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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梧州府 ...

  •   毗夜垂眸,表情淡漠,亦开口发出声音:“施主既已出声,就是拿定主意要去问贺施主了,又何须征询贫僧?”

      南缇盯着毗夜的嘴唇一张一合,觉得发出来的声音,反倒没有他默默传进心底的那种声音好听了。
      就像泉水流到山下,沿途掺了杂质,掬在掌心捧起来喝也不甜了。

      “哐当!”竟是贺子听到南缇和毗夜说话,出来自踢一脚,踹开大门。他抡着拳头过来要挟道:“你们几个站在这里做什么?当心老子揍你们!”
      贺子的颧骨突出,铜铃眼珠从眼眶中突出,本就看起来凶恶,这会发起怒来,更觉是汹汹煞鬼。

      “你敢!”风燕然见贺子要挟南缇,旋即挺身而出,振振告诫贺子:“我们是出了钱住店的客人,你再如此恶劣态度,当心我们另寻别处,不在你家客栈歇息。”

      谁料贺子根本不买风燕然这番话的帐,他转身就丢下三人进屋,顺道朝地上呸了一口:“爱住住,不住滚!”

      “贫僧猜贺施主心头恨的,是他日日不愿同桌之人。”毗夜忽然启唇。
      他面朝南缇,似在回答她方才的疑惑。

      贺子却瞬间止了脚步,他回过身往毗夜这边连走两步,叉着腰道:“秃驴,猜得很准啊!”
      末了贺子又呸了口痰,恨恨道:“老子就是恨大姑妈那个相好的!”

      “大姑妈?”南缇脱口而出。

      “哼!”贺子朝南缇凶了一声,像极了发怒摆头的狮子。然后他匆匆回身,走到门前,就用脚往里一踹。
      大门完全敞开,贺子吼道:“你们进不进来?不进来老子关门了!”

      南缇这才明白贺子是叫他们三人进去详谈。

      三人进去后刚坐下,贺子就端来生肉问他们吃不吃。

      毗夜不语,南缇和风燕然都是连忙摆手,南缇说“不吃”,风燕然说“客气了,不必”。

      贺子就把盘子往桌上一搁,发出重重的响声,接着他就噼里啪啦地讲起来。

      南缇三人这才知道,原来客栈的老板娘戚娘子,娘家也姓贺,她是贺子的大姑妈。

      南缇的目光由上自下扫了贺子一番,就算他长相因为凶恶而显老,也至少二十出头了。戚娘子是贺子的大姑妈,那戚娘子至少……
      “她不是才三十多岁么?”南缇问了出来。

      “她糊弄你们的,三十九也说三十多啊!”

      原来戚娘子三十九了,南缇颔首:“看起来保养的很好啊。”
      “哼,还不是那个相好呵着护着给养起来的!”贺子愤愤拍着桌子,把桌上的盘子拍得震起来:“要我说啊,那个姓戚的就是想骗我姑妈的钱!”

      南缇和风燕然便劝贺子,叫他别急,慢慢将事情原委讲来。

      原来贺家家祖曾官至梧州知府,留下颇丰家业。贺子这一脉,传到贺子祖父手上,就剩下了南缇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客栈,以及两千两百两黄金。

      “才两千两百两。”风燕然轻轻笑了一声。
      南缇横风燕然一眼,现在不是炫富的时候。

      风燕然脸一白,咬唇忍了,止了声。

      就听贺子又讲,他父亲去得早,祖父病逝的时候将客栈和黄金交到了贺子大姑妈,也就是戚娘子手上。
      谁料一个月后,这客栈里出来了位戚公子,住着就不走了。再后来,戚公子同戚娘子成了婚,转眼成了这客栈的老板。

      “要是小相好不冒出来——”贺子哼哼哈哈骂出了自己恨戚公子的原因:“姑妈死了以后,客栈就该是老子的!”

      南缇心内笑道:原来贺子恨戚公子,是认为戚公子抢了本属于他的东西。
      南缇觉着贺子吃生肉吃出病来,也不值得同情。

      她正想着,又听贺子继续抱怨:“那姓戚的也真他}妈会讨好我姑妈,你们别看是姑妈出来招待你们,其实平日里这客栈里扫地、洗盘子、大大小小的杂事,甚至是洗晒我姑妈的衣裳,小相好全都包下来。”贺子不屑地哼唧了一声:“哼,他就这点本事,逗得大姑妈心花怒放!”

