”丸井竖起手指摇了摇：“抗议无效哦。”
　　“哼，你们就等着片甲不留吧。”

　　事实证明，双方对彼此的战斗力都有所低估。
　　虽说丸井与胡狼在游戏方面也默契不减，但凭借切原出色的格斗技和雪村精准的攻防，几场交战过后，战局依旧难分高下。

　　“比想象中有趣嘛。”丸井轻快的尾音上扬。
　　说时迟那时快，从对面迅疾袭来连串攻击，雪村绪里沉着接招，切原也毫不示弱地回击:“前辈不要高兴太早！”
　　“那就来试试看吧！”
　　“……糟糕！”
　　太过急于进攻，后方露出了破绽，对方趁势突破进来。
　　“Chance！这局拿下了！”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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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战结束，双方都还意犹未尽。
　　“可恶，就差一点！”
　　“嘛嘛，”丸井笑嘻嘻地安抚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真狡猾啊前辈——”切原不满地撇撇嘴。
　　“话说你和池沢都不赖嘛。”胡狼桑原适时开口。
　　“承蒙夸奖。”雪村不好意思笑了笑：“还是学长们的配合默契。”
　　“谁让我们是搭档呢。”丸井双手背在后脑勺，与搭档相视一笑：“对吧，杰克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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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傍晚，当雪村绪里试探地拨响琴弦时，持续数日的幻听竟真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丸井奔跑在球场上自信微笑的模样。
　　——少年火红的身影，隐隐约约，与遥远的回忆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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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日渐散发灼热之际，方觉六月业已接踵而至。
　　雪村绪里细细梳理逝去的五月，与丸井文太之间的联系，竟愈加频繁起来。

　　第三次相遇，全拜切原赤也所赐。

　　那日阳光甚好，正所谓春困夏乏，加之英语语法密咒一般的洗礼，不出三分钟，切原的海带头就迅速歪倒在课桌上，大喇喇地昏睡过去。

　　不过，班主任的忍耐也总是有限度的，当他眼见切原睡眼惺忪地将那张仅得5分的默写卷胡乱塞进课桌之时，紧绷已久的理智之弦终于断裂：“切原！今天放学给我留在教室里抄写！每个单词十遍！”

　　于是，身为班长以及切原同学的前桌，雪村绪里被拜托留下来监督其罚抄作业。

　　“呜哇，放我走吧班长！”
　　“那就快点抄完。”雪村绪里头也不抬地进行着公式演算，虽然减少了吉他的练习时间，不过能提前完成数学作业也不失为好主意。
　　“你就帮帮我呗？”切原焦躁地挠起海带头，表情变得张牙舞爪：“部活迟到的后果很可怕的啊阿——”
　　“那你平时就该好好听课啊，赤也！”
　　雪村抬起头，丸井文太懒洋洋地从教室外走进来，身后则是胡狼桑原。
　　“前辈又说风凉话！”
　　“被罚抄的不是我咯。”丸井文太摊摊手，嘴中吹出了粉色的泡泡。
　　“原来也吃草莓味？”无意脱口而出，雪村不好意思地颔首：“啊，丸井学长，刚才冒昧了。”
　　“不必敬称啦！青苹味和草莓味都是绝赞哦，强烈推荐！”
　　眼见丸井毫不理睬，切原望向最后的希望：“胡狼前辈——”
　　“好吧……”迟疑两秒，胡狼终还是无奈应允：“下不为例啊！”
　　这回轮到搭档急了：“杰克你心软什么呀！真是，老惯着他！”
　　“丸井前辈不也总让胡狼前辈帮抄数学作业的吗！”
　　丸井不自在地瞟了一眼雪村桌上的数学笔记本：“啰嗦！数学这种东西，本天才不care啦，不care！”说归说，他还是伸出手：“雪村，借支笔！”
　　“哦。”
　　众人都开始奋笔疾书，雪村也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了。

　　五分钟后，合作成果圆满地交到了她手上。
　　“那我们先走了，回见！”
　　“恩，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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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离开之时，走廊里忽地起了一阵穿堂风。
　　——橙色的立海队服轻轻扬起，像是一小块移动的夕阳。

