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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暗度陈仓】 ...

  •   躲在柱子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了一会儿,只见那人倒了菜就从回廊处走了。初然是不识路的,但担心此人起疑,遂不能上前询问,只好又往别处去。
      兜兜转转了好一阵,前面忽现出一个小院儿来,院子里杂草丛生,景色甚是荒凉,院中只一间屋舍,房门紧闭。
      眼瞧着是死路,初然正要转身,蓦地听那屋中传来声嘶力竭地女子哭泣的声音,继而房门也被踹得“砰砰”直响。
      她委实是吓了一跳,心中暗自揣度道:这偏僻之处哪里来的哭喊声?难不成那族长果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她腹诽着在原地驻足倾听,屋内似乎不止一人,另外尚有个男子在低声说话。
      “夫人,小的也是替你着想,好歹吃一点东西吧,看你都瘦成这样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里面的人立马尖声嚎道:“放我出去!我不吃!……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我要杀了你们!”
      门扉重重地被人撞了一下,初然听到清脆的铁链声,随即那男子便安抚说道:“夫人,您还是先冷静冷静吧,饭菜我给您摆在这儿了,晚些时候族长回来看您的。”
      “我要杀你们!我要咬死你!咬死你们这些猪狗!……”
      屋内又断断续续有盘碗摔碎的声音,初然觉得可疑,刚上前一步,那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那衣裳依稀记得是方才端菜来被族长训斥的那个。

      此刻太阳有些偏西,正巧照在屋子背面,视线并不好,初然只隐约见得屋内有个蓬头散发,身着青白布衫的女子。她手脚好像被束缚住,想要扑出来,却挣扎着无法动弹。
      这惊鸿一瞥令她越发觉得奇怪起来,便走过去欲问话。
      那小伙子将门仔细关上又上了锁,刚回过头就见着初然立在他前面,不禁吓了一跳。
      “哎哟——”
      他定睛看了,还是认出她来:“这……这不是救了老阿婆的小姑娘么,你在此地作甚么?”
      “我找不到回厅堂的路了,不小心经过这里……”初然踮着脚往他身后看了看,故作好奇地问道,“方才听见里头好像有可怕的声音,这住的是谁呀?”

      那小伙子谨慎地四下里张望,确认周遭无人后,方才拉下声儿对她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和你的那几位朋友说。”
      “行。”初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屋里住的是咱们夫人,是族长的媳妇儿。”
      初然不明白:“好好地,干什么要锁着她。”
      “她疯了呀。”小伙子带着她从台阶上缓缓往下走,慢条斯理道,“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夫人其实是族长续的弦,八年前嫁到这里,那时候忽唯特少族长都二十了。据说夫人是汉族人,也许正是如此,忽唯特从来不待见她,和我们说起来也都是‘那女人’‘那女人’的称呼。
      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而且族长也从不让她接见外人,我若不是在这里干活,按理说也是没资格见她的。”

      “她居然是汉人?”初然有些惊讶。

      “这有什么的。”那小伙子笑道,“我们村儿里的汉人也不止她一个。常常有迷了路或是被家中赶出门的流落到咱们这儿,好多都留在了村里头,还和村里的人成了亲呢。”
      “哦……”初然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后来呢,她是怎么就疯了啊?”
      “听人说是受了惊吓吧,我也不太清楚。夫人嫁到这里这么多年了,都不见怀个孩子,恐怕是身上有什么病。”他叹了口气,颇带了几分同情道,“夫人也不容易,晚上还好,一到白天要是听得有人从门口路过就喊打喊杀的,族长和少族长都被她用首饰刺伤过,那以后起族长就命人给她上了链子,连自己都懒得见她了。”
      “确实是挺可怜的。”她说得有些心不在焉,只皱着眉低头想事情。不过那小伙子倒是不在意,乐呵呵地看着她:
      “我都同你说了这么多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初然点点头:“我姓凤,叫凤初然。你简单些唤我初然就好。”
      “初然……”他在嘴里轻轻念了一会儿,忙抬起头来,“我叫阿柏贵,姓叱卢……你别看不好听,咱们这儿好多人是这个姓呢。啊……对了,我今年十八,听说你们汉人很讲究生辰八字的,什么天干地支五行生克什么的……你的八字是多少啊?”

