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祁桑

1、阁楼门后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阴暗的人，常听人说人的想法就是其本身心理的表现。看着拘偻着背坐在楼上阁楼门口的爷爷，我总是会不能自已地想，他还有多久可活？然后就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出他躺在透明棺材里葬礼开始的场景。

　　不，并不是我害怕失去亲人而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因为出现那种想法的时候我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像看一部电视剧那样，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但是这也并不是代表我想看到他的去世，不是我们关系不好的表现，爷爷对我不错，我也不讨厌他，但我就是不禁会那样想。

　　“我出去买菜。”我一手扒在楼梯上，大声朝上面喊，然后走出这个只有我跟爷爷两个人住的略显阴暗的屋子。

　　我们住的这幢房子，与周围如出一辙的公房都是属于一个老旧的小区，楼梯分别在大楼的两侧，从一楼反折着通到我家居住的六楼，连接它们的就是我现在正在经过的走道。走道的一侧就是一扇一扇的木门。小时候我很庆幸，因为住在最高一层，附带着还有一个小阁楼，我从小喜欢那种光怪陆离的东西，所以我总觉得也许那是一个很好的冒险之地。但说出来你一定会觉得奇怪，对那里一直充满着好奇的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走进过那个被锁住的阁楼。

　　“出去买菜啊？”坐在走道门口的两个老太太正在聊天，见我出门便向我打招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恩，是啊。”我礼貌地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走过她们身边。我的视力并不好，但不知为什么，从小我的听力就出奇的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吧。凭借这一点，直到我转过走道，到了楼梯口，依旧可以听见身后那两个老太太的谈话。

　　“挺可怜一个孩子。父母亲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跟着爷爷过日子。”

　　“哦？他就是你们楼那对失踪夫妻的儿子啊？听说警察查了很久都找不到，后来这件案子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我听说他父母对他爷爷不好吧？”

　　“的确是不好……”

　　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我下楼梯的脚步声而停住，抑或是因为实在没有说下去的意义。

　　我扯了扯嘴角，往楼下去。这些话从我懂事以来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们——我的父母，其实我对他们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了，他们对爷爷好不好我并不清楚，但很多人说不好，那么，肯定就是不好了。

　　买完菜回家，爷爷仍然坐在那里，我提着菜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厨房，而是站在楼梯下面，看着楼上，正巧能看到那扇阁楼门和爷爷的弓着的身体的侧面。

　　楼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一块肮脏不清的玻璃挡住外面的一切，但有些东西例外。在我出去之前，夕阳的余晖就从那里铺洒进来，而现在，那缕阳光已经变成了月光，阴冷地毫无情感地投射在地上，成为了楼上唯一的光源。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变成了坚硬的、湿冷的石头所刻成的，整个二楼就像一个墓穴。

　　他又在自言自语了。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经常坐在那里说话，一般都是以对话或疑问的形式，就好像他的面前还坐着一个人，正在与其交流。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当我问他他就只对我笑笑，不做任何回答。

　　后来我开始害怕，曾经甚至因为恐惧几天几夜没有回家，可之后，他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而我也并没有开始那样的恐惧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刚开始有些东西无法接受，但很快就会适应，不愧是最能适应生存环境的动物。

　　“老婆子啊，那边还好吗？呵呵。”

　　我听得到他的声音，他在对我的奶奶说话。其实，他大多数时间大多数的话都是在与我奶奶交谈。有时候我会坐在楼梯下面静静地听着，想从他的话中能多了解一些我的奶奶。

　　是的，相对于父母，我对奶奶的印象更是少的可怜，我不知道原因，但在我的记忆里，她似乎十分疼爱我。记忆零星可数，能保存下来的只有那些特别印象深刻的，我隐约记得，那日奶奶带我出门，到小区后面的那座桥，然后抱着我静静地站着，看着夕阳西斜，任风将她的头发吹起，上下舞动着仿佛在妄图抓住那最后的一缕余晖。