　　——丸井君啊，看似是个不靠谱的前辈。
　　——偶尔也会迁就学弟的嘛。

　　将电吉他抱在怀里，雪村绪里倚靠在门边，轻轻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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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相逢则是因为一本漫画。

　　虽然切原赤也的火爆脾气和雪村绪里着实不搭，但在喜好漫画这一点上，两人倒有不少共同语言。于是乎，不时互相交换漫画杂志，成为他们惯常的维系。

　　这天晌午，切原照例来天台小憩，瞅见一旁翻看漫画的雪村。
　　“哇，是新刊嘛！”
　　“恩，”雪村正沉浸在故事的关键处，不过还是亮出书脊给切原：“昨天刚买。”
　　“啊啊，等训练结束肯定已经卖完了！”切原挠挠头：“你记得借我啊！”
　　“OK.”
　　“好嘞，那我先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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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某个轻快的声音从雪村头顶响起：“哟，看完了？能借我嘛？”
　　“本来答应他的，”雪村望向不远处，切原仍在打盹，便将漫画递给丸井：“还是先借你好了。”
　　“Thank you！”膨胀到极限的泡泡“碰”地炸裂，一响惊醒梦中人。
　　切原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窜到了两人面前：“呜哇，前辈别想捷足先登！”
　　丸井明显对抗议不以为意：“先到先得，切原你管你睡啦！”
　　“前辈耍赖！”
　　“才没有！”
　　切原急了，伸出手去抢夺漫画，却被丸井轻巧躲过。
　　“上回帮你抄单词手酸死了，你还没谢我！”丸井把漫画背在后脑勺，又吹出了一个泡泡：“让前辈先看就一笔勾销，怎样？”
　　“……唔。”切原低头算账，心想这个交易还不错，丸井已经退到几步开外。
　　“那就成交！”丸井文太狡猾地眯起眼，举起漫画朝雪村扬了扬：“谢了！”
　　回过神，门口已不见人影。
　　雪村不禁感叹：“真想收回前言呢。”
　　“诶，什么前言？”切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去上课吧。”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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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来还书的却是丸井的好搭档。

　　“咦，丸井君人呢？”雪村绪里诧异地接过漫画，塞进切原的课桌。
　　“呃，”胡狼桑原似乎欲言又止：“……不知道那家伙跑哪去了。”
　　“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

　　——总觉得，胡狼学长的表情有些微妙啊。
　　雪村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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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傍晚，练完吉他准备回家的雪村绪里，撞见了网球部一行人。

　　丸井文太将毛巾盖在头发上，弯下腰直喘气。而一向生龙活虎的切原赤也，今天也略显疲态。唯独护栏桑原，怀里抱着三人份的网球袋，也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

　　“今天有打练习赛？”雪村绪里忍不住问道。
　　看到雪村，切原忍不住惊呼，眉毛顿时拧作一团：“呜哇，别过来——”
　　“诶？怎么回事？”
　　“琴……琴灵……”切原试图躲到后头，一个踉跄，不慎拉扯下丸井的毛巾。
　　“赤也你干嘛——”丸井气急败坏，头发都还没擦干呢。
　　“琴灵？”
　　“……”
　　“……噗嗤。”
　　半晌，雪村终于打破沉默。
　　“原来如此，是说「番外篇」里的家伙吗？”
　　“唔，虽然我也是墨绿发色，会弹乐器没错啦……”
　　“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哦！”
　　说到这，雪村不禁笑弯了腰：“没想到你们都怕鬼怪哦？”
　　“不，不包括我啦！”丸井神情有些尴尬，指指一旁：“是赤也太入迷了。”
　　切原不服气地嘟囔道：“前辈明明也有被吓到吧！”
　　“烦死了！”丸井嗔怪地看了切原一眼，又别扭地转过头：“漫画太逼真而已。”
　　胡狼径直走来把两人分开，对雪村无奈地挠挠头：“让你见笑了。”
　　“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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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诩天才的丸井君，原来也会有苦手的事物呢。
　　——雪村绪里忽然觉得，自己与少年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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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的雪村绪里独自一人闲逛在走廊，心下一阵焦躁。

