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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掩人耳目】 ...

  •   她手里捧着一把白花花的东西,穆信用两指夹了几粒,轻轻一撮,渐渐皱起眉来。
      “是米?”
      “你看这里还有。”
      初然把摊在地上的一张碎布移开,在黑色的灰烬里果真隐着不少的米粒,穆信静静捏着那些白米,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方吩咐初然:“你仔细把这些米收起来。”
      “好。”
      “小心些,别让族长他们看见。”
      初然想了想,又点头:“嗯。”

      穆信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临近的一张桌下有一块被烧变形的金属,从附近的硬腊来看,应该是盛放蜡烛的地方,别处并没再寻到腊迹,这个角落恐怕便是引火之处。
      设想一下,当时乔柯在屋正中的地方上吊自缢,窗户大开,风吹进来脚或是身体其他部位不慎撞倒了灯烛,烛火引燃了床榻上的易燃衣物,随即蔓延出去,酿成了一场大火。
      简单的推测应该就是这样了。
      穆信正要转身,衣衫一角却被人拽住,他微微一愣,遂低头下去。初然一手扯着他衣角,头反而瞧着地方,似乎又寻到什么东西。

      “又怎么?”
      初然示意他蹲下来:“你来看。”
      穆信只能依言又倾身下去,地上散落了厚厚的暗尘,初然的手在此间被衬得格外白皙,手背上好像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初然把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给他瞧,那是一根被弯成了一个环状的铁丝,触碰着尚还有几丝余温。
      “我收拾这些米的时候,发现这地上全都是沙子。”她已把大米收整好,放在袋子中,约莫有一小袋。

      穆信听她此言,也低头看去,这地上的确是脏乱不已,细沙密密地铺了一层。
      “为何会有沙子?”虽说但凡被火烧过的东西会产生黑灰,却不至于多生出沙来,不仅如此……这个现场让他感到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从进屋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他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怪异。

      过了一会儿,忽唯特带了两个人上来搬运尸体。屋里已一片狼藉,酒馆乃是木架结构的房舍,这又是二楼,大火之后危险至极,不能逗留太久,穆信看了几眼之后便带初然下楼了。
      温子楚和石晏站在酒馆外,村里的村民早已回家,如今天色已晚,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得很了,石晏更是站着都能睡着。族长商议着先让他们回自己家中暂歇一晚,至于花馨家和复婶婶家的事,明日再查也不迟。
      虽是这般,忽唯特还是不太放心,最后又留了几人在酒馆和复家看着,花馨也被扶去复婶婶家休息。

      亥时四刻,初然等人被安排在族长家里的厢房歇息,因为房间有限,温子楚不得不与石晏挤一间屋同住。后者倒是无心多想,几乎倒头就睡,不久还打起呼噜来。温子楚推他几下竟然纹丝不动,他烦不胜烦,又没有办法最终还是难敌睡意,片刻后也沉沉睡去了。

      夜风料峭,烛光照着树影在墙上沙沙晃动,院中树叶飘零,漫天的风露,尽显一派萧瑟的景象。
      可地延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纱窗透着两个人的身影,轮廓格外清晰。
      桌上的热茶尚冒着腾腾热气,茶叶浮在水面上,慢慢的立了起来。可地延族长轻吹了吹,茶到嘴边他犹豫了一阵,又放下茶杯,对着对面的忽唯特皱眉叹气。
      “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咱们村儿好久都没遇上外人了,从前怎么做的,现在便怎么做,有何不可?”
      可地延族长敛容闭目,似乎十分迟疑,他考虑了许久,还是摇头:
      “不行,这几人有些来头。尤其是那个温公子,我瞧他身上带的那枚玉佩,玉色上乘,手感温滑不像凡平。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当今王爷的印章,倘若真是王府中人,我族只怕再无宁日,说不好……还有灭族之险。”
      忽唯特不以为然:“爹,你就是想得太多。我看他们也不似你说得那么不凡,你瞧那个小个子的石晏和那个丫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小厮婢女的样子,还和主子说话没大没小,多半是唬你的。这玉这章只怕也可能是偷盗来的,没什么要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可地延族长撑着额头,满脸倦意,“我族早没落至此,先人那般艰难守护这个村子,总不能栽在我手里。莫要贪了小便宜吃了大亏啊……”