　　然后？然后，记忆就在这里停止了。

　　之所以我用停止，是因为对奶奶的记忆到这里就猛地消失了，一丝的残余都没有，就像前一天晚上奶奶还哄我入睡，而第二天起床她就人间蒸发了一般。她去了哪里，离开了这个家？还是去世了？
　　我确定我的家人并没有去寻找过她或者报警，同时我也确定我从未参加过或者听说过奶奶的追悼会。所以，我对她的记忆就是这样停止了。

　　想到这我不由有点难过、遗憾，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的就是那扇阁楼的门。

　　不知所踪的奶奶消失前发生了什么？爷爷为什么每日坐在阁楼的门口看似自言自语地与其交谈？
　　还有就是，他为什么从来不允许我打开阁楼的锁，不让我进去。

　　“喵！”我一惊，在意识边缘沉浮的思绪突然回来，待低头一看，正是家里的老猫正绕着我的脚讨食吃。我轻轻踢了踢它的臀部把它赶走，自己抬脚往楼上去，这里太寂静了，寂静地让我有些恐慌，仿佛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没有任何东西，而我在其中狂奔，永无止尽。

　　“爷爷。”我轻道，“你又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了。”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看我，只是轻轻说：“恩。”

　　我走过去，一手抚在阁楼的门上，那一刻，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从手掌充斥到我的身体，让我有一种奇怪的亢奋，突然的兴奋让我心觉诧异，却无法抗拒，甚至我能感觉到一丝快感，我说：“爷爷，能打开这扇门吗？”

　　说话的时候我正把玩着那个看起来略显单薄的锁，发出咔叱咔叱的声音。

　　“不能！”爷爷突然起身，他的背早已弯曲不堪，我不会用虾米来形容，因为他这样的诡异的形态不单单尽显老态，仿佛其中还蕴含着一种情绪，一种名为痛苦的情绪。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比喻的话，我想，就像一条被撒了盐的蚂蝗，痛苦，奋力地蜷曲扭动，呈现出的怪异的姿态。

　　还不等我说话，他接着说：“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打开这扇门，永远不要打开。”

　　“这里面到底有什……”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高亢起来，最近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下稍稍一激动，就立即低下头剧烈地咳嗽，那声音沙哑地且令人难受地在这阴暗的地方抑扬顿挫，就像一口老痰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看着他因为咳嗽涨得几乎发紫的脸，我急忙走过去拍拍他的背低声说：“我知道了……”

　　“你发誓！”

　　“我发誓。”

　　这是这几年来若干次发生的同样的场景了，每一次都在爷爷极力的反对和我的妥协下不了了之。

　　而之后没几天，发生了一件事，便从根本上断绝了这事情再一次发生的可能了。

　　爷爷不见了……

　　当我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是突然的消失了，对，就像我奶奶。我心中陡然一动，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奶奶在我记忆中留下的断层就像一道不可跨越的悬崖峡谷，而爷爷的失踪就在另一边也竖起了一面一模一样的悬崖，两面悬崖相对而立，一模一样的石头，一模一样的棱角，甚至连石缝都可能是一模一样的，我站在其中，月光被阻隔在外，只隐隐绰绰落下一点，将两边照射成了灰色的如镜子一般的存在。我立即想到了月光的妖术，瞬间便陷入了无际的恐惧中。

　　那一刻，我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想法，稍纵即逝，就像水面上的浮光掠影，我根本无法从中探知到什么，但我觉得恐惧，那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

　　之所以我不认为他出门去跟老太太跳舞，是因为桌子上用花瓶压着一封信。

　　我强压住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的恐惧走近桌子，继续读那封短小的信，它是这样写的：

　　“孩子，不要来找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是另一个城市，也许是另一个国家，也可能是另一个世界。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爷爷绝对不会害你的，我对你的警告是为了你好，别忘了你对我发过的誓！！！！！”

