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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中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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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岛是远离殷国大陆的一座形似“一”字的狭长小岛,民风淳朴而开放。岛上只有两座村庄,南家庄和北家庄。
南缇是南家庄的一名村姑,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北明,五年前离开繁华岛去京城考状元,一直没有回来。
南缇十分想念北明,于是决定去京城找他。
此刻,南缇背着包袱,兴奋而又憧憬地在码头上排着队,等待驶向殷国大陆的船开过来。
船到达繁华岛站,南缇被拥挤的人潮推着前进,经过浮梯进入船舱。人们纷纷散开四处找位置,南缇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放下包袱的那一刻,瞥见自己身旁坐的是一名和尚。
和尚穿着如雪如云一般白的僧服,头顶上烧着十二个戒疤,南缇的目光扫过和尚的眼睛,他有一双好清亮的双眸,令南缇灵台一凛,即使身处嘈杂的船舱,也能心内一片宁静。
船开了,驶向下一站,南缇就身子靠着墙,闭目养神。南缇闭着眼睛的时候,脑海里就想北明:她和北明一起捕鱼,她撒了网就北明跟她一起拉,北明不肯,他喜欢读书写文章,不希望和两村的大多数人一样做渔民。她和北明一起赏月,南缇盯着月亮看,看着看着就困了,于是北明生气地说她不懂雅趣……
南缇回想着她和北明以前在一起的各种画面,时间很快流逝,乘船渡海变得一点也不枯燥。
到了下一站,船还没有停稳,就有四个壮汉冲进了船舱,他们一边粗暴地驱赶旅客,一边囔道:“让开让开!都散到一边去!”
舱正中央那五张桌子的旅客都不得不改换位置,他们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到四边角落里去。
待五张桌子都空了,四名壮汉才将身子皆躬低至腰间,口中恭谨道:“公子请上船。”
一名约高八尺的青年男子冉冉走进船舱,他面容俊美,碧带束发,外罩着一件鹤氅防寒。
男子走进舱内,他将鹤氅一抖,就有家丁壮汉很快接了过去,男子就露出了里面穿的一袭宝蓝色绸缎长袍,袍上平整得没有一个褶纹,袍间腰带上还挂着一把佩剑。男子整了整身子,刚要在最中央那张桌子旁独自坐下,就有船家过来说道:“客官,你不能一人独霸这么多位置。”
男子还未发话,他附近的那些壮汉就过去一把抓住了船家的领口,怒问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又有另外一个壮汉对船家得意地自报,话语中夹杂着些许要挟的语气:“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富,风燕然风公子!”
风燕然自己这时也徐徐开口,笑道:“船家,你要多少,我给。”他回首目光扫过五张桌子:“算这五张桌子坐满,顶多也不过四十个人的位置。这样,我给你四百个客人的船票钱。”
风燕然说着拍拍手,早有壮汉上前给船家递上了两锭闪闪发亮的黄金。
当黄金落在船家掌心的时候,风燕然在一旁轻轻地说:“千金唯求一清净。”他说完便欲缓缓坐下。
风燕然方才做的这一切,南缇都看在眼里,她瞧着那些被挤到角落里,不得不席地而坐的旅客们,不禁想打抱不平,教训下这个仗着有钱就猖狂的风燕然。
南缇的母亲早逝,她跟着父亲过活。父亲是村里的巫医,南缇偶尔给父亲打下手,因此她会一点法术。此时见风燕然就要坐下来,南缇就拈起拇指食指和中指,对着风公子要坐下的椅子暗中一指,她要把这椅子推开去,让风燕然坐空摔一跤。
谁料南缇指了,椅子却纹丝不动,南缇心里疑惑,还欲再指,就看见风燕然突然转身,朝南缇的方向看来。他双眼紧锁在南缇脸上,眸中隐有怒色。
南缇就知道,风燕然发现她的小动作了。
风燕然也会法术,而且法术比她高。
风燕然眉目间含着怒气朝南缇走来。
南缇的双手都暗暗捏起来,万一风燕然对她出手,她就自卫反击。
却忽然有一抹白挡在了南缇面前,只见原本坐在南缇身边的和尚此时站了起来,和尚站在南缇身前,双手合十对风燕然道:“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白衣僧人说着又将目光投注到五张空桌上,缓缓道:“更何况,众生平等。”
风燕然咽了咽喉头,拂袖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南缇则吐吐舌头,笑着做了个鬼脸,接着她侧过整个身子,面对面朝着白衣和尚,恭恭敬敬双手合十:“谢谢师傅帮我化解了这场危机,请问师傅您的法号是什么?”