      他说罢伸手拍了拍忽唯特:“你也老大不小了,往后我去了,这个村儿还得让你看着,你得学会沉住气,学会察言观色,万万不能武断,听见了吗?”
      听他语气苍凉,忽唯特也不由心酸起来,他重重点头:“……是,爹。”
      “那、那他们怎么办才是?”
      可地延想了想:“不急。眼下先把复家乔家的事儿处理好,待得空闲我便送他们出谷,他们若急着走,我也依他们。哎……”他抬起头,屋外的月光淡薄冰冷,看得人心里也生出几丝寒意来。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也不晓得是不是我族人的命劫……”

      屋外两道黑影飞快闪过,一刹那间,疾风平地而起,勾得树枝摇曳晃荡,甩下片片枯叶。

      *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初然回过身来就道:
      “我就说了,这俩父子定没安好心!”
      “嘘!”穆信急忙捂住她的嘴,谨慎地往四周环视了一番,继而皱着眉,“到我屋里来。”
      院里,凉风拂面,头顶的弯月早已被乌云遮住,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看这迹象不久后将有一场大雨。
      风有些急,穆信吹了好久才将灯点上,初然拿过旁边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是凉的。”穆信提醒她。
      “渴得很,凉不凉没什么要紧。”她说完就仰头喝干,抬袖擦了擦嘴角。穆信轻轻蹙眉,再没说别的只将茶壶取来放在炉子上烧。

      “要下雨了。”外面的风吹得窗户也咯吱咯吱响,初然不由担忧地瞧着外面的天,在目前,下雨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如若不在雨天来时把这个案子了解,等证据被水冲走了就更难查清。”
      “我知道。”穆信自是明白其中紧迫。
      “你说这会不会是可地延族长的阴谋?”
      穆信想起他二人方才的话,淡淡摇头:“我看不像。”
      初然问他:“怎么说?”

      “之前我便奇怪,为何他们如此这般执意要我们留下,现在来看我们留在村中或许对他族中之人有所益处,至于是什么我暂时还想不明白。
      但要说为了仅仅为了留住我们便让复家乔家二人惨死也太过小题大做,从他口中听来似乎对族人非常看重,并不是草菅人命之徒。
      而从白日里得知复乔二人死讯时的反应来看,也不像是装的。更何况村里房舍连得紧密,单单为了杀人便放火烧屋子,闹不好很容易将整个村子点着,他犯不着冒这个险。”

      “……嗯。”初然托着腮闭目沉思,“有点道理。”
      突然,她又记起什么来,眼睛亮了一亮:“对了,说起乔柯的死我倒觉得有一处很有疑点。”
      穆信轻挑了下眉:“你是说放火?”
      初然点点头:“若是不放火,这死还死得正常些,但好端端的放了火,只有两个可能。”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穆信颔首示意:“接着说。”
      初然笑道:“这第一嘛,寻常凶案涉及放火的无非是想烧毁证据,一不做二不休;而第二呢,就是烧毁尸体。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毁尸灭迹啊。”

      “乔柯的确不像是自杀的。”这一点穆信表示肯定,“但若不是自杀,你觉得会是谁?”
      这个问题,她却没好好想过,初然咬了下唇,伸手挠挠头,过了一会儿,便道:“我猜吧,要不是族长他们两个人的话,眼下嫌疑最大的就是乔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乔柯死了,乔乙理所当然能继承家业,他平日游手好闲,又缺钱得很,此案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加上事发前他又在酒馆里出现过,不得不引人怀疑……”
      对于凶手是不是乔乙,穆信心头没有很大的把握,毕竟对乔乙的了解全是从村民口中听说,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凡查案总归不能凭想象。