　　最后几个字十分潦草，我几乎很艰难才判断出那些到底是什么字，而那几个感叹号更能看出爷爷写下它们时候的激动，因为它们看起来太过用力了，最后一点几近捅破纸张。

　　我不明白那时候我到底是什么心情，我突然想到每日爷爷都坐在那扇门口自言自语，那落寞的身影在墓穴一般的地方着实让人觉得可怜，也许他找到了自己最后的归宿？

　　我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桌子旁的木椅上，手中依旧拿着那封信，目光还不愿意离开，仿佛想从那上面找到一些能解开我的疑惑的蛛丝马迹。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是另一个城市，也许是另一个国家，也可能是另一个世界。”

　　我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句话，倏然，方才那电光火石般闪过的东西又一次掠过我的脑海，我猛地起身跑上楼，站定在阁楼的门口，双眼圆瞪着死死盯着那扇门！恐惧又一次袭来，较之刚才更为猛烈，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臆想，我并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理论依据，但现在，我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因为门上的锁，没有了。

　　怎么回事？爷爷从来没有打开过这扇门，并且为了不打开而给它上了个锁，在我的记忆里，它从未被打开过，那把锁，从未被拿下来过。

　　小窗外透进来的余晖就像往常一样，佯装成这里唯一的光源，那光源正好在我余光所及之处，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光斑在那一瞬被遮盖，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当然是一惊，随后不由自嘲，也许那只不过是一只鸟正巧路过罢了。

　　等等，我转过头，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在门上，那扇已经老旧地仿佛用力锤一下就会粉身碎骨的门。我还记得当我触摸它的时候，蔓延全身那不可抗拒的亢奋和快感，也许那是人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我知道我的那种情绪并非是欢喜，更多的是恐惧，人类对于未知的无边恐惧，因恐惧，而激发的一种畸形的快感。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是另一个城市，也许是另一个国家，也可能是另一个世界。
　　爷爷信中的话突然跃出脑海，我不由一个激灵，爷爷毫无征兆毫无痕迹地失踪的同时，密闭的阁楼门上的锁也不见了，就像两个原本毫无关联的点，被一根无形的线连接起来之后，便看到了一副诡异的图画。

　　毫无疑问，我的想法就是，爷爷进到了这扇门里。

　　可他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国家？另一个世界？

　　我突然想到了任意门，一个日本动画片里虚拟的东西，难道我家里的这扇门是一个任意门？它的背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也许通过这扇门可以实现瞬间转移？

　　这样似乎就可以解释爷爷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瞬间，我不由浑身一颤，越发觉得自己是一个心里阴暗的人。试想一下，世界上，每一天，每一秒，有多少人在重复开门和关门这两个动作，而一扇普通不过的门后面竟然会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再试想一下，我不过是早晨起来刷个牙，打开门，走进去，下一秒我便被转移到一个离开地球四光年的地方。没有人没有空气甚至没有石头，身周无边黑暗，而我将葬身其中……

　　这是多么的令人恐惧啊！

　　我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往后退开一步，没有去碰那扇门，这样的想法令我害怕，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我想要知道那扇门的后面到底有些什么，但却没有勇气去揭示真相，我就像一个马戏团里的猴子，受尽凌辱并憎恨着人类，仰望蔚蓝天空的时候便无限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可那只是向往，从来没有下定决心要逃离，因为我不知道逃离之后将要面对什么，也许是较之现实更令人恐怖一百倍的场景。

　　也许你以为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恐怖的情景了，不，因为在那之后，有一个想法突兀地出现了，就在刚刚那个想法的身后，紧紧贴合着。

　　那我的奶奶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扇门而不见的？

　　甚至连我的父母也是？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房间变得更加森然，月光清朗，那也只在外边，被肮脏的玻璃污染过的惨淡光线，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躺在我的脚下，我下意识移开脚，好像怕踩到它一样。