　　六月是体育活动赛事最为频繁的时期之一，身为班长，雪村绪里自是被班主任交付嘱托，不仅要统筹全班的参赛情况，还要定期参与学生会的各项事宜。如此一来，雪村练习吉他的空余时间又要缩减不少，但这些显然都不是最棘手的——

　　半个月前，承音乐老师的好意，雪村绪里报名参加了一场校园音乐会的演出，届时的表演者皆是来自于神奈川各所国中的特长生。按照流程寄去一张录音CD后，雪村并未将此事再放在心上，而今，当入选通知书抵达自家信箱时，母亲的欣喜询问方令她感到这一纸的沉甸甸。

　　虽然乍看与“班长”属性不甚相符，但雪村绪里的确并非擅长当众表演抑或团队合作的一类人，比起前者，她更愿意独自弹奏一首电吉他，唱一支随性的歌，沉浸在无人打扰的狂想世界里。眼看音乐会彩排迫在眉睫，慌乱与担忧便如同蔓草滋长。

　　——每每想起这些，自己便手足无措起来。
　　——如果有丸井君一半的自信，该多好呀。

　　“雪村？”
　　思绪游移间，一声呼唤传入耳畔，火红色的脑袋从家政教室里探出头来。
　　“啊，丸井君。”
　　“你在这里做什么？”
　　雪村一时语塞：“呃，随便逛逛。”
　　“面露愁色呢，你，”丸井轻易看穿雪村的掩饰：“进来吧！”
　　跟随丸井的脚步走进教室，正中央宽大的灶台上，整齐划一地摆放着各种食材与工具。雪村绪里迅速扫过一眼，鸡蛋、面粉、白糖……
　　“丸井君正在做蛋糕吗？”
　　“BINGO！还是草莓味的哦！”丸井将蛋糕糊小心翼翼地倒入四方形的模具中，轻轻震出气泡，而后放进预热完毕的烤箱里，转好火，一切便料理妥当。整个过程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看得雪村绪里一愣一愣。
　　“只知道丸井君喜欢吃甜食，原来自己也会做吗？”
　　“谁叫我是天才嘛！”果不其然，丸井半眯起眼，比了一个V字手势：“去年海原祭上，我制作的甜点可是特等奖哦！”
　　“虽然没有吃过，但完全能想象它的美味呢。”
　　“等这块烤好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吧！”
　　“诶，可以吗？真是荣幸之至！”
　　铃声在这时响了，丸井轻拍雪村的肩：“先去上课吧，待会儿来拿！”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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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当雪村将形貌鲜美的半块蛋糕带回教室，好友紫吹纯一和池沢迢不约而同投来觊觎的目光。得知是丸井文太亲手烘焙之作，两人一致惊呼，这手艺，真不愧他天才的名号了。

　　满足地享用完，池沢迢调侃：“丸井学长酷爱甜食，舍得分你一块？”
　　“恰好撞见而已。”雪村绪里脸一热，顿了顿又说：“他是想安慰我吧。”
　　“诶？哦，还在想音乐会那事啊。”
　　“恩，总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草率答应的。”
　　“不必太担心，也许真上了台就不紧张了吧。”
　　“谁知道呢。”
　　方才还埋首于小说的紫吹纯一突然发声：“呐，绪里。你知道丸井为什么自己做蛋糕吗？”
　　“诶？不是因为喜欢甜食吗？”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啦……”紫吹合上书：“我听柳生君讲，丸井在正式比赛前都会亲手制作蛋糕呢，为了补充体力来着。”
　　“诶？”
　　“你也看过丸井打球吧？有没有觉得相比胡狼，他的体能略显不足呢？”
　　“……的确如此呢。”
　　雪村回想起之前的几次观战，丸井文太华丽的球技运用，似乎格外耗费体力的样子。
　　“还有哦，啊，这个只是据说，”紫吹继续补充道：“国一时，丸井每个周末都要上街晨跑呢。在哪里来着,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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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声音，似乎有些听不清了。