      贺子还欲再讲,南缇却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她就起身向贺子道别。

      南缇一道别,风燕然也跟着说要走。

      南缇不理会风燕然,伫在原地等毗夜。

      过了半响,毗夜才缓缓站起来,双手合十,迈步欲出屋。

      南缇就跟毗夜保持平行地走向门口,走到一半南缇滞了脚步,她望见角落里堆着高高一叠书,上面有油质却没有灰尘,似有人刚刚翻过。

      南缇就干脆走近去细瞧这些书,发现是旧书,大多数页面已经泛黄,书也被人零零散散地撕乱。

      “你看书?”南缇问贺子。
      “老子看屁!”贺子又汹汹骂了起来:“这些书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堆了五六十年了,最近窗户啊,墙啊老漏风。大姑妈有钱养小相好,没钱给我修,老子只能自己撕了书补漏洞!”

      南缇点了点下巴,向贺子告辞了。

      离开后厨,三人的脚步即将迈入一楼正堂,南缇忽然开腔问毗夜:“师傅,我们再查龙烛?”

      毗夜摇摇头:“龙烛是妖,不必查。”

      南缇不明其意,目光始终锁在毗夜脸上。

      毗夜无言少顷,又道:“倘若是妖怪施展的法术,困住这客栈中的岁月,贫僧不需要知道具体时日就能破法。”毗夜将胸前念珠转了一颗:“这客栈里的古怪法术,是人施的。”

      南缇仰头望二楼,那里住着客栈的主人,戚氏夫妻。

      很快,南缇、毗夜和风燕然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戚公子和戚娘子厢房的门前。

      毗夜缓抬右臂,似一朵白云,飘摇画一个圆圈。

      此刻厢房内情景,清晰映入三人眼帘。

      戚公子手执着笔在写字。

      戚公子的这些字写在戚娘子的后背上。

      戚公子左手捋着袖子,右手在砚台里沾一点墨,而后笔走龙蛇,将笔尖环环绕绕过。撇捺提勾,铁画银钩,他自上而下,徐徐提了一篇文章。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南缇看不清楚戚公子写的是什么,但南缇直觉是首情诗。

      南缇觉得合该如此:将我欲对你说的话,写在你身上给你瞧,瞧我的字,瞧我的真心。

      南缇静静站着,歪了歪头,望戚氏夫妻接下来的动作。

      戚公子从袖中掏出一条金链子,含笑温柔地挂在戚娘子脖颈上,给她戴起来:“娘子,我自己给你打了条链子。”

      金链子不粗,甚至可以说是极细,却妙在链子很长,中间穿着的一颗心形坠子,恰恰好悬在正中。
      晃呀晃。

      戚公子的笔还拿在手中,又雅致又迷离人心。

      戚娘子被他迷得痴痴地笑,南缇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又情不自禁去望毗夜。

      要是毗夜跟她,也能同戚氏夫妇这般恩爱该多好……南缇悠悠浮起这个念头,又暗自沉了下去。

      南缇心神镇定了些,就又抬眸继续观察房内,她忽然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画,画中男子长身玉立,青衫方巾,正是写实临摹的戚公子,而且画中戚公子穿的,亦正是他现在身上这套。

      南缇侧过头,目光去寻毗夜双眸,寻着了对上去,无声地示意他:能不能施个法术,让她将墙上的画再看清些?

      毗夜眼皮微合,对着房内拈花一指,挂在墙上的画渐渐在南缇视线里放大。

      南缇注意到画的右下提了一行字:戊午年六月初五画。

      戊午年六月初五。
      这不就是南缇他们入住客栈的那一天么?

      南缇疑惑数秒,突然发现落款的笔迹和贺子那些书上的笔迹,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她旋即明白过来。

      这副画应该是贺子的祖父,也就是戚娘子的父亲画的。

      但是贺子的祖父已经早早去世了,不可能在南缇她们进客栈的那天,为戚公子临摹出这副画。

      毗夜的目光没有注视南缇,但南缇不在乎,她朝毗夜眨眨眼,果然毗夜就徐徐回身,抬眸对视上她的目光。
      南缇脸上和心里都嫣然一笑:毗夜虽然眼睛没有看她,但其实……是一直在看她的。

      她笑完了就干正事,伸出食指,用指尖在空气中飞快地写下了两个字:六甲。

      六十一甲子,往复循环。

      戊午年六月初五,也可能是六十年前的戊午年六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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