　　我呆愣在那，因为这个想法实在恐怖至极，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也许你也猜到了，正是，正是我的家人将我的奶奶推进这扇门？！那不会是爷爷，那么……

　　“不。”我的喉咙干涩难忍，发出的一个单音节的字也显得那么的诡谲。

　　但那个想法并未就此停止，它就像吮吸着鲜血的泥土，贪得无厌。在我想到也许是我的家人将奶奶推进那扇门之后，就不由又想到，那父母的失踪是不是也与此有关？或者，是爷爷以同等的手段将他们推进了那扇门？

　　我震惊于我的推理，同时惧怕它会再一次不顾人感受地发展，便逃也似地往楼下跑，边跑边喊我家除我以外唯一的活物——猫，以此作为慰藉。

　　之后的几天，我再也没有上过楼，也没有去打开那扇门，更是有意识地暗示自己不要再去考虑任何关于那扇门的事情。我以为如果我从此闭口不提也许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很快，我发现，我错了。

　　那天晚上，我无论如何无法入眠，同时很奇怪地，我倔强地仿佛想跟谁怄气一样死活不愿意吃安眠药，于是我便失眠到了午夜。

　　有人说这个世界、生活都是荒诞的，不尽如此，生活就像一个高傲的预言家，它从来不会直接告诉你接下去的事情，而是在不经意中通过小小的细节悄悄透露出一些东西。可惜的是，蠢顿的人类是无法察觉的。

　　那天的夜特别黑，天上飘着阴云挡住了月光，投射下来的少得可怜的光芒穿透我房间的窗户，但窗子实在小，整个房间暗如黑夜。只有睡在我身边的老猫的一双眼睛，犹如魑魅魍魉的眼，泛着妖异的光。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分明有几日未曾再去想的可怖的想法犹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我倏然坐起身，摸向床头灯，伴着咔嚓一声轻响，黑夜般的房间瞬间被点亮，我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睁开时顿时浑身一紧，几乎惊叫出声，房间里竟然布满了层层的幻影。暗沉浮动间一层消逝，然后又起了一层，我强忍住猛跳的心跳，定睛看去，原来只是老猫在灯前晃动投射出来的影子。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许久才平复下心情。我狠拍了它一下头，低声咒骂了声，爬出被子，想去外面厅里倒杯水喝，刚才的一瞬的可怕感觉真是让我口干舌燥。

　　见我走出房门，老猫也跟着出来，我倒水的时候，它轻盈地跳上桌子，就站在一边看着我的动作，但就在我喝完最后一口将水杯放回桌上的同时，它突然跃下桌子往楼上跑去，跑向那个我所有恐惧的来源！

　　“喂！停！”我大喝。

　　平日听话的老猫好像看到老鼠一样飞快窜了上去，对我的呵斥置若罔闻，原本就害怕去阁楼的我本来就想不要管它，但另一股恐惧之感涌向了我，如果它把门打开了怎么办？

　　我只是推测那扇门后面可能会有一个世界，但如果不是这样呢？爷爷为什么要将门锁住，我甚至觉得那扇门的后面有着一个怪物，一个恐怖的东西。

　　爷爷失踪后锁就一同消失了，那之后我并没有重新买锁将它锁上，所以，那扇门，很简单就可以打开，而我家的这只老猫早就深谙开门之道。

　　只要它爪子勾住那老旧的木头，轻轻一拉……

　　想到这里我心中兀自发毛，立即拔腿就跟了上去，比起恐惧现在更多的是痛恨，对那只猫逼迫着我接近恐惧的痛恨！当我往楼上跑的时候，猫的叫声仍不断传来，但很快，突然停止了。

　　我上楼时，阁楼的门打开了一条隙缝，足够让一只猫通过。无法抑制的惊惧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我猛地扑过去一把推上那扇门，然后像害怕传染疾病那样退到门的对面。

