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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画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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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水乡,常年雾气萦绕,碧空绿水,水波无痕,万年平静的如同墨言脸上的神情,无论他闭眼修练多久,睁开眼睛看到的仍然是不远处的紫川流瀑,氤氲水汽,他默默叹息一声,不过须臾间,似从万般沉重的雾中兀起,宛如破竹之势直抵天宇,一阵白烟过后,一只身形矫健的白兽从中显现,于这一方山水之中轻踏兽足,万物顿生灵性,似灵似戾,眼见白兽于山崖成盘踞之势,白鬃如雪,天地之间唯剩这一点通透之白。
刹那间,陡生事变,白兽又猛地化为原本纤弱的男子,于轮椅上不卑不亢,淡然地看了来人一眼。
不过是个穿着火红衣裳的少女,看头上绑的发髻应该还是个未笈笄的小姑娘,墨言轻咳了一声,严肃地看向她,“此乃白泽圣地,汝为何人,竟敢擅闯。”
少女并不作答,三步并作一步的跑上前,开口的话语却牛头不对马嘴,“你身上的白毛真好看,又万般柔软的样子,能不能送予我作被子?”
墨言从过往记忆中抽转出来,合袖朝白冉冉礼貌一笑,“是在下走神了,小姐可继续作画。”
恢复正常的白冉冉虽万般依恋,却也只敢匆匆地瞥了一眼,便含羞低下头用红墨轻轻地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时值梨花盛开时节,小姐为何独画梅?”
白冉冉抿嘴一笑,“与先生初遇在寒冬腊月,当时一眼便觉得先生与这梅花节气相符。”
墨言也轻笑,“小姐委实是在取笑在下,在下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与花相比?若以花喻人,小姐才当真是面若桃花冠天下。”
白冉冉这次没有再移开视线,专注地盯了墨言一会儿,才又低下头掩袖微笑,红晕映在两颊,分外动人。
墨言却又想起相授技艺于玲珑的往昔。
“师傅,你来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
“……”墨言无言的看了一会儿拿书轻轻敲在三公主的头上,“画虎不成反类犬。”
少女却不依不挠,“师傅师傅,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不是犬,你是真龙。”
墨言心里一震,“你说甚……”
少女自顾自地说起来,“古诗有云:石激悬流雪满湾,五龙潜处野云闲。暂收雷电九峰下,且饮溪潭一水间。我初见师傅时,师傅便是在这样的景象当中,再加上师傅凤表龙姿的,谁敢说我师傅不是真龙来着?”
墨言笑起来,许久不曾开怀畅笑,可少女早已将注意力转向画中,未看到墨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三公主是真龙,其师傅自然也该是龙,不然岂非辱没了三公主的身份?”
少女扬扬手,“我无甚辱没不辱没的,只要不损了师傅的名声就好,师傅你看,这样改是不是好一点了?”
其实玲珑的作画水平已是颇高,她的悟性极好,任何事都只需点拨一二,便可自行融会贯通,不愧是炎龙一族未来的继承人选。墨言心里虽是这般想,然而嘴上却是从来都吝啬于夸奖。
“三公主的画作已经达到无人可以看懂的境界,为师是不自量力了,不该应承这个授业解惑的差事。”
“师傅,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唤三公主了,直接叫玲珑便可。三公主听着怪生疏的。”
一边说着一边正要将画作摧毁,墨言伸手拦住,“即便是拙作,也得留着,好当作日后考核成绩的证据。”
然后,宽袖一挥,画卷自动整合,稳稳当当地落入一旁的纸篓里。
墨言缓了缓心神,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往事俱如烟云,散了吧。
我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用余光提防着太子殿下,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令今后日子更难过的话,由于一心几用,故事也听的不甚全面,不过林寿和小狐狸的故事听到这里,大抵也有了一些了解,嗯,起码是个好的开始,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在林寿变成梼杌期间,小狐狸去了哪里?林寿究竟又是为何变成了现下这般模样的怪物?
小狐狸还在讲述的过程中,轻宁却不耐烦地轻轻敲打她的头,“好了,别在说那些腻腻歪歪的爱情故事了,我不爱听,我要听他如何变成禽兽的。”
轻宁这孩子委实淘气了些,尽在节骨眼上扫人兴,我忙安慰道:“小语不要紧,上仙我很爱听,你继续讲。”余光瞥到轻宁翻了个白眼,并示意我不要后悔。
我心想这哪能错过呢,族人都说我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所以才不能赢得心上人的芳心,我这不是得学习一下讨人欢心的过程么?