白衣和尚直视着南缇,淡淡道:“贫僧毗夜。”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清明,南缇本来还想继续说“交个朋友”之类的,但毗夜的声音却犹如一鼎浑天钟,生生将她的这种想法撞回肚里去。
南缇觉得整个人一片沉静。
突然,整艘船剧烈的颠簸了起来,船窗外的天色刹那变得阴沉黑暗,巨浪一瞬间全部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扑打窗户,海水已经渗漏了进来。船舱里的旅客皆左摇右摆,失去了平衡。
南缇却坐得很稳,她经常出海,知道这是海上常有的风暴,过会就好。
但是船舱内却有一个老者喊了出来:“这个,不像是寻常风暴啊”南缇看这老者皮肤黝黑,应该也是渔民,他说:“我活了八十多岁岁,没想到要葬身到这条船上啊,这个是百年一遇的蛟龙闹海阿!”
“好像真的是蛟闹海!”听老者这么一说,船上又有几个人站出来应和。他们这么一说,船里人纷纷慌了神,几个妇人小孩哇的哭了起来。
南缇不信,她想着自己还会点法术,就欲出舱去看看。南缇刚站起来,就瞧见前面的风燕然也站了起来:”“你们照顾下船里面,我出去看看”
风燕然说着手按在佩剑上,钻出船舱,南缇也跟着风燕然身后钻了出去。两人来到甲板手,看见十余名船工正纷纷往船舱里逃,风燕然用剑把门一拦,问道:“什么回事?”
“是蛟闹海,客官快回去吧”一名船工答道。
风燕然却不同意,他将宝剑始终横在门上,不让船工们躲进舱内:“都给我回去掌舵撑船,什么蛟闹海,我风燕然从来不信这种把戏,你们这一回去,一船人的性命才真正都没了”
“可是这么黑,完全看不见,怎么开船阿,爷你就饶了我们吧”船工们在狂风中哭求道。
南缇和风燕然看了看,现在正是午时,但天却是漆黑中藏着暗蓝,伸手不见五指。南缇心里正在想办法,她就看见风燕然抽出了宝剑,抽出宝剑,真气一动,剑刃上的九星花纹全亮,似九道白光直射云端,天空顿时亮了起来。
“好了,都去开船,继续前进。”风燕然说。
风燕然话音刚落,天空中就闪下一道霹雳,隐隐约约一个庞然巨物从海上升起来,全身银麟,真的是蛟龙。大海中黑色的巨蛟跃出水面,连天空也映得黑色,那蛟眼中放红光,连海水也映得通红。正战战兢兢准备去开船的船工们,一下子全都转头鼠窜,蜂拥的往船舱中钻,有一个吓傻得,坐在地上不能动弹,会过神来后,也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进了舱。
风燕然刚要扬剑出招,就发现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抢在他前面迎上了蛟龙。一道黄色闪电,几片鳞片溅开,被划伤的蛟龙狂躁的怒吼,尾巴一扫,南缇身体被打飞起来,眼看就要被巨浪吞噬,还有风燕然纵身一跃,在空中将南缇接住,两个人稳稳落在了甲板上。
“我们合力施法,斩杀了这蛟龙。”南缇对风燕然说。
风燕然点点头。
茫茫沧海间,只剩下狰狞的巨蛟和一叶舟上渺渺的南缇和风燕然!
“哈哈”南缇睁开双眼,对蛟龙一笑,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大家伙,我想试试爹爹新教给我的‘天地惊风’,算你倒霉,要玩完啦!”