      “八字这种东西,要我爹娘才知道,我爹娘早就死了,我怎会晓得。”初然烦不胜烦地别过脸去,内心顿时感慨不已,一个大男人怎的话比她的还要多,唧唧喳喳聒噪得不行。
      她只好岔开话题:“我还得回前厅,你可认得路,带我一程吧?”
      “认得认得。”阿柏贵自是没想到她的心思,欢欢喜喜地点头,“你跟着我走就是。”

      *

      前厅处,族长正同温子楚相谈甚欢,他似乎对他的来历十分感兴趣,显然对穆信方才所说的并未全信。饭后又让厨房做了几款点心摆上来,说是族中一直流传下来的特色小吃,让他们定要品尝才行。
      “族长不必如此麻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腹中尚饱,恐怕吃不了……”温子楚此话也不全是客套推脱,实在是吃得太饱。
      可地延族长仍旧不依不饶:“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人包好,一会儿你们饿了再吃也是一样。”
      “这……”
      温子楚着实对付不了,急忙向身边的穆信眼神求助,后者迅速会意,起身作揖。
      “族长如此热情,我们也十分感激,但此时天色已不早了,我等还要赶路出谷,无法久留。”

      他语罢,那站在一边一直未开口的黑脸男子冷声哼道:
      “这山里常年雾气弥漫,又有先人布下的迷阵扰乱视线,没有我爹的带领,就凭你们?还想出谷,可笑。”
      “忽唯特!”可地延族长厉声呵斥道,“怎能同客人这般无礼说话!”
      那人满不在乎地白了众人一眼:“哼!”
      “适才忘了同各位介绍,这是我儿忽唯特。”可地延族长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忽唯特,满脸堆笑,“他打小没了娘,是老朽一手带大的,性格难免有些孤僻,说话做事若有得罪之处,几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穆信听他方才所说言的林中迷障同白日里一行人迷失于山间的情形联系起来,因知他所言非虚,遂道:
      “不知族长可方便带我等出谷?”
      “这……”可地延微微垂头,踟蹰了半晌才笑道,“恩人既是想这么早走,那也没办法,等老朽先去准备准备。”
      穆信点头道:“多谢。”
      ……

      这边正说着话,初然也跟着阿柏贵回到了前厅。
      趴在桌上浅浅打着盹儿的石晏一见她回来,忙精神百倍,招手道:
      “阿初,你来得正好,快收拾收拾,咱们准备走了。”
      “这么快?”初然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东西,嘀咕道,“我好像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看众人皆打点齐全,穆信方微一颔首,对着那可地延族长道:“那就请族长带路吧。”
      “好好好……”
      当初然几人都已从厅堂出来要往门口走时,只见那外面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人。
      “族长,族长!大事不好了——”
      他跌跌撞撞地朝里跑,不想就撞上了石晏,两个人“砰”的一声,纷纷倒向两边。
      “啊哟……”石晏捂着额头直喊疼,初然忙上去搀他,回头就对着那人道:
      “好好走着路,这么着急干什么?”
      “是、是,不好意思……”那人也被撞得不轻,但却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就对着可地延道:
      “族长,复婶婶刚刚回家,瞧见复哥床上一滩血迹,人也不见踪影,她当即就昏过去了!”