小狐狸喜笑颜开,拉着我的手说道:“上仙有所不知,我和阿寿之间的情情爱爱确实挺多的,我就不一一赘述了,怕你们听了以后会觉得自己不幸福。”
我的笑僵在脸上,像一朵快要风干的菊花,上仙的身份提醒我要保持淡定,于是我无视一旁的轻宁用骄傲的神情表达出“不听小人言”的意思,而是覆上小狐狸的手,微笑道:“嗯,那切入正题吧。”
说完这句话,小狐狸的脸色微变,似在努力克制着,直到听到帝昊天杯盏合起的声音,小狐狸才如梦初醒,怔怔地环视了我们一圈,垂下眼眸说道:“一切,也是因我而起。”
想来,一切确实不可能如此顺利,才子佳人最后幸福地在一起全是书上的故事,首先,林寿为小狐狸犯了三条罪。
其一,轻易斩杀部将;其二,剑斩妻室;其三,违反天规并私下与鬼母进行交易。
崂山虽也属仙界派别,但是鬼母与天君不合是三界都知晓的事,两人因何闹的不愉快不得而知,如今众人只知崂山名存实亡,并且传闻鬼母曾帮助过魔君,故而天君早已下令,凡有仙籍的仙人皆不得与崂山有所来往,轻则退其仙籍,重则剔除仙骨。
前情提到林寿原本在家中就不大受宠,因此当天界降旨的时候颛顼二话不说就将儿子推了出去,被天将押走前的林寿还对父亲恳求善待檀语,梼杌痴情可见一斑。
因为小狐狸的缘故,自己介绍给儿子的媳妇就这样丧命,颛顼还会善待檀语?榆木如我都知晓小狐狸接下来会得到怎样的待遇了。
但小狐狸不愧是小狐狸,她没有仙籍,没有阶位,入不了天界,人间也没有可以帮助她的人,然后她去了哪里呢?对,她去了魔界。
听到这里我不禁吸了一口气,我听到在场所有活物皆吸了一口气,所谓人不可貌相啊,说的在理啊。
不过凡事都讲究因缘际会,比如小狐狸为什么会去魔界寻求帮助,源于她遇到了一个人。
在她最无助,最茫然失措,最焦急的时候,此时无论出现谁,哪怕是头牛告诉她有办法,估计她都会兴奋的拿块红布裹在身上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魔界的修罗君……的一名手下。
想来魔王哪有那么轻易见到,且还是自动上门热情提供服务,估计也是上头交待下来的任务,要拉拢八荒四海的人来壮大魔界的势力。
看到无措的落单的小狐狸,当然要对其循循善诱,使之一起同流合污。
说到这里的时候轻宁有些激动,插了一句话:“敢情这魔界的人都不贪美色的啊,我还以为他们的人只要一见到妇孺之辈二话不说就直接玷污的啊,”说着还抚了抚自己的心肝,“害我有一段时间出门都胆战心惊的呢。”
我有些听不下去,接道:“轻宁,就算他们好色,也不会饥不择食的。你这个心操的实在有些多余。”
然而她就是有那个本事将话转为自己的,“什么?你也觉得他们在看到我如此圣洁以后动了恻隐之心,不忍折了我这朵无瑕的白莲么?
我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帝昊天体贴地递来手上的茶,我忙不跌喝了一口,才感觉活了过来。
不知道从小给轻宁上课的是哪位夫子,改天我定要问问。让他也来给我上几回课,增强自信心。
话说回来,小狐狸去魔界做了什么呢?
“我并没有见到修罗君。”小狐狸看着我们殷切的目光提前将我们想问的给堵了回去。
“好吧。”我无力地摊了摊手,顺手又吃了一口点心,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那魔界长什么样子,恐怖吗?”
小狐狸摇了摇头,“不,我觉得跟我先前住的山林差不多。”
疑问还未在我脑海里形成,帝昊天就解释道:“所谓魔由心生,魔界里的光景,便是这个理了。”
“你的意思是只有魔界的人才知道魔界原本长什么样子?”
帝昊天点了点头,“正因为檀语姑娘心地善良且心思单纯,故而没有魔障,所看到的便是自己心中理想的场景,如若见到魔界的真实场景,修罗君便不会放她走了。”
我大抵明白了些,意思是这个修罗君只招“同道中人。”
“那小语,你去魔界到底做了什么?”
小狐狸眼神黯淡下来,“我害了他。”
我还想听明这个中缘由时,只见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庆忌跑过去开了门,首先看到一双洁净无尘的鞋子,顺着视线往上,鞋的主人是墨言。
只见他平静地扫了一圈,视线掠过小狐狸却也不惊讶,最后不知道定格在空气中的哪里,淡淡地开口:“时间不早了,小姐让我过来唤你们用膳,另外,因为梼杌的袭击,如今厢房只剩下两间。”
我一时还未明白过来墨言的意思,轻宁就说开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我和玲珑一间,太子和庆忌一间呀。”
墨言沉默着没有说话,轻宁又咋咋呼呼起来,“噢!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一个你?”
我余光瞥见帝昊天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笑道:“如此也无甚不方便的,庆忌身形极小并不占多少空间,倘若白泽族长不嫌弃,便与昊天同挤一屋吧。”
我想古往今来,多少佳人才子都是因为厢房不够才成其好事的啊,我觉得那些冶艳的故事就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此书上说的,包括那些说书人的存在,都只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幻想罢了。
墨言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拱了拱手,“承蒙太子不嫌,墨言怎敢有怨言。”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被轻宁听见,“怎么,玲珑,你也觉得他们在同一间房很不妥是吧?”
我正想着何处不妥时,轻宁又语出惊人,“要是处出断袖的毛病来可就惨了,玲珑,那你可就没有夫君了。”
还不及我作出何种反应,我就瞧见前面两个男人的身形俱是晃了一晃。
想来经过轻宁这么一说,他们两人必会处的极为不自然。
而此时庆忌又极为负责的开口了:“三公主请放心,有我庆忌在,绝不会教我们炎龙一族的姑爷变成断袖的!如若不然!请砍下庆忌的首级!”
我刚想说事态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白冉冉出现了,她先是柔柔弱弱地作了一个揖,然后才说道:“冉冉的房间甚大,可以与玲珑以及轻宁一同……嗯,我已知晓玲珑是女儿身,不碍事的,如若你们不嫌弃……”
主人家都这般说了,我再推托便显得不仁道了,于是我连忙携着轻宁说道:“如此甚好,那他们两个便可一人一间了,也就绝了断袖的可能。”
接下来我们便无视被留下来的两个男人的脸色有多黑,一齐朝白冉冉的闺房走去。
其实我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爽快,是有私心的。
我想看墨言和白冉冉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