南缇说着双手十指交叉,纵身一跃,使出“天地惊风”,她身边的风燕然亦一剑刺上,蛟龙张开大口,欲直吞二人。二人却皆虚晃一招,一左一右躲开蛟龙。
南缇往左边躲开蛟龙,正好是迎着风的方向,蛟龙趁风尾巴一扫,再一卷,当即就把风燕然连船扫开,将南缇一把卷在尾中。
天色忽明忽暗,当蛟龙发狂风云卷起的时候,海天一色黑暗,当风燕然运气真气,剑刃上射出九道,不仅重新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海上的一切。风燕然的剑光往蛟龙身上一照,清晰看见龙身半在海中,卷着少女盘旋在空中,将她高高悬起,又降下。它丰利坚硬的龙爪正搭在南缇肩头,似乎要将少女撕成碎片……
整个海上都听见蛟龙低低地吼叫,一声又一声。
南缇被蛟龙悬在空中,只觉自己是在这漆黑的海天间沉浮,就犹如起起伏伏的巨浪一般,她的心脏急速跳动,十分害怕,却又喊不出声。
惧怕令她脸色清白。
“姑娘!”南缇听到一声惊呼,好像是风燕然的声音。
南缇努力镇定,循声远望过去,见风燕然正挥着宝剑朝她这边飞过来,试图要救她。
蛟龙却浑然不顾,风燕然靠近蛟龙,蛟龙就一声喝吼,龙头一点带着风雨将风燕然一下扫得远远。风燕然再次靠近,蛟龙就再次将他扫开……如此往复,始终不准许风燕然贴上龙身。
南缇终于忍不住,惊吓出声。
刹那,海天之间清晰望见的只有一龙一女。少女的惊叫,蛟龙的低吼,狂风拍打着巨浪,三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伴随着一刻闪亮一刻阴暗的天色,形成一副诡谲的画面。
涔涔冷汗的南缇看见一抹白,就像这黑夜里的一抹希望,白衣僧人毗夜脚尖轻点龙身,顺势攀上龙头,再向后一跃,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咋喝道:“孽畜,不得伤人性命!”
毗夜双手周围泛出金光,就好像一道气流汇成的金剑,他顺势劈下,口中喝道:“五道分明,十方无量,去!”
风云更甚,仿佛要撕裂这天地,蛟龙一声惨叫,似头部受伤,应声坠入海中。
南缇的身体似一张薄纸,飘飘就要坠落。风燕然刚欲上前接住她,却见毗夜只右手中指反扣了食指,对南缇轻轻一指,她就稳稳平躺在了甲板上。
南缇躺在甲板上,她感觉蛟龙在潜入海中的最后一刻,好像给她留下了一道光。南缇在甲板上躺了片刻,这道光如真气般速度游走,最后合她融为一体,再不分离。南缇突然觉得疼痛消失了,她欲尝试着坐起来,结果却唰得站了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比早上睡醒起来的时候都要充沛,身体比吃了三碗饭后还要有力气。
南缇的目光注视着海面,风燕然也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整个海面已完全被蛟龙的血染红了。
雷电退去,狂风退去,乌云退去,全部都退去,只留下金光闪闪的太阳,照耀着这一片湛蓝和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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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间的少女和蛟龙,少女惊恐却极力镇定,面上的表情并不后悔出手……
已经三天了,风燕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冒出关于南缇的画面,而且这些画面在风燕然心里浮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这一夜,风燕然刚一躺下,就又想到了南缇,他从床上起来,披衣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走动,想压下自己的念头。
可是来来回回半个时辰,仍无法自拔。
风燕然又想到南缇杀蛟龙前朝着蛟龙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娇俏可爱。
风燕然自认为是正人君子,从来没做过偷香窃玉的事,可这一夜,他却鬼使神差的蹑步靠近了南缇的房间。
要靠近做什么?同她说说话,聊聊天?
可到底要说什么,风燕然自己也不明了。
船上设施简陋,南缇房间的房门虽已关上却留有缝隙,风燕然就透过这缝隙向房里望去,他看见南缇躺着,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