      小炉子上的火还在静静烧着,忽的,灯烛里“啪”地爆了朵烛花来,穆信将壶盖掀开,里面的水尚没有沸。
      他复盖上,坐在茶炉边望着那火花出神。
      说来他心头最在意的,还是在乔柯上吊的现场寻得的那根铁环……想到这里,穆信从怀里把那用巾帕包好的铁丝取出来,灯光下,铁丝上光滑无痕,毫无锈迹。
      这个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那里,它若是掉落在地上的,那么它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同样引起他注意的,还有地上散落的米粒和细沙,显然这几样物件与书房其他东西格格不入。

      今夜是酉时上的山,期间他们曾两次往酒馆的方向看,第一次是在刚上山不久,初然和花馨闲谈之际无意瞧到的。那时书房的窗户似乎也是开着,但并未看到乔柯的身影,屋内也只是亮着灯而已。
      第二次,是走至山腰的地方约莫半柱香后,时间并不长,众人都看见了窗里乔柯上吊的尸体。也就是说他是在这短短的半柱香里被人杀害,又挂在屋内的。
      乔柯不是自杀这一点,他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但房中着实疑点甚多想来明日还要去看一下才行。

      夜已经深了,茶炉烧着水冒着腾腾白烟,穆信将茶壶从炉子上拿开,转身想去取茶杯,却发现初然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熟了。
      帘外风声潺潺,月色暗淡,穆信本欲叫醒她,但脚刚迈出的一瞬又迟疑着缓缓收了回来。
      街上更声敲过三响,寂静人定初,他垂眸看了一眼初然的睡颜,沉默了片刻后,转身将床上的薄被披在她身上。
      灭了灯,屋内便黑了下来。穆信慢慢走到窗边,靠在一旁瞧着天上并不明晰的月轮,许久许久……

      *

      一夜好梦。
      翌日,天刚刚放亮,空气里湿气很重,云层厚重乌黑,一眼望去看不到蓝天。
      一大早穆信便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睁开眼,周围湛蓝湛蓝的,瞧这时候应尚不到辰时,也不知叩门的是谁。
      桌上的初然还睡得很死,他倒是很羡慕能有这么好的睡眠。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石晏,他看穆信一身便衣以为他早起身了,故而声音也大了几分。
      “师父,你醒啦?”
      “出了什么事?”穆信瞧了瞧四周,只他一人。
      石晏拉住他胳膊就要走:“快跟我去前厅,方才有人在村口抓到乔乙了,现下正押到族长面前要审问呢。”
      “等等……”穆信刚想说些什么,背后就有人打着呵欠走出来。
      “是石晏呐?起得挺早呀……”
      初然把被子放下,揉了揉眼睛走到门边,外面天光朦胧,她视线还有些模糊。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乔乙怎么了?”

      石晏见她从穆信房里出来,先是一愣,随即本能地就抬头去数房间。

      初然像看什么一样瞪他一眼,伸手就在他头顶拍了一记,没好气:
      “我们昨晚去听墙角了,你以为?”
      石晏一听,眼睛即刻金光闪闪:“听谁的墙角啊?”
      初然“嘿嘿”笑了两声:“待会儿再告诉你。”
      “……你们去捉抓犯人,怎么不叫我?”他跟着穆信有一段时日了,也没遇到过这么好的事儿,初然才一块儿同行不过几日,穆信便事事带她,想来的确有几分不公。
      “你这轻功,昨儿上楼都吃力呢还想去听墙根儿?”初然不看好地耸耸肩,“谁叫你当时不跟咱们师父好好学呢,你指望这位新‘师父’会好好儿教你么?”

      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穆信心知接下来又将说些有的没的,故而提前侧过身:
      “先往前厅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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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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