      可地延听罢,心头也是焦急:“那她人现在如何?”
      “她现在是醒过来了,可是一个劲儿的哭,我瞧着是又要昏过去了。”那人跑得是大汗淋漓,一面拿衣角在脖颈上擦,一面喘着气,“族长您还是去瞧瞧吧,那屋里可惨可吓人咧,街坊四邻全围在复婶婶家外望呢。”
      可地延抬脚就要走,忽而想起什么来,又偏头去瞧瞧穆信,尴尬道:“穆公子,这情况突然,老朽……”
      穆信道:“不妨事,人命关天,族长不用在意我们。”

      可地延也就没再客套和忽唯特带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就往赶,初然琢磨了一会儿,伸手扯了扯穆信的衣衫。
      “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后者没有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温子楚和石晏也只能随他二人跟在族长后面往村子西边走去。

      这个村落的规模不算小,但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可地延姓氏的族长和几位长老打理,因为村中彼此都是熟识的,日子过得十分太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从来都没发生过诸如杀人之类的惨案。
      正是这个缘故,那复婶婶家的汉子离奇失踪一事几乎震惊了村里所有的人,不论是远的近的都跑到那家门口瞧热闹。穆信等人赶到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水泄不通,若不是族长出面想是很难跻身进去。
      这院子不大,右边种了些小葱,另一边儿还养着鸡,不过鸡圈不知为何破了个窟窿,里面狼藉一片,有个半大的小娃娃拿了张渔网试图修补。村子里大部分人家屋舍结构与此相同,一个堂屋,两间卧室,外面就是院落。有稍微富裕的房间还会宽敞一些,不过大抵如此。

      站在院子里,初然就能听到屋中女子啜泣抽噎的声音,她和穆信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互相点了点头,随即向屋里走。
      出事地就在主人家的卧房里,房中一张圆木桌,桌下有破碎的茶碗和茶壶,水撒了一地;正对面就是一张桦木架子床,因为入了秋,床上铺有厚厚的被衾。果如方才那人所说,被单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不过已经干了许久,说明案发离现在至少也过了好几个时辰。
      那位复婶婶就坐在不远的靠椅上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她身侧还有个年轻的妇人,端了热茶轻声安慰着。族长带着他的儿子皱紧眉头在屋里看来看去。
      “我家老复一定是被哪个杀千刀的给害死了,可怜他生前一直说想喝鸡汤,我若是早知晓会这样,就把家里的老母鸡杀来给他补身子了……”复婶婶掩面哭泣,口里絮絮叨叨地念着。
      站在她身边的妇人伸手替她抚背,柔声宽慰道:“婶婶快别这么想,复大哥为人敦厚,素来不同旁人起争执,定不会是被人害的。你往好处想些,说不准他现在还活着呢?”
      “怎么可能啊……”那婶婶哭得更厉害了,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腿道,“你看那床上这么多的血,他又有病在身,必是凶多吉少啊!”

      忽唯特听得不耐烦,抬头就喝道:“有什么好哭的!人还没找着,你就这么诅咒你家汉子?!”
      可地延族长摁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少说几句,如今先把人找到,再说这些也不迟。”
      不仅院子里零乱,看来这屋内也被人弄得乱七八糟。初然顺着被衾上血渍蔓延的痕迹,忽的发现地上也有不少。
      她遂小声唤道:“穆大人。”
      穆信正在查看被子上的血,听她声音,便转过身来。
      初然指了指地上。
      屋里来过不少人,现场虽被破坏得很严重,但还是能看清这地面有拖拽的痕迹,从床一直延伸到门外,其中还伴随着淡淡的血痕。
      穆信心中已猜了个十之八/九,他蹲身下去探出手在地上摸索,不消片刻果然摸到那绒线一样的东西。

      这厢那复婶婶还在和忽唯特争吵,可地延族长见穆信和初然二人在地上低低私语,他伸头想看个明白,却又被桌子挡住视线,于是就走过去赔笑着问道:
      “穆公子在瞧什么?”
      靠在门边的石晏听他这么一问,得意洋洋地走出来:“这还用说么?我师父肯定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线索?”
      “是啊,我师父那是在王……啊呸,衙门里头办事儿的,破过的案子比咱吃的饭还要多,别说捕头看见他,就是县太爷见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石晏……”穆信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伸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不可胡言乱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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