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奈何清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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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本无意，奈何清风扬。
风花雪月。
江湖上的人似乎一提起青岩万花谷弟子就免不了地要再添上这样一个形容词。不可否认，花海中确有和风阵阵，更不少常年花开，只是万花从不下雪，至于月，虽有三星望月楼，但恐怕也真的只能是望了。
这大概能解释了之后我为何如此迷恋日轮山城的月，与小遥峰顶的雪，尽管我不会游泳，而且怕冷。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幽幽的焚香中掺杂了清苦的药味，恍惚之中似乎听见了这样一句佛偈。
“师父。”不需睁眼，我也能分辨出这熟悉的气息。从厌恶到习以为常，伴我走过了那么多年头。当初我不过是一句无心的抱怨，针很痛药太苦，他便供了药师佛，遁入藏经阁遍览所收医经，两月复出，歧黄之术却已在在我之上，可以手把手教我行针走笔。我曾嫌他管教太严，他的解释只有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他如此温淡的脸色，将原本俊朗的轮廓拉远如同一尊看破悲喜的佛。就连那日我从华山回来告诉他，我要同那道士走了，他也似波澜不惊一般，“既然你如此迷恋，那就随他去了吧。”
于是我就真的同纯阳弟子一起去看雪了。看他轻盈地在山间御剑乘风，为我采了雪莲，清冷的剑影舞在飞雪之中，一片缭乱。是的，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情，我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一直醉下去，不理朝夕。
他拥着我坐在玉虚峰的金光里，给我讲他的江湖。十年清修，一剑成名。美人在怀，刀尖舔血。但这些我并非都真的在意。我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片茫茫的雪，亮得刺目。我却无法移开视线。一会儿，我轻轻地应了句，“我眼睛疼，我们走吧。”他允了。下山的道路上，我们被一位秀坊来客拦住。
其实，从背后看，他们确实比他和我并肩般配多了，剑客佳人，多么美满的一折戏。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师父。苏醒后，果然发现自己已置身禅房之中。呆怔了会儿，师父身披袈裟走了进来，说，我以前教过你的，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过犹不及。一辈子没见过雪也不至于要死在那儿吧。我此时才恍然记起是那道士送他的璧人下山，而我一夜未下峰顶。
后来的中秋，我缠着师父带我去日轮山城。后来我们坐在城外那一片水域中的孤岛上赏月，硕大的灰白色圆盘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我不会游泳哦，师父。”
“……为师带了飞鱼丸。”
吃完月饼，我又要求喝酒。故意地，我挽着他的胳膊喝下了那半壶竹叶青。夜色太暗，我看不清一向心如止水的大师脸上是不是和我一样红。
“世间法，法无定法，方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必不了了之。”
师父不在时，我便坐在大殿里听老和尚讲经。然后我问起了我的师父。
“他啊，本来是少林几十年，哦不，几百年来都少见的禅武皆精的首席弟子。本来是下一任方丈的人选呢……”
“本来？”
“是啊，我们本以为他一世都不会对凡世动心，谁料那一次去万花谷后回来……”就带回了我。
“那次之后，他捧起了原先没有兴趣的易筋经，也常现迹于洛阳小树林了。”说着说着，他惋惜一样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到了那天在月下，我恶作剧一样的那句，“师父，你带我走吧。”他那时不答话，停了好久，久到我都快睡着，他接道，“容我想想。”
我当时只是一脸得逞的笑。那一身粉白舞衣的女子也是这样对道袍莲冠的纯阳说的。果真是男人都对这句话毫无抵抗力么。
在寺中留了几日，我便又离开。我独自一人登上小遥峰，期间从那一截断崖上摔下去无数次，也被山上凸起的冰冷扎得生疼，口子里流下的血红得像枫华谷长盛不衰的树叶。
山下是另一个世俗的世界。人们为名利奔走，金戈铁马刀剑相向，指点江山相爱相杀。在梦幻似的日光下，我就这样生出了跳下去的念头。
不，事实上我真的跳了。而且毫无疑问我烂得令人发指的轻功会让我死得很难看。我闭上眼，仿佛亲眼见到师父一遍遍地邀战然后一遍遍地把那道士拍倒在棍下的情景。
“傻徒弟。”
“我不傻……”
“镇山河总会化生势，舍身诀才真靠谱。”
我看到被我压乱僧衣的师父，坐在雪地里。
“我带你走。”
我想，我们的人生本都是这样寂寞如雪，而这，无关风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奈何清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