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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辩机:成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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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悟空惶恐地看着我,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神里流露出求恳的意味。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拂袖而去,看也不看那个灵位一眼,一旁众多僧人议论纷纷,我只作不见。
“译经事务繁忙,悟空,这里便先交给你吧。”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我没有再回头。
道岳师父圆寂的道场上,我作为他寄予厚望的爱徒,却只是磕了三个头以谢师恩,却连眼泪也没掉一滴。
出家人四大皆空,却又要掉什么眼泪?
我唇角浮出冷笑。
更何况……夭夭她……
心头狠狠撕扯着疼痛,窒息到灭顶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师父……公主她,早已经……您别再这样下去了,徒儿很是担心……”悟空皱眉望着我,初长成的清秀少年面庞,沉静温润,已有了小小高僧气象。
只是……没经过红尘情劫,他又如何懂得个中苦乐?
我苦笑,却没再理会他。
曾几何时,辩机的生命也像他一般,平静如水,却也死寂如水。
直到遇见她,在那一季灿烂的桃花开放的暮春里,我永远记得,嘉木荫荫的菩提树下,她清丽回眸。
自此初见,堕入情网,若为她成魔,亦是不枉此生。
“大师,弟子……不肖。”我跪在玄奘大师身前,深深叩首,这一世,他对我的栽培教诲之恩,终究是要辜负了。
“或许是你命里当有此劫。”玄奘大师叹了一声,扶我起身,面上却没有责备之色,只是带了些许遗憾,却也有些莫名的释然,“这样……或许……也好……”
“所有人都对弟子说——她死去了。可是弟子不信,弟子……至死也不信,弟子一定会找到她,再不负她。”我坚定道。
玄奘大师轻轻点了点头,向我慈蔼一笑,不再说话。
一别,就是三年过去。
我常常想,若是犯戒的僧人死后会去到大焦热地狱受烹醢之刑的话,我已经夷然无惧了。
因为……这三年来,我早已如同生活在炼狱里一般,相思的煎熬令人形销骨立,其中痛苦……比之烹醢之刑,又能差得了多少?
甚或犹有过之。
每日里做完了译经分派给自己的任务,便是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又怕牵扯过多,反给她带来麻烦,便只能偷偷摸摸寻些以前的相熟之人打听,掣肘颇多。而近两年来,更是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了。
似乎……那个被我一直供奉在心上的女子,已然随风逝去。
这念头如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几乎纠缠成为我每夜的梦魇,每次大汗淋漓地从睡梦中醒来,相伴的,只有一庭清冷月光,和无穷无尽的孤独冰冷。
为何……你从来也不肯入我梦来?
而后却又马上安慰自己:她尚还好端端活在这世间,过得平安喜乐……又怎么会无端入梦来呢。
这样想着,总算也能在暗夜里感到一丝暖意。
贞观二十二年七月,司空梁国公房玄龄房大人病笃。
我奉命前去房府为房大人诵经祈福,却不想……
三年来魂牵梦绕的身影,就在我身前,离我只有几步之遥,近在咫尺,只消伸手便可触及。
虽然面貌已不相同,虽然眼神冷淡语气陌生……
但我知道,那是她。
巨大的狂喜沛然而至,我几乎站立不稳,便是西方世界的极乐,大抵也不过如此。
夭夭,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你定然还在怨我恨我,恨不得就此忘记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但是——
我会对你好,极好极好,好到即使你怨我,不原谅我,也不会再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