　　朦朦胧胧地，关乎一整个夏天的过往翻涌上来。一年前，雪村绪里尚未熟稔手中的吉他，因而在每个周末的清晨，自己都要独自前往数条街之外的老师家中磨练琴艺。昔日长长的坡道上，过客行色匆匆，唯有盛开的樱花旁若无人地在枝头轻舞。

　　——而丸井文太，就在这样的时候，闯入自己的视野。

　　依稀还记得，尚未长得像现在一般高的少年，戴着耳机，从街头的拐角处，一路慢跑过来。清凉的微风徐徐吹拂，轻轻掠过他火红的发梢。兴许是那抹发色太过鲜艳，在少女的眼中，连淡粉的樱花也仿佛逊色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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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是一阵轻抚时间之海的咸湿的风。
　　——阳光炙烤下，记忆凝结成发亮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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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像个笨蛋，还记得如此久远的事。

　　雪村绪里深吸一口气，眼里倏忽闪过泪光。

　　七月的赛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网球部的训练也愈加密集。雪村绪里终还是下定决心，为即将到来的音乐会认真练习起来。虽然对上台表演仍心存恐惧，但每当傍晚路遇网球场，望见全力奋战的正选球员时，她便会下意识握紧双拳，提醒自己不要放弃。

　　——谁又没有心生逃避的念头呢，但自我安慰毕竟只是谎言。
　　——即使只剩下千分之一的勇气，也要坚定不移地前行下去。

　　——这不仅是立海大进军全国的誓言，也是丸井君所传达给自己的信念。

　　——不论如何，尝试行动就好。

　　八月，全国大赛以立海大惜败青学告终。

　　雪村绪里站在喧嚣的看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伤感的情绪漂浮在周遭的空气里，还来不及发酵，就被某个熟悉的清朗呼唤穿透：“哟，雪村。”

　　回过头，是倚靠在栏杆边笑得一脸灿烂的丸井文太。
　　雪村绪里抿抿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明明是输球的一方，怎么看起来毫不在意？
　　“嘛嘛，只是全国大赛而已啦！”丸井蓦地从嘴中吹出青色的泡泡：“跌倒以后再卷土重来就好，本天才就是这样的人哦？”
　　“……唔。”
　　“倒是你啊，”丸井文太语锋一转，指指雪村肩上的吉他：“音乐会准备得怎么样？”
　　“诶，你知道？”雪村惊讶地抬头。
　　“立海宣传栏里有贴呢！”丸井狡黠地眨眨眼：“是今晚对吧？加油啦！”

　　——这么说着，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来，抛出了一个轻盈的弧度。
　　——随着抛物线的轨迹落入少女手中的，是个吉他型的塑料食玩。

　　“丸井君……”
　　“闲着没事拼的，不要太感激我哦？”

　　……

　　微风轻拂间，树梢的樱花飘悠悠落了下来。

　　时光如梭，意识到的瞬间，又是一年毕业季。
　　雪村绪里等人圆满结束国中生涯，与此同时，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也顺利升入高中二年级。

　　眼下，方才与池沢迢告别的雪村绪里，独自走在长长的街道上。
　　路旁的樱花簌簌开得正盛，阳光穿过罅隙，投下好看的阴影。

　　虽然一度被好友调侃，都努力佯装着不为所动的模样，雪村绪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丸井文太的心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明晰了起来。

　　——心情就如同绝技走钢丝，保持在微妙的平衡里。
　　——既是贪恋着温暖，却又害怕着忽然失落的瞬间。

　　却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勇气，少女鬼使神差般按下迟疑已久的发送键。

　　沉默横亘于街道两旁，一秒，两秒，三秒。

　　“叮叮——”
　　“嘀嘀——”

　　清脆的风铃碰撞与熟悉的来电铃声交汇在一起。
　　不远处的街头，有谁正从拐角处的甜品店走出。

　　剧烈心跳混合靠近脚步，颤颤悠悠地，唱出了歌。

　　春风中，少年的那抹火红，格外耀眼。

　　FINe

　　——致彼时风，与如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