　　它进去了，它真的进去了！

　　刚才推上门的那一刻我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方才的一切就像幻灯片一般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那只猫的声音就在进门的那一刻停滞。并不是待一声叫完之后自然的停止，而是在那声音尚且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截断了。

　　我哪里还敢多待，手忙脚乱地就跑回房间，裹住被子，一夜未有合眼。

　　从那之后我就更加有意识地远离二楼阁楼的木门，时间久了，也就渐渐淡忘了，我不由又一次想要感叹人类对生存环境的适应性真的是无与伦比。

　　当我再一次靠近那里，是在三年以后的一个下午。

　　若曼是我的女朋友，但最近她变得很奇怪，我打电话给她约她出去的时候，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曾经的甜言蜜语也逐渐变成了冷言冷语。见面之后，我与她说些情侣之间的情话她竟会推开我，眼神游离。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接受现实，也许我们的感情，就要走到尽头了。

　　那日她打电话给我，主动要到我家来。我家她并不陌生，从恋爱至今她已经来过很多次，只是这一次，我想，有不同的意义吧。

　　在她到来之前，我准备了一些点心和茶水，还特意将桌子椅子擦了一遍，我就像是一个等待死刑的死刑犯，现在在给自己准备最后一顿晚餐。

　　侩子手下午三点才到，我打开门将她迎进来，与平时无异地招呼她吃点心，她矜持地笑笑，没有拒绝，我知道她不是那种想要分手就立即把对方当成恶心的虫子对待的那种女人，所以此时我还有点庆幸。

　　她吃了几块饼干，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把纸巾放下，她垂着眼脸，像是在组织语句，我知道，死刑要开始执行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她说。

　　我点点头，双方便陷入了沉默，许久，我才率先打破沉默：“若曼，分手前，我想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秘密。也许之后我就会搬走了，可能我们不会再见了，但我想，至少，我能找个人跟我分享一下这个秘密。”我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无比，我几乎能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影子。

　　“好。”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我知道，她不会拒绝我。

　　我朝她感激一笑，起身走近上二楼的楼梯，向她伸出手，就像绅士邀舞那般。她笑了笑，将手递给我，然后我便领着她去了那个神秘的二楼。

　　许久没有人打扫的二楼比以前更加颓败，倒是更像一个墓穴了。若曼有些不自在，她不安地看向我，我朝她微笑并用眼神告诉她不必害怕后，她便安静了下来，这不免让我有些自得，也许自己在她心中仍有些位置罢。

　　我和若曼并肩站在阁楼门外，看着那破旧的木门，我轻声道：“这扇门可以带我们去任何地方，也许是另一个国家，也许是另一个星球，也许是另一个空间。”

　　若曼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女孩，听我一说，她半玩笑着说：“莫非这是小叮当的任意门？”

　　此时我正一手抚在门上，一手拉着若曼的手腕，听到她这句话，我转头看她，门上那只手又一次感触到那种畸形诡谲的快感，它们从手掌的中心疯狂地奔涌到我的身体里，然后覆盖住了另一只手。

　　我淡淡地笑着，感受着那股怪异到令我亢奋的感觉，看着若曼表情渐渐从轻松变为凝重，又从凝重变为惊恐，我知道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很诡异。她立马后退开一步开始挣扎，想要挣脱开我拉着她的手，但一个女人要如何从我这个成年男人的手中逃离呢？

　　她没有成功，但她也没有放弃，她边挣扎边大声叫喊，这让我很不满意，女人的声音应该是温润委婉的，这样尖利的声音不该属于她们，更不该属于漂亮的若曼。

　　我用力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拉开掩着的门，我没有往里面看，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看那个恐怖的门里到底存在什么。她还在挣扎，而我臂上一使力，猛地将其推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关上。

　　那尖利的声音在进入门里的那一刻便顿时消失了，跟那只猫一模一样，就是音节还未全部结束就被截断了。我想也许那个尖叫的女人在这一刻被送到了真空的宇宙中，声音再也无法